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春平

前兩年，我寫過一個中篇，《東北軍獨立一師》，講東北民眾抗戰(zhàn)的故事，見發(fā)于《十月》2015年第6期?！侗本┪膶W·中篇小說月報》轉(zhuǎn)載時，讓我寫創(chuàng)作談，我寫的是《聚焦東北民眾的民族魂魄》。那篇小說，我主要是寫佟家的兩個男人，發(fā)表之后，只覺言猶未盡，于是，便有了這個專寫東北女人跟小鬼子斗智斗勇，也斗人性的故事。

我當年下鄉(xiāng)插隊的村莊，有一農(nóng)戶，兩兒一女，兩個兒子年紀相仿，模樣卻大不同，性格也迥異。待與村人相熟了，便有人悄然告訴我們知青，說那個老二是個小鬼子崽子，是老兩口當年去葫蘆島碼頭撿洋落時帶回來的。說來也是個笑話，別人撿洋落都撿回點日本人逃跑時扔下的東西，他家卻撿回個白吃飽。

當然，那個日本小伙子并不是白吃飽，干農(nóng)活絕對是個好把式，樣樣拿得起放得下，但掐指算算，他剛進家門時，不過四五歲，可不就是個白吃飽。我記得清楚的一件事便是，那家是先給老二娶的媳婦，害得老大年近三十還孑然一人。我們知青曾私下問老大，就是按先大后小的順序來，也得先給你娶呀。老大憨然一笑，說，聽我媽的吧，那老太太，主意正著呢！

東北人，除了闖關(guān)東過來的，土著多是滿族蒙古族后代。說到滿蒙女人，東北有個說法，說姑奶奶回了娘家門，看家狗都嚇丟了魂，不再敢像往常那樣放肆地大吼亂叫。滿族蒙古族姑奶奶出嫁后，便不再參與父母遺產(chǎn)的分配，但娘家再有大事小情，卻一定要找姑奶奶回家商量，而且姑奶奶常常還有一言九鼎的力量，兄弟們都要禮讓三分。清朝十二帝，前清有孝莊皇太后，一生輔佐了順治、康熙兩代君主；晚清有慈禧皇太后，垂簾聽政數(shù)十載，架空同治、光緒兩代皇上。女人當了四個皇帝的家，除了當時天下大勢的復(fù)雜原因，東北女人遇事有主意，勇出頭，敢擔當，應(yīng)該說也是一個不可忽視的重要因素。當然，有的擔當，在孝莊身上是政治家的風采，在慈禧那兒便是禍國殃民的胡鬧了。

有了記憶中生活的觸動，再有對東北女人性格獨特性的了解，這對寫小說已經(jīng)足夠了。至于那個日本孩子是怎么留在中國的，“挽留”他的人又經(jīng)過怎樣的九九八十一難，那就是編的了，但愿能編得好看些。

責任編輯 張頤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