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蓉蓉++蔡普民
摘要:正當性概念是法哲學、政治哲學的總概念。從正當性到合法性是法哲學史上最具深刻意義的轉(zhuǎn)變,“合法性”概念應在狹義上使用,可視為正當性的一種變體,正當性與合法性的對立統(tǒng)一是現(xiàn)代法律制度重要特征。盡管在現(xiàn)代社會正當性通常表現(xiàn)為合法性,但合法性與正當性概念不可混淆,更不可互相代替。正當性概念完整的結(jié)構(gòu)、獨特的性質(zhì)、不可替代的功能,使它有理由成為法哲學的核心概念。
關(guān)鍵詞:正當性;合法性
在現(xiàn)代社會,在全球化的今天,各國交往日益頻繁,不同文化、不同社會制度之間的沖突屢見不鮮。正當性論證對各種制度的自我辯護或相互借鑒,發(fā)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但是,“正當性”概念本身遠非清楚明白?;诓煌恼斝杂^念會有不同的正當性論證,在此意義上,作為正當性論證之標準的正當性概念,是正當性論證中最具有基礎(chǔ)意義的研究課題。
一、辨析采用的方法
本文僅對正當性及與之關(guān)系密切的合法性概念加以辨析,為此需先作兩點方法論上的說明:
第一,此種辨析需采用對比的方法,特別是通過中西文比較來進行。因為,在中文世界正當或正當性概念沒有特別的含義和用法,大體上就是正確、恰當之意,正當性概念的重要性,是在中西思想交流中凸顯出來的,因此,要深入理解“正當性”概念,不能止步于漢語中這個無甚特別含義的詞,還應深入到西文中加以考察。
第二,此種辨析需采用語義分析方法。廣義的概念分析有兩種方法,一是定義法,一是語義分析的方法。前者相對簡單卻有明顯的局限性②;后者較為復雜,往往較深地介入到學術(shù)思想理論的脈絡(luò)中。顯然,對正當性概念用“定義法”是遠遠不夠的,定義其實是理論研究、學術(shù)探討的結(jié)果、結(jié)論,而我們卻往往錯誤地把它當作前提和開端。復雜如“正當性”一類的概念必須訴在中文學術(shù)文獻中,就使用頻率來說,即便剔除部門法領(lǐng)域, “合法性”一詞的使用也遠高于“正當性”。在中文政治哲學著作或譯著中, “合法性”一系列的用法和含義雖然能為專業(yè)人士所理解,卻不夠嚴密。廣義的“合法性”包含了“合法律性”,后者只是前者全部能指中的一個所指。廣義的“合法性”概念外延過大,從而含義模糊,在英文中尚有兩個詞表達正當性與合法性,在本來就缺少自然法傳統(tǒng)的中文語境下,更應當作出明確的界定和區(qū)分。
二、正當性與合法性具體辨析
正當性與合法性的混淆使用,已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煩。這里僅以“法的合法性”一語加以說明。欲使這個表達式成為有意義的,前后兩個“法”就不能在同一意義上使用,否則是同語反復,因此這個表達式有意義的情形包括如下幾種:
(1)前面的“法”是一般的法律、立法,后面的“法”是“自然法”、“神法”或社會契約論意義上的“約法”、“自治法”等;
(2)前邊的“法”是普通法,后邊的“法”指根本法,即憲法;
(3)前邊的“法”是下位法,后邊的“法”是上位法?!昂戏ㄐ浴币辉~在上述三種情況中的含義差別甚大。一般來說,作為專業(yè)術(shù)語,論者和讀者都會在相應的語境中進行正確的解讀。第一種情況的“法”是法哲學、政治哲學的概念,后邊兩種情況的“法”是法學的概念。中文文獻中的“合法性”概念的使用已經(jīng)遠遠超出本土文化固有的“合法律性”的范圍,實際上是在中西文化交流中,對“法”作了擴張解釋。上述三種情況實際上包含了“合法性”的兩種含義: (1)“合法律性”,即狹義的合法性,是指行為或狀態(tài)的存在符合法律的規(guī)定;(2)“正當性”、“合理性”,即廣義的合法性,是指行為或狀態(tài)的存在符合某種道德原則或價值標準。就“法的合法性”來說,在第一種意義上,它是指一部制定法或其中的法律規(guī)范符合其上位法的原則和規(guī)定,如果該上位法是憲法,應當更確切地稱之為“合憲性”;在第二種意義上,它是指該制定法或其中的法律規(guī)范符合的某種“更高的”價值準則(如正義、公平、理性等)。應當嚴格區(qū)別使用“正當性”與“合法性”概念:把符合某種抽象的價值標準或道德原則的意義上的“合法性”稱為“正當性”;把符合法律意義上的“合法性”稱為“合法性”或“合法律性”,把其中符合憲法意義的“合法性”稱為“合憲性”。以這樣的區(qū)分,對一個行為、事件或規(guī)范進行“正當性”評估,在邏輯上可能出現(xiàn)四種不同的組合:(1)既合法又正當;(2)合法但不正當;(3)正當?shù)缓戏?;?)既不合法也不正當。第一種情況是正當性的完滿狀態(tài),第二、三種情況是正當性欠缺狀態(tài),最后一種情況完全不具備正當性。除第一種情況外,后三種都隱含著某種程度的正當性的困境或危機。
在現(xiàn)代社會,正當性主要通過合法性來體現(xiàn),但這不應使正當性自身喪失立足之地。換言之,合法性雖然是正當性的重要形式,但既不能把合法性混同于正當性,也不能用合法性代替正當性。
這是一對頗具親緣性的概念,以至于在中文中普遍混淆使用,辨別不清,但這兩個詞若回譯成英文則區(qū)別清晰可見: legitimacy與legality。有國內(nèi)學者指出:英語legitimacy一詞給我們制造了不少麻煩,比較流行的譯法有“合法性”、“正統(tǒng)性”和“正當性”,且難成統(tǒng)一。為了使legality與legitimacy在英語中的區(qū)別體現(xiàn)在漢語中,中國學者在翻譯時采取了不同策略。有的學者以“合法性”和“正統(tǒng)性”(或“正當性”)區(qū)別之,有的則以“合法律性”和“合法性”進行區(qū)別。國內(nèi)著作或譯著對兩個概念的普遍混用,以“合法性”代替正當性的居多,造成此種混淆的原因可能有以下幾方面:第一,正當性概念是多學科共享的概念,法學、社會學、人類學、政治哲學等都使用,而各學科所慣用的概念框架不同,對相同、相似或相通的同一類對象,不同學科使用不同的概念,造成名稱有異、實質(zhì)相同或名稱相同而實質(zhì)有異的現(xiàn)象。法哲學中的“合法性”是“合法律性”,而政治哲學等學科中的“合法性”與實定法并無聯(lián)系,實為“正當性”。第二,由于中西文化傳統(tǒng)中“法”的含義有巨大差別,因之對“合法性”也就有十分不同的理解。目前中文學界關(guān)于“合法性”一詞實際上有廣義和狹義兩種使用,廣義的“合法性”包含了法哲學、政治哲學意義上的“正當性”和法學意義上的“合法律性”,狹義的“合法性”即法學(特別是實證主義法學)意義上的“合法律性”。
參考文獻:
[1][美]羅爾斯.正義論[M].何懷宏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 1988.
[2][法]讓—馬克·思古德.什么是政治的合法性[J].王雪梅譯.外國法譯評, 1997,(2).
[3][美]亨廷頓.第三波: 20世紀后期民主化浪潮[M].劉軍寧譯.上海:上海三聯(lián)書店, 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