王健根　葉偉

發(fā)生在江西省信豐縣的一起特大詐騙案中，詐騙分子的手段并不見得有多么高明，但在短短1年時間里，卻先后有2000人受騙上當，涉案金額超過1000萬元，被騙的人群大多數(shù)是低收入城鎮(zhèn)居民和農村住房困難的家庭。

廉租房、經(jīng)濟適用房作為低收入家庭住房的“救命稻草”，是怎樣被詐騙分子利用起來的？記者在采訪中發(fā)現(xiàn)，除了信豐縣這起詐騙極具代表性的案件外，此前在江西省贛州、景德鎮(zhèn)、鷹潭等市已經(jīng)發(fā)生多起，數(shù)以萬計的錢款，讓不少相信可“暗箱操作”的貧困人群雪上加霜……

那么，除了公安機關加大力度打擊外，我們還能做些什么，讓更少人的被騙或者不至于受騙呢？

一群弱勢群體

被騙千余萬元

妻子在信豐縣城務工，眼看兒子就要進城上高中，信豐縣小江鎮(zhèn)新莊村村民賴立光，特別期待能在縣城有套房子，可惜憑他們家現(xiàn)有的經(jīng)濟條件，買房只能是個夢想。就在他絞盡腦汁為住房發(fā)愁時，有一朋友稱他認識縣某局領導，只要肯拿錢，對方就能包他搞到一套廉租房。有這等好事，賴立光當然不想錯過。于是，他拿出8000元錢交由這位朋友請他幫忙辦理?？蓻]有過幾天時間，賴立光得知這是個騙局。

起初，賴立光以為被騙的只有幾個人，在他加入一個信豐“廉租房詐騙案微信群”短短的兩三天時間后，群里突然冒出近百名受害者，涉及全縣的各個鄉(xiāng)、鎮(zhèn)、場，受騙的經(jīng)過幾乎一樣，大多是經(jīng)朋友相互介紹的，大伙兒連冒充某局局長的周金鳳的面都沒見過。

直到信豐縣檢察院依法對周金鳳等人作出批準逮捕，這起廉租房詐騙部分案情才被披露出來。

案件信息顯示，從2015年3月份開始，犯罪嫌疑人曹某、周金鳳拉攏羅某、劉某等人，在社會上大肆宣揚其有獲取廉租房、經(jīng)適房的特別渠道，只需要收取一定的好處費即可申請到，并把宣傳目標集中在有申請廉租房意向而實際上不符合條件的群體身上。

“認識縣領導，可以不通過搖號不通過審查，就能拿到內部指標。”由曹某冒充承包工程的老總，謊稱是政府派來辦理經(jīng)適房、廉租房的工作人員。周金鳳則冒充縣里某局的領導，羅某、劉某入伙負責對外開展作虛假宣傳，爭取騙得更多人的信任。經(jīng)商議，他們決定向有意向申購的戶主以每套經(jīng)適房、廉租房收取2000元至10000元不等的費用。羅某、劉某從中抽取自己“應得”的“好處費”后，將剩余的錢交給周金鳳。周金鳳登記好后再轉交給曹某。

據(jù)透露，在2015年3月至2016年2月，短短一年時間里，受騙者近2000名，遍及信豐縣各鄉(xiāng)、鎮(zhèn)、場，涉案金額達1000余萬元。

“今收到賴某某辦理廉租房費用合計捌仟元整（8000元），在2016年2月28日前交付，未辦理成功將如數(shù)退還?！痹谝环?015年12月10日出具的收據(jù)上，附有周金鳳的手機號碼。然而，直到2016年2月28日，村民賴立光仍未接到要求去辦理經(jīng)適房、廉租房手續(xù)的通知。于是，他不斷給周金鳳打電話，想了解什么時候能拿到廉租房鑰匙，結果對方電話一直關機。

最終，這起特大詐騙案，因受騙者發(fā)現(xiàn)種種端倪而選擇報警。

廉租房詐騙

在江西并不是個案

受害者大部分都是低收入的城鎮(zhèn)居民和農村住房困難家庭，犯罪嫌疑人利用這些人不了解經(jīng)適房。廉租房申購政策。程序的心理，瘋狂實施詐騙活動。

在信豐縣這起經(jīng)適房、廉租房詐騙案中，受騙者多數(shù)都在鄉(xiāng)鎮(zhèn)和農村，或因為在縣城務工，想擁有一套屬于自己的房；或因為孩子在縣城上學急需。賴立光就是本縣新莊村村民，其妻子在縣城務工，兒子馬上要進城上高中，考慮到給兒子創(chuàng)造好一點的學習和居住條件，他們一家人特別期待能在縣城有套房子，沒想到掉進騙子為他們挖好的“陷阱”里。

“謊稱能搞廉租房，貴溪市有7名受害者被騙去12萬多元！”記者采訪發(fā)現(xiàn)，利用經(jīng)適房、廉租房作為誘餌進行詐騙的案件，并不只有信豐縣發(fā)生過。此前，貴溪市發(fā)生了一起更為荒唐的詐騙案。記者查閱案件信息了解到，騙子付林無正當職業(yè)，2011年，付林來到貴溪，在KTV認識了女孩董某。交談中，付林得知董某想辦理廉租房，遂吹噓自己在貴溪有關系，能拿到廉租房的指標，并表示這事包在他身上。為獲得董某信任，付林到居委會拿了一疊申請廉租房的表格讓董某填寫，并讓其耐心等待，一定能拿到廉租房鑰匙。董某信以為真，對付林有了好感，漸漸發(fā)展為男女朋友關系。同年9月，董某的同學梁某在KTV碰到董某，經(jīng)她介紹，認識了付林。梁某聽說付林在貴溪有關系，能拿到廉租房指標，正好自己也想申請，但一直沒有申請下來，遂請付林幫忙。付一口答應，并稱要花錢疏通關系，一個指標6000元錢。梁某聽說董某自己也請付林拿指標，遂深信不疑，當即付了6000元現(xiàn)金，并給付500元錢吃飯。付給梁寫了收條。隨后幾天，付林找到梁某說自己手上還有幾個廉租房指標，問梁某有沒有親戚朋友想要。梁某即介紹了自己姐姐、妻弟從付林手中“買”廉租房指標。2012年的一天，付林再次找到梁某，說如果有人想要廉租房指標可以找他，現(xiàn)在要花1萬塊錢才能得到一個指標。隨后，梁某介紹了朋友劉某、魯某等人以1萬至1.5萬元不等的價格從付林手中“買”廉租房指標。付林一一讓他們交身份證復印件、填寫表格。通過此種方式，付林先后騙取梁某、劉某、徐某、童某等7人共計人民幣126100元，騙得款項被付林揮霍一空。

而直到2013年底，童某等人聯(lián)系不到付林，于是懷疑可能受騙。實際上，2012年、2013年，貴溪市政府并未安排廉租房建設項目，且申請廉租房必須公開進行“三審三榜”，任何個人無權拿到廉租房指標，遂到公安機關報案。

“作案手段并不高明，可就是有那么多人輕易相信了?！睋?jù)介紹，這類詐騙案件中，騙子們并不全是“老江湖”。比如于都縣一起謊稱能購買經(jīng)濟適用房案件中，騙子居然是一名大學畢業(yè)不久的無業(yè)青年，在一年多時間里，以經(jīng)濟適用房或低價房為幌子，共詐騙7人，騙得贓款24萬余元。

而在銅鼓縣，一起廉租房詐騙更是讓人不可思議。據(jù)稱，案發(fā)是因為銅鼓縣房管局工作人員到刑警大隊報案，稱位于永寧鎮(zhèn)上源村“幸福家園”小區(qū)的53套廉租房入戶門鎖芯被盜。刑警大隊高度重視，立即組織警力展開偵查。經(jīng)查，作案人員為王某，男，現(xiàn)年30歲，銅鼓縣人，社區(qū)居委會工作人員。經(jīng)審訊，王某交代稱自2013年4月起，自己利用在社區(qū)居委會工作的便利，將“幸福家園”小區(qū)第11棟、12棟、15棟廉租房的門鎖鎖芯偷偷換掉，對外謊稱廉租房鑰匙歸其掌管，能為他人申請到廉租房，先后通過中間人鄒某等人，騙取數(shù)人現(xiàn)金20余萬元，所得贓款被王某揮霍一空。

“都認為是‘托關系走后門，見不得光的事，受騙者送錢出去后也不敢亂聲張?！痹诙嗥鹆夥吭p騙案中，受害者送錢之后，都顯現(xiàn)得神神秘秘，不會向他人說起這事，而直到發(fā)現(xiàn)被騙后，才后悔莫及。

廉租房詐騙

為何呈高發(fā)趨勢

“面對居高不下的房價，不少人聽說有人可以拿到指標，立即就會不禁想通過‘地下渠道購買到價格相對便宜的政策房。”相關辦案人員介紹道，這幾年隨著房價走高，犯罪數(shù)量也在上升，除了江西發(fā)生利用廉租房經(jīng)適房詐騙案外，其他省市也都有發(fā)生，而且呈現(xiàn)高發(fā)態(tài)勢。

據(jù)辦案人員介紹，一路飆升的房價，催生了一大群“夾心層”——既不符合廉租房經(jīng)適房等政策性住房的購買條件，也無力承擔高昂的商品房房價的購房者，這一群體家庭經(jīng)濟并不是很好，而這些被騙的錢款，基本上很難被追回。在景德鎮(zhèn)，一起“謊稱手握經(jīng)適房廉租房指標”的詐騙案中，犯罪嫌疑人就是一名吸毒男子，騙取65名受害人331萬余元揮霍。

“群里的受害者大多是經(jīng)朋友介紹的，連騙子周金鳳的面都沒見過。通過信豐這起詐騙案，幾乎可以將這類犯罪所有特點一覽無遺?！睋?jù)介紹，利用廉租房經(jīng)適房詐騙案還有個特點很明顯，經(jīng)被害人介紹而受騙的人數(shù)眾多。被騙事主中，大多都是因親戚、朋友、同事之間相互推薦介紹而落入陷阱。被害人通常在獲知購房消息后，立即通知親戚、朋友來一起“沾光”，其他人也往往基于對親友的信賴而輕易受騙。導致案發(fā)后，被害人在遭受嚴重經(jīng)濟損失的同時，還背上愧對親友的心理包袱。

有辦法人員對類似案件進行過總結，發(fā)現(xiàn)大部分案件中的騙子，尋找的詐騙對象，基本上是剛遷入城鎮(zhèn)的低收入無房居民及干部職工，而很大一部分受騙人群，就是因為對購買廉租房、經(jīng)濟適用房的條件和政策不了解，這類人很容易落入“陷阱”。

除了打擊

我們還能怎么防

記者走訪多個地市，收集到了關于辦理廉租房的程序和條件。

“城市居民若要辦理公租、廉租房，首先要到戶籍所在的社區(qū)進行申請。當?shù)卣畷鶕?jù)居民所提交的材料，以及對申請人實際情況的調查進行審核，如果申請人通過審核就會收到通知。等公租、廉租房做好以后，政府會通知通過申請的居民前去公開搖號，搖到號的居民，才能根據(jù)相關手續(xù)進行辦理公租、廉租房。”在上饒，辦理公租、廉租房流程完善，所以騙子吹噓有關系就能辦純屬騙局，市民不要上當。

多名警方人士告訴記者，案件發(fā)生后，除了加大案件偵破力度外，還會抓住現(xiàn)行案件，開展串并分析，發(fā)現(xiàn)犯罪，嚴厲打擊。與此同時，也有警方加強與民政部門的溝通，及時向民政部門通報案件情況，減少此類案件發(fā)生。但記者在走訪中發(fā)現(xiàn)，也有部分地方警方擔心負面影響大，因此類案件發(fā)生后，雖然案件偵破，但擔心受害人上訪等，不愿對此做過多的宣傳。

那么，除了打擊，我們還能怎么防呢？

“我們要讓走后門這一黑幕徹底清除，真真切切讓民眾覺得，廉租房沒有暗箱操作的可能性，這就有必要加大力度打擊有關部門參與的弄虛作假?！倍嗝k案人員透露，此前，因為弄虛作假違規(guī)分配廉租房，分宜12名責任人受到相應處分。2013年12月，在分宜縣廉租房分配過程中，當事人將假戶口簿和身份證復印件交給縣房管部門一個領導，該領導就指使工作人員將不符合年齡條件的戶口簿和身份證復印件進行了更換，使該居民的申請資格信息符合規(guī)定并順利參與搖號分配中簽，在社會上造成了不良影響。

“如果申請人是弄虛作假取得廉租房資格的，將取消其資格，并退還所有補貼；如果是因為收入提高，允許其從廉租房轉公租房，并從違規(guī)之日開始退還補貼。此外，對不符合廉租房條件且已入住的家庭一律進行清退，清退出來的房源將作為公租房房源，對社會公開進行搖號分配?！贝饲?，九江市保障房管理局對廉租房對象進行了一次集中性清查，對是否符合廉租房條件進行了重新審定，初審出365戶家庭不符合廉租房條件。

而在新余，該市廉租房申請門檻逐年降低，并可常年申報，實現(xiàn)了一批城市困難居民“居者有其屋”的夢想。但管理部門同時發(fā)現(xiàn)，一些中簽戶以此轉租牟利，或長期未能入住，嚴重損害了其他困難居民的利益。為杜絕此類違規(guī)行為、確保廉租住房公平分配和有效使用，新余市組成檢查組，詳細了解廉租房入住情況，并對違規(guī)廉租房住戶作出3年內不得申請廉租房的處罰。

早在2007年，南昌、吉安等地對居民廉租住房進行全面復核，有近2000個違規(guī)享受廉租房政策的住戶被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