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鄂溫克人一直沿用的一種古老的治療方法—將從樹上刮下的樹脂放在水中熬煮,然后用這種散發(fā)著樹脂清香的液體,涂抹在馴鹿的傷口上,傷口很快就會愈合。
前幾天在磨刀的時候,我左手拇指根部被刀劃出一個傷口,大約兩厘米長,但是傷口很深。在用了這個方法后的第三天,我就能放心地到山里的小溪中去洗澡了。芭拉杰依說,這東西是大樹的眼淚。
我用細小的枝條燃起傘民(鄂溫克語譯音,指用濕木頭和青苔蘚燃起的煙,鄂溫克以此為馴鹿驅(qū)除蚊蠅),濕木頭的青煙慢慢地升向林地上空略顯陰沉的天空。
當太陽落到西側的山脊后,從谷地深處傳來清亮悠長的鹿鈴聲。又過了一會兒,三三兩兩的馴鹿就出現(xiàn)在營地前面的空地上了。它們慢慢地集聚在傘民附近,安靜地臥下,讓濕木頭燃起的煙霧一點點地籠罩在自己的身上。在我用這種古老的方法幫助一頭鹿處理完傷口后,天空中只剩下最后一點兒光亮。
我在帳篷里生了火,然后走出帳篷,天越來越黑了,我靜靜地等待著。
當它到的時候,手表的熒光顯示是19:23。果然,沒有超過19:30。
如此準時,沒有任何前奏或者略顯羞澀的試探。鳴叫是突然間開始的,如暴雨時節(jié)急速落下敲打大地的雨點兒,節(jié)奏緊密,毫不間斷。
這是一種不斷重復的“角個、角個、角個……”也因此,在鄂溫克語中,它被貼切地叫作“角個角鴣(gū)”。非常形象的名字。
昏暗的林地里,一切都是靜止的,只有那近似瘋狂的啼鳴。同時,那孩子回來了,他顯然也已經(jīng)聽到這鳥兒的啼鳴。
他是戈拉的后代。戈拉——馴鹿鄂溫克部族中真正的獵手。他長得結實,膚色黑紅健康。內(nèi)心的本能驅(qū)使他去了解這個叢林,天生就像是一個獵人。那孩子目光敏銳,顯然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它。此時,他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距離地面大約十米高的樹干。
其實,我早就知道它隱藏在那棵樹上。這是一種過于隱秘的鳥兒,它們習慣于夜晚活動,在昏暗的黃昏時出現(xiàn),它們身上如同樹皮般的羽毛提供了完美的保護色,更使人無法辨認。所以,即使它們近在眼前,看起來也如同是樹上的一個樹瘤罷了。如果不是因為它們與眾不同的鳴叫聲,我想永遠不會有人知曉它們的存在。
我慢慢地走過去。它突然安靜了,不再發(fā)出任何聲音。
我踩到一棵倒木上,盡管從外形上看它還保持著樹的形狀,其實已經(jīng)腐朽酥松了,它正等待著慢慢地融入大地,完成下一次輪回。我加快了它輪回的速度。它在我的腳下像巧克力威化餅一樣碎裂了。
梨花若雪摘自微信公眾號“兒童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