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莫言小說《蛙》,講述了“計劃生育”在中國一隅——高密東北鄉(xiāng)的推行過程,來反映計劃生育在整個國家推行的艱難過程。在小說里回響著兩種以上不同的聲音,形成了一部“多聲部”的小說。本文從“計劃生育”的執(zhí)行者、反抗者、敘述者、作者和讀者五個“聲部”來闡述不同的身份立場對同一事件的不同觀點和態(tài)度,以此來分析這種敘事造成的復調效果。
【關鍵詞】《蛙》;“多聲部”;復調效果
莫言小說《蛙》,憑借獨特的意象和深刻的思想榮獲第八屆茅盾文學獎?!锻堋分v述了“計劃生育”在中國一隅——高密東北鄉(xiāng)的推行過程,來反映整個計劃生育在整個國家推行的艱難過程。
在小說里回響著兩種以上不同的聲音,仿佛“有兩個中心,他們既像橢圓的焦點,又像平行線,是那種有既相約、又相斥的作用力的東西”。這多種聲音交織在一起,使作品敘事呈現出明顯的復調效果。
復調本是音樂術語,指歐洲18世紀(古典主義)以前廣泛運用的一種音樂體裁,它與和弦及十二音律音樂不同,沒有主旋律和伴聲之分,所有聲音都按自己的聲部行進,相互層疊,構成復調體音樂,如經文曲、賦格曲與復調幻想曲等。復調小說理論,源于巴赫金對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說的獨到研究,其核心是對話哲學,在復調藝術作品中由不同的人物及其命運所構成的統(tǒng)一的客觀世界,并不是在作者的統(tǒng)一的意識支配下一層一層地展開的,而是眾多的地位平等的意識(主人公)連同他們各自的世界被結合在了某種統(tǒng)一的事件之中,他們相互之間不發(fā)生融合,而是處于彼此交鋒、對話和爭論之中。
《蛙》這部作品呈現了敘述者、不同的被敘述者、作者以及讀者對同一事件——“計劃生育”的不同態(tài)度、思考和看法,多種聲部和諧交織使得作品的藝術價值更加突出。小說的聲部可以分為以下5個:
一、執(zhí)行者——姑姑的態(tài)度
姑姑,是這部小說的主人公,整個故事的發(fā)生發(fā)展都是與姑姑緊密聯系在一起的。她是村子里的管接生的婦科醫(yī)生,小說中的很多人物都是由姑姑接生的,姑姑因此被稱為村里的“送子觀音”,但是由于“計劃生育”的執(zhí)行,姑姑作為國家政策的忠實且堅決的執(zhí)行者,卻在“計劃生育”執(zhí)行過程中,多次成為“悲劇”的間接造成者,眼睜睜看很多超生的孩子被流產和引產。這是作為執(zhí)行者所面對的最大的心理矛盾。姑姑作為執(zhí)行者,代表的是國家的立場,“計劃生育”在長遠來看是利國利民的,是應該且必須執(zhí)行的,雖然會在一段時期里,對很多造成難以估量的傷害。這就是政府和個人之間的沖突和對立,在這種政府和人民的“戰(zhàn)爭”中,國家政策才能執(zhí)行下去。姑姑也是這場“戰(zhàn)爭”的受害者,她面對的自我內心矛盾是最強烈的,因而遭受的精神折磨是最難以忍受的,以至于最后晚年的姑姑嫁給了會捏泥孩子的郝大手,希望可以每天面對這些曾經可能來到人世卻沒有來到的孩子,以此來進行“心靈自贖”。
二、反抗者——村民的態(tài)度
以四處躲藏的王膽、王仁美等為代表的農村婦女和以王腳、陳鼻等為代表的農村男性都是“計劃生育”的反抗者。他們的“傳宗接代”、“重男輕女”以及“多子多?!钡乃枷胧沟盟麄円欢ㄒ粋€男孩兒來傳宗接代,不生男孩兒決不罷休,所以使用各種方法來躲避對抗“計劃生育”政策。人民的傳統(tǒng)思想和國家政策之間的矛盾變得不可調和,對立和沖突也異常激烈和尖銳。執(zhí)行者必須通過強制的方式來使反抗者服從,這必然導致“戰(zhàn)爭”,悲劇就隨之發(fā)生。
三、敘述者——“我”的態(tài)度
作為“姑姑”的外甥,“我”既是小說中的人物,又是故事的“敘述者”?!拔摇笔且粋€知識分子,同時也是高密鄉(xiāng)的村民。姑姑對于“我”來說是受人尊敬和愛戴的,“我”是深深愛著姑姑的,即使“我”的妻子王仁美在由姑姑做的引產手術中死亡,“我”也沒有怨恨姑姑,我的家人也沒有。作為一個知識分子,“我”有自己獨立的思考,“我”曾在給杉谷先生的信中表達過對姑姑的行為的理解,“我不抱怨姑姑,我覺得她沒錯,盡管她老人家近年來經常懺悔,說自己手上沾著鮮血。但那是歷史,歷史是只看結果而忽略手段的,就像人們只看到中國的萬里長城、埃及的金字塔等許多偉大建筑,而看不到這些建筑下面的累累白骨。在過去的二十多年,中國人用一種極端的方式終于控制了人口暴增的局面。實事求是地說,這不僅僅是為了中國自身的發(fā)展,也是為全人類做出貢獻。畢竟,我們都生活在這個小小的星球上。地球上的資源就這么一點點,耗費了不可再生。從這點來說,西方人對中國計劃生育的批評,是有失公允的。”但是“我”又是一個普通的村民,鄉(xiāng)人有的“傳宗接代”的傳統(tǒng),“我”骨子里也是有的。我是作為一個清醒的旁觀者來看待“計劃生育”政策的,“我”是理智的,但同時面對這種局面又是充滿困惑的。
四、作者的態(tài)度
小說是虛構的,以“第一人稱”來敘述,往往會造成讀者把“敘述者”和“作者”混同起來。這種錯覺是因為作者虛構的故事往往是和作者自己的經歷有相似之處的,小說的“敘述者”——“我”和作者有著相同的背景和經歷。這一方面是作者取材的巧合性,另一方面也是作者的有意為之,從而達到作品中的“我”與現實中的“我”(作者自己)對話的復調效果,增加作品的藝術效果。就像魯迅先生的《在酒樓上》,小說中的“我”和作者自己經常被讀者混淆,其實是作者有意為之的一種藝術表達方式?!锻堋防铩皵⑹稣摺蔽液妥髡咧g的精神和思想是相通的,敘述者的態(tài)度在一定程度上表達了作者的思想。作者莫言對于“計劃生育”其實也是難以做出清楚的“非黑即白”的精確判斷的,作者并沒有掩飾自己的困惑和迷茫。
五、讀者
讀者,作為小說審美的接受者,往往被人忽略。但是讀者對小說的理解和深入的思考也可以作為小說藝術和審美價值的一部分。一部藝術作品當由作家寫完之后,他就不僅僅只是作家自己的了,同時也成為讀者的了,正如“一千個人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一樣”。莫言在《蛙》里并沒有以全知全能的視角來給“計劃生育”的推行下一個結論,而是以冷靜的筆調將整個過程的不同畫面呈現在讀者的面前,留給讀者自己思考的空間。
六、結語
執(zhí)行者——姑姑、反抗者——村民、敘述者——“我”、作者、讀者這五個聲部由于不同的立場、不同的身份造成的社會觀和價值觀的不同各自平等地發(fā)出自己的“聲音”,組成一部“多聲部”小說。對于問題的本身的好壞、是非,是難以判斷的,只能留給讀者自己去思考??傊?,小說敘事的復調效果增強了小說的思想性和藝術價值。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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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侯茹霞(1989—),女,漢族,河南安陽人,延邊大學人文社會科學學院中國現當代文學專業(yè)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