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元
黃月的娘走了,沒下來手術(shù)臺就走了,兒女們的悲傷逆流成河。
娘這一走,留下了很多遺憾,遺憾不光是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還有娘那些未完成的心愿。
娘在生前曾不止一次地嘮叨,說她死前一定解決好女兒的孝心田,是誰的給誰,原數(shù)歸還。
那年分地時,黃月還在學校,符合分地政策,就給了地。但自己一路走來,直到結(jié)婚生子,她也沒想從爹娘手里要回拿那5畝地,后來兄弟姐妹陸續(xù)成家另過,只留下了獨居的父母。黃月想,爹娘體弱多病,留下自己這點地,爹娘也能多一點收入,雖然沒有多少錢,也算自己奉獻一片孝心吧。這樣一來,黃月和兩個妹妹就一直沒有向爹娘要屬于自己的那半坰地。
但娘還是知情達理的,活著時總是在女兒們跟前念叨著,說哪一天,她一定把這個問題解決了,不留一點遺憾。
沒想到,娘這一病,竟然再也沒睜開眼,姐妹幾個的承包地竟作為遺產(chǎn)被弟弟黃湯繼承下來,歸屬問題就成了娘未達成的遺愿。
起初黃月還想,弟弟也是個懂事的人,不會賴著自己的承包田不給的,于是黃月就按兵不動,等著弟弟主動歸還,這樣名正言順、合情合理,弟弟也有個好臉面。沒想到,自己這一等,竟一連等了三年。
在這三年時間里,黃月也曾不住地規(guī)勸自己和妹妹,說再等等吧,弟弟這幾年困難,孩子還在讀書求學,用錢的地方多著呢。
三年里,黃月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畢竟她也是成家之人,上有老,下有小,兒子看到別人家的孩子吃好吃的,總是被饞得淚雨飛揚地跑回家,哀求她買好吃的??牲S月哪有錢啊,上幾年,她還沒有工作,一直在家里伺候爹娘。爹娘走后,她是找了工作,可那點微薄的工資,對沒有積蓄的她來說可謂杯水車薪。
兩個妹妹呢,先后離過婚,原來也都有孩子,前一窩后一塊的,經(jīng)濟上也不寬綽,特別是小妹黃華,一直在外地打工,后來考了公益崗,月薪僅僅一千有余,要不是成了家,這點錢連一日三餐都不夠。黃華總是和黃月訴苦,哭天抹淚地訴說生活的種種不如易。黃月就不斷地規(guī)勸黃華,讓她再忍耐幾年,說不定哪天弟弟心血來潮,把土地如數(shù)歸還,每年多出個五千六千的,那日子也會好過一點。妹妹黃華聽了黃月的勸,抹了一把眼淚,終于破涕為笑。
可是弟弟黃湯卻一如既往,始終按兵不動,著實讓人匪夷所思。
黃月想不明白,弟弟黃湯本來條件就好,因為父母在世時就出錢給他買了樓,父母相繼走后,又留下了遺產(chǎn),幾筆現(xiàn)金加起來,也有12萬元之多,而且還繼承了爹娘留下的那棟磚平房,按市價算怎么也值50萬,他之前就陸續(xù)買了三套新樓房,身價300萬總是有的。本來是個有錢戶,可在姐姐們面前,卻成了破落戶,要這些人來“憐憫”?在別人家里,都是比較富裕的幫襯家庭貧困的,可在黃月的家里卻正好整擰了。
娘剛?cè)ナ罆r,黃月的親戚就一致建議姐幾個,馬上說痛快話,把地要回來,不然弟弟占有時間一長,說不定就據(jù)為己有,再要就更不容易了。
可姐妹幾個就是豁不出去那份情面,何況娘還尸骨未寒呢!這一耽擱,真如大家所料,弟弟黃湯對這塊地黑不提白不提,根本就沒有歸還的意思,而是作為一份父母遺留下來的財產(chǎn),心安理得地繼承下來,對幾個姐姐連一句感謝的話都沒有。
如今,弟弟的孩子也學業(yè)有成,參加工作了,買房時的貸款也已還利索了,黃湯坐擁多處房產(chǎn),成了小城赫赫有名的“小地主”。
黃月這才決定主動上門和弟弟攤牌,完成娘的遺愿。
但幾個人商量來商量去,最終還是犯了難,如果就這么攤牌了,姐弟情分會不會受到影響,而就此擱淺呢?
這么一猶豫,就又錯過了一年。
第四年,黃月的大姐終于忍無可忍了,準備出手相助。
大姐是姐妹中的老大,叫黃玲,是個熱心腸的人,她最愛主持公道了,說話得理不容人,也是姐妹中唯一一個沒有地的人,所以她還是好開口的。
于是,大姐在散步的途中遇上黃湯,就把要地的事說了。
但是,誰也沒想到,弟弟竟然說這地本來就是爹娘的。他說,我給爹娘養(yǎng)老送終,他們的一切最終就都是我的,這個地歸我沒有一丁點疑問,不然你就把娘她老人家叫起來問問!
黃月聽了大姐的回話,氣得當時就病倒了。本來自己是出于姐弟情分,才遲遲不肯要地,沒想到弟弟竟然沒一點感激,還如此絕情。
黃月這才醒悟,帶著兩個妹妹多次上門討要,想了卻娘的遺愿,但最后都是無果而終。
黃月一來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將弟弟告上法庭。
法院審理后認為,爹娘去世,黃湯可以在承包期內(nèi)有效繼承他們二老的耕地,但黃月等姐妹三人的承包地均已確權(quán)登記,且目前人都健在,歸屬權(quán)毫無爭議,黃湯無權(quán)霸占,必須歸還。
雖然這場官司最終毫無懸念地取得了勝利,但黃月卻高興不起來,一奶同胞竟然對簿公堂,這是她最不愿意見到的結(jié)局,她捧著法院的宣判書跪到娘的墓前,那種悲傷逆流成河的感覺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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