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集提要
白詡拿到面具后,經(jīng)過重重波折,終于明白了媽媽遠隔千里,籌謀多年的苦心,恨了那么久,怨了那么久,白詡終于明白,這個世界上,最愛自己的還是自己的親人。而游園驚夢里的那群朋友,更是在自己成長路上不可或缺的伙伴,是他們不離不棄地告訴自己,你能行。所以,白詡才能在《蘭陵王》的表演中脫穎而出,也是那個時候,白詡才明白,相信自己,才能做更好的自己。
1.引文
大雪過后,天空放晴,鹿珥在收拾柜臺時,失手砸碎了一個客人寄存的物件。那是一粒不知道什么植物的種子,在一地碎玻璃渣中熠熠生光,就在此時,有人敲響了時光寄存館的門……
2.無意中闖入的訪客
米粒慌不擇路逃到這家店的時候,并沒有注意到這是怎樣一家店。她貓著腰躲在雕花門欄后面,透過縫隙看著外面那群追她的人遠去,緊繃的神經(jīng)才慢慢放松下來。
“啪”一聲碎響從身后傳來。接著,她聽到了一把聲音。
該怎樣形容呢?像是廣袤沙漠里的一泓清泉,像是無窮黑夜里的一抹星光,像是……她回頭想要看看聲音的主人,卻只看到一扇古色古香的雕花水墨屏風(fēng)。等繞過屏風(fēng),她才發(fā)現(xiàn),后面還有一座綻放著各色花朵的花園,那些花……開得十分的不合時宜,而說話的人,就站在花園后的廳堂里。他的腳下是一地熠熠生光的碎玻璃渣,他就那樣俯身自其中撿起了什么東西。
距離太遠,米粒根本看不清楚,她鬼使神差地叩了叩身旁的屏風(fēng)。
那個人就那樣捏著撿起來的東西,一眼望過來,隔著陰影,像是越過了千萬重時光。
他剛剛說的是,“歡迎來到時光寄存館。”
米粒一下子就慌了,等她混混沌沌地跑出那家店的時候,月已高懸。她其實并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跑,只是等她走到路口,回頭再望向店門口那對古色古香的紙皮燈籠時,心里不知怎么的,有些酸軟苦澀的感覺,像是誰的眼淚淋在了上面。趕著門禁前回到洛迦學(xué)院的女生宿舍時,米粒這股子來路不明的情緒依然沒有消散。
躺在床上,米??粗种杏袷銏A潤的種子,根本不知道這是什么植物的種子。她從來沒有見過,也沒有任何養(yǎng)花的經(jīng)驗,她不明白為什么那家店的老板要將這??雌饋砭驼滟F無比的種子送給她。
困意深濃,種子自米粒的手心滑落在枕邊,夜色中瑩瑩閃爍,像是一顆被誰遺落的淚珠。
那一晚,米粒做了一個夢,醒來后發(fā)現(xiàn)自己淚流滿面。
她夢見了一大片竹林,郁郁蔥蔥,很是繁茂,她穿著一身從未見過的衣裳,一邊流淚,一邊一腳深、一腳淺地在那片竹林里慌張地找尋著什么。一根竹子一根竹子地摸過去,冰涼玉石般的觸感直到夢醒,都還似乎殘留在手心里。
米粒甩甩腦袋,胡亂用手擦干淚痕,趁著室友們沒有發(fā)覺,迅速地起床,刷牙,跟著她們朝著學(xué)校最大的活動中心走去。
洛迦學(xué)院有一個很神秘的社團組織,叫作游園驚夢,今天是他們在活動中心公演的日子,聽說上一次彩排的《蘭陵王》大獲好評,于是很多人便紛紛慕名而來。米粒宿舍的女孩子們早就商量好要來看這出舞臺劇,為了占位,大家使出了考試時才有的積極勁兒。沒想到,活動中心還是擠滿了人。
米粒拉了拉裹在脖子里的圍巾,眼睛忍不住地亂轉(zhuǎn),一眼就瞟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好像就是后街那家奇怪的店的老板。跟身邊的人打過招呼,米粒悄悄地朝著那個人龜速移動過去。
等距離足夠近時,米粒才大著膽子打量起那個人來。那個人的五官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但他站在人群之中,就是格外扎眼,仿佛自帶屏蔽功能,將自己與這個喧囂的世界輕易隔開。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距離感啊?!泵琢C掳?,悄悄嘀咕了一聲,滿腹疑問都被咽回了肚子里。
“你說什么?”鹿珥似是察覺了什么,轉(zhuǎn)過視線,笑看著米粒,聲音一如既往的好聽。
“沒,沒什么?!泵琢C亲樱樣樀鼗卮?,視線落在男主角的胸前,一枚銀制的名牌上,刻著鹿珥兩個字,那是她們學(xué)院特有的名牌。
“你,你好,我是米粒,我就是有些問題想問你。”米粒有些羞赧地低下頭,為昨天冒失的行為道歉后,斟酌著開口,“請問,你送給我的種子是什么呀?”
“是一種竹子,名叫忘憂?!甭圭聿簧踉谝獾匦α诵?,指了指舞臺,“表演快開始了喲?!?/p>
米粒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正好看到戴著面具的蘭陵王駕著道具馬出場,氣勢如虹,仿佛真的身處戰(zhàn)場。
3.男神的摸頭秒殺
表演結(jié)束之后,大家還意猶未盡,米粒更是看得如癡如醉,等被同宿舍的室友們拉著走出活動中心,才發(fā)現(xiàn),天空又開始下雪了,不過才三個小時左右的表演,地上已鋪了薄薄的一層白衣。
細膩的雪花還在綿綿密密地落,大家紛紛作鳥獸散,米粒用包蓋住腦袋沒頭蒼蠅一樣亂竄,再抬頭時,就看到了不遠處站在波浪橋邊的學(xué)長蘇墨,長身而立,一個人,一座橋,一湖水,一場如夢似幻的大雪紛飛。
有一瞬間,米粒覺得整個世界靜寂無聲,而這畫面,似曾相識。
下一秒,冰涼的雪花鉆空落在米粒后脖頸裸露的地方,沾膚即化,驚得米粒打了個哆嗦。
“學(xué)長,下雪了,你不回去嗎?”米粒小跑幾步,站到了蘇墨身邊。
“嗯,就回了。”蘇墨笑了笑,視線落在米粒身上,抬手拂去了米粒頭頂上的雪花,順便拍落了自己身上的落雪。
動作太過自然,以至于米粒呆了呆,臉才燒起來。
蘇墨是誰?男神啊,整個外語系的妹子們都崇拜的男神啊。被男神摸頭殺是什么感覺?少女心完全炸裂了有木有。米粒摸著自己撲通撲通的小心臟,低頭乖巧地站在蘇墨身邊,腦海中翻騰著無數(shù)大戲,好半天才聽到蘇墨的聲音。
“我送你回去吧,天冷了,小心別著涼了。”蘇墨不知從哪里拽出一把黑色的大傘,罩在了米粒的頭頂上。
米粒順從地跟在蘇墨身邊往回走,她忽然很感謝這場忽如其來的大雪,這還是她第一次離蘇墨學(xué)長這樣近,她多么希望,這條路永遠沒有盡頭。
直到蘇墨的身影完全從女生宿舍樓這邊消失不見,她才不情不愿地往宿舍走。剛進門,米粒就被室友們圍攻了。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米粒苦著臉,選了坦白,在室友們將信將疑的目光中,將一路怎么遇到學(xué)長,怎么一起走回來交代得一清二楚,又在室友們的監(jiān)督下做了十個俯臥撐以證獨享男神的懲罰后,終于精疲力竭地爬上了等著她歸來的床鋪。
睡前把玩了一下枕邊的種子,忘憂忘憂,自己哪里需要忘憂呢?回想起學(xué)長在波浪橋邊幫她拂去頭頂雪花的那一幕時,米粒的臉又紅了,這一點,她沒有告訴任何人。
這是米粒心中一個微甜的秘密。
將種子收好,米粒帶著甜意入睡,她又做了一個夢。
這一次她換了一身衣裳,錦衣繡服,白毛滾邊,夢里也在下雪。她撐著一把傘,在結(jié)著一層薄冰的小湖邊,焦急地走來走去,似乎是在等人。
雪越下越大,沉沉地壓在她的傘上,她撐著有些吃力,應(yīng)該是很冷,她的臉都凍得發(fā)白,嘴唇也有些泛青,剛開始還在走,現(xiàn)在已經(jīng)走不動了。但她還是望著另外一邊,深切地期盼,讓米粒在夢中都覺得刻骨。
終于,茫茫的雪地上出現(xiàn)了一個黑色的身影,越走越近,她眼睛一亮,顧不得積雪礙事,氣喘吁吁地跑到那個黑影面前。剛仰頭想看清面前這個牽動她情緒的人是誰時,忽然覺得一陣尿意襲來。
于是米粒被尿憋醒了。
舒暢地解決完畢后,米粒才有心情回想夢中的事情,覺得很是不可思議。她估摸著,這夢好像還是連續(xù)劇,要是做完了,給寫下來,說不定還是一出年度大戲,還是苦情的那種。
想到這,米粒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天還沒亮全,正是去圖書館占位好時機,米粒邪惡地一笑,手圈在嘴邊,氣沉丹田后,沖著還在睡夢中的宿舍大吼出聲,“起床了,該去復(fù)習(xí)啦?!?/p>
驚起一片雞飛狗跳。
4.?;ǖ男臋C
沖著手心呵了口氣,米粒握著筆繼續(xù)做著練習(xí)題,距離放寒假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大家都在圖書館埋頭沖刺。
米粒正掛著耳機聽著英語聽力,有人一把將她的耳機拽下來。
抬頭,就看到那個明明面容精致無比,行為性格卻糟糕透頂?shù)男;ㄉ蛄肩?。米粒皺著眉,沖著來勢洶洶的?;ㄗ隽藗€噤聲的手勢,然后輕手輕腳地將東西收好,帶著校花走出了安靜的圖書館。
剛一出門,?;ɡ^米粒,揚手沖著她的臉就是一巴掌?!敖心愎匆K墨,蘇墨是你能高攀的嗎?簡直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p>
米粒一下子火了,顧不得臉上火辣辣的痛,東西一扔,一把將?;ㄍ频乖诘亍!澳阌型隂]完啊,自己勾引學(xué)長不成,專找其他人麻煩,有意思嗎?”
?;ù蟾攀菦]想到米粒會反擊,坐在地上些微愣神,之后,擺出一副準備破口大罵的架勢,轉(zhuǎn)瞬卻又低下頭抱膝大哭起來做苦情狀,玩兒變臉似的。
?;ú焕⑹切;ǎ薜门^散發(fā),梨花帶雨,仍然好看得叫人忍不住心生憐惜。圖書館門口本來就是人來人往,這一下,圍觀群眾更是紛紛聚攏,沖著她們指指點點。
大多數(shù)人,都只看到米粒推倒校花,言語間全是對米粒的指責(zé)。
米粒一下子覺得心灰意冷,也不想再多說什么,撿起地上自己的東西,想快點逃離這個是非之地,轉(zhuǎn)身就撞上了一個她此刻并不想遇見的人。
蘇墨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站在她們身后的,米粒不想問,也不敢去問。蘇墨的眼神里,分明寫著不理解。她終于想明白一件事,?;ㄗ兡樀脑?。
虛偽,綠茶婊,魚唇的人類。
米??戳颂K墨一眼,想解釋,真的不是我先動的手,可最終,她還是什么都沒說,繞過蘇墨離開了。
她想起了第一次夢里那個在竹林中邊哭邊摸索的自己,滿滿的悲傷,連夢醒都止不住。此刻,她就是那樣的難過,像是失去最重要的東西。
米粒很怕,很怕自己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心無旁騖地跟在蘇墨身邊,怕蘇墨每次看到她,都會想起她欺負校花的畫面,雖然這些都是誤會。
米粒不記得自己是從什么時候起喜歡上蘇墨學(xué)長的。或者說,像蘇墨學(xué)長這樣的人,有誰會不喜歡呢?
學(xué)校辯論協(xié)會里的王牌隊員,學(xué)業(yè),家世,長相,身高,人品,樣樣俱佳,每年還作為學(xué)校形象大使,參加各種校級之間的交流討論會,簡直是神一樣的存在,據(jù)說畢業(yè)還會作為交換生,到英國去留學(xué)。
但米粒記得很清楚,自己是如何跟蘇墨學(xué)長產(chǎn)生交集的。那還是米粒剛剛考進洛迦學(xué)院的那個夏天發(fā)生的事情。
5.荒草地上的妖艷男鬼
洛迦學(xué)院很大,有四個分院,光足球場就有東西兩個,更別提無數(shù)的籃球場了。米粒那會是入學(xué)新生,還不太認得路,有一天晚上去自習(xí)教室報到時,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米粒繞了很久,結(jié)果越繞越偏僻,不知不覺就闖入了一個奇怪的地方。那是一大片荒草地,正值盛夏,到處都飛舞著星星點點的螢火蟲,然后,米粒就看到了蘇墨,站在一大片螢火蟲中間,即便月光晦暗,仍然掩不住他耀目的面容。
那個時候米粒并不知道蘇墨是誰,她以為遇到了鬼,嚇得蹲在地上大哭起來。
畢竟,她剛被分到宿舍的第一天,就被熱情的室友科普了洛迦學(xué)院種種神秘的傳言,其中有一條,就是關(guān)于荒草地上的妖艷男鬼。
現(xiàn)在回想起跟蘇墨的第一次相遇,米粒仍然覺得好笑。
蘇墨大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會成為洛迦學(xué)院神秘鬼故事中最有亮點的一個。
當(dāng)時蘇墨無奈地安撫著失控的米粒,直到米粒完全冷靜下來,才帶著她走出了那片荒草地。作為交換條件米粒答應(yīng)幫蘇墨保守這個秘密,等白天,米粒再去找那片荒草地時,發(fā)現(xiàn),那只是一片普通的未被開發(fā)的草地,比較荒蕪,但并不可怕。
果然,夜色容易讓人恐懼。
后來,米粒又跟悄悄跟著蘇墨去過幾次,每次都被蘇墨發(fā)現(xiàn),帶著走回來,他們就這樣慢慢熟悉起來,再后來,米粒的視線,便再也無法從蘇墨身上移開。
米粒問過蘇墨,為什么對那片荒地情有獨鐘。
蘇墨總會眼神悠遠地望著前方出神。
次數(shù)多了,米粒也不再過問。可是慢慢的,米粒就發(fā)現(xiàn),蘇墨只有在這空無一人的荒地上,才是最放松,最自由的狀態(tài)。
那是不同于平日里,高高在上,神一樣的嚴肅恭謹,那是,米粒從未見過的卸下所有驕傲的,溫和的樣子。
蘇墨說,人人都羨慕我的生活,可是,我最厭惡的,就是我現(xiàn)在的生活。
米粒聽得很懵懂,她知道,蘇墨不需要人附和,所以她只是安靜地站在一邊。但她看到這樣的蘇墨,心里其實很難過的,他就像遙遠夜空中的一粒璀璨星辰,即使光芒萬丈,卻仍然是孤獨的。
也是因為米粒跟蘇墨越走越近,除了宿舍里的幾個室友還算友好,學(xué)校其他女生幾乎都將米粒視作仇敵,平日里風(fēng)言風(fēng)語污穢不堪,米粒也就認了,只是莫名其妙地得罪沈良珞,讓她有些無語。胸大無腦大概就是說的沈良珞這樣的人,也不知是誰傳出的謠言,說她是評分榜上蘇墨的最佳絕配,然后別人幾句挑撥離間,她便更是將米粒視作仇敵中的戰(zhàn)斗機,時時來找她麻煩,事事與她不客氣。
什么考試被鎖在女廁所,什么給教授寫情書……
還有上一次,不知從哪找來的一群社會青年,企圖教訓(xùn)米粒,如果不是她反應(yīng)機靈,躲進了學(xué)校后街的時光寄存館里,只怕,早被揍得媽都不認識自己了。
這些委屈,米粒從未對蘇墨提起過,不值得一提,也沒什么資格提。
偶爾她也會跟室友抱怨,紅顏多禍水,藍顏更是禍水中的禍水,可是比起受的那些委屈,米粒更喜歡的是,她能安靜地陪在蘇墨身邊,哪怕,只是在臺下,靜靜地仰望著他也好。
6.忘憂竹
米粒再次登門后街的時光寄存館時,鹿珥正在收拾東西,他旁邊還站著一個女孩子,身前支著畫架,手中揮舞著畫筆,嘰嘰喳喳不知道在說些什么,胸口戴著洛迦學(xué)院標志性的名牌,應(yīng)該也是洛迦學(xué)院的學(xué)生。
米粒猶豫了一瞬,叩了叩身邊的屏風(fēng),那個女孩子咚一下放下畫筆,看向米粒的眼神有些不善。鹿珥倒是很快就放下手中的抹布,踏過滿園不合時宜的花,朝著米粒走過來,唇角帶笑,如同三月里的春風(fēng)拂面。
“歡迎來玩哦,怎么看起來你好像很憔悴的樣子?!甭圭韼е琢W叩胶筇?,安置在畫畫的女孩的旁邊。
米粒這才看情女孩名牌上的名字,姜玥。
這個人,她聽說過,藝術(shù)系鼎鼎有名的靈氣少女,她的畫,據(jù)說能勾起人心里最柔軟的地方。
“你,你好,我是米粒。”米粒沖著女孩伸出手,友好地笑了笑。
女孩看了看鹿珥,又看了看米粒,這才象征性地握上去,“姜玥。”然后回身將畫板收拾好,沖著鹿珥喊道,“既然你有客了,那我下次再來吧?!?/p>
很快她的身影就消失在門邊。
米粒有些局促地目送著姜玥的離開,剛剛她一眼瞟到她的畫板,雖然還沒有畫完,但……那些明暗有度的線條,似乎就是在畫面前的這個人。
“喏,喝茶,上好的凍頂烏龍,托姜玥的福,你有好茶喝了?!甭圭硇π?,將一杯熱茶擱在米粒手邊。茶香入鼻,花開滿園,米粒生出一種錯覺,仿佛這并不是寒冷的冬季,而是她還沒有遇到蘇墨,還沒有結(jié)束高考的那個春天。
“鹿……老板,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米粒盯著裊裊茶煙出了會神,喃喃開口。
“嗯?叫我鹿珥就行了,問吧,有什么事情?!?/p>
“請問,你為什么要將那粒忘憂竹的種子送給我呢?”米粒抬頭,眼中明明有淚光閃爍,卻因為她的隱忍,而遲遲未落。
“因為,那本來就是屬于你的東西啊?!甭圭韲@了口氣,“忘憂竹可以忘憂,只是,要用你的眼淚來澆灌?!?/p>
米粒除了復(fù)習(xí)考試資料,又多了一項新的任務(wù),那就是種竹子。
室友們看著米粒瘋狂地查閱各種書籍,各種資料,大冬天到處找土和花盆,想要種花的樣子,都覺得她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所以精神失常。一致商議后,對米粒的關(guān)心更加無微不至。
米粒幾次回宿舍,看到打好的飯菜和熱水,都哭笑不得。但是她也沒辦法跟其他人解釋。她是想種竹,可是她發(fā)現(xiàn),無論她怎么搜索,查詢,都無法找到關(guān)于忘憂竹一星半點的消息。
反倒是自從她將那顆種子埋進土里,她便開始夜夜做夢。夢里四季分明,但畫面并不連貫,這些,都是她從夢中自己的衣著上判斷出來的。
7.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
有一回,她夢到自己還是小時候,當(dāng)然,并不是自己現(xiàn)實意義的小時候,而是在夢中,那個與自己年代不同的小時候。她失足掉進了水里,厚厚的棉衣吸飽了水,將她越壓越沉,被水壓迫的窒息感,一度讓她覺得自己會死在夢里,小手小腳使勁兒撲騰,終于是沒了力氣,在閉眼的前一秒,被一個不是特別強健,可以說是比較瘦小的胳膊一把撈住了。意識太模糊,她根本看不清那個人的長相,只覺得似乎是個跟她年歲相仿的,也許還要年長幾歲的小男孩。然后,一大群人不知道從哪里涌過來,紛紛關(guān)切地圍著她,照顧她。她想睜開眼,看看那個渾身濕透的小男孩,卻只看到他默默地轉(zhuǎn)身,退出人群越走越遠的背影。
米粒夢醒后,將這些事情一筆一筆地寫了下來。這是她頭一次覺得,也許這個夢,并不只是單純的夢,她總覺得,夢里的那個人,就是她,也或許不是她,但,夢里的人一定是想告訴她什么東西。
還有一回,她在夢里,終于看清了那個人的面容,那個人,竟有一張跟蘇墨一模一樣的臉,嚇得米粒差點從床上滾下來。
米粒后來又去過一次時光寄存館,她將自己這些不可思議的事情講給鹿珥聽,想從鹿珥那里得到一些答案,因為夢境太過真實,米粒開始有些分不清,那些到底是夢境還是現(xiàn)實,尤其是在她看清夢里那個人有著蘇墨的臉后,夢里與他相關(guān)的事情便越加頻繁起來。
到底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
鹿珥聽完只是笑著說了一句話,“既來之,則安之?!?/p>
米粒無語淚先流。
期末考的時間倒是越拉越近,米粒除了種竹子,就是去圖書館復(fù)習(xí)。路上遠遠地看見過蘇墨一次,她掙扎了一分鐘,還是立馬抱著書,轉(zhuǎn)身落荒而逃。
自從那次跟?;ㄔ趫D書館門口的一場大鬧后,米粒開始有意無意地躲著蘇墨,她不知道怎樣去面對他,她也不知道蘇墨會選擇相信她,還是會跟那些人一樣質(zhì)疑她。
在這方面,米粒是膽小的,她接受不了蘇墨的不信任,所以干脆,借口考試復(fù)習(xí),回避所有會與蘇墨碰面的機會,這樣,她還可以告訴自己,蘇墨還是為她拂去頭頂雪花的蘇墨。
所以當(dāng)她第一次在夢里,夢到蘇墨的臉時,會那樣吃驚。
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米粒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暗戀過頭,所以帶著夢里的那個自己,也跟著暗戀起來。
可是后來夢見的事情更多了,米粒反而越來越確定,也許,她夢到的,是另外一個自己和蘇墨。
8.夢境里的另外一個自己
似乎是感應(yīng)到要考試的緊張心情,米粒晚上做夢從原來一周七次,變成了一周一次。夢里的故事,也開始慢慢能連成一條線,只是米粒沒有時間去梳理。每次夢醒,她都會匆匆地用筆將那些故事記錄下來,然后投入緊張的復(fù)習(xí)。
等考試真正結(jié)束的那一天,米粒才松了口氣。
細細地翻閱筆記本,沒想到,種的忘憂竹沒長多高,那些夢里的片段竟然已經(jīng)記錄了大半本。
歸結(jié)起來大概是這樣一個故事。
女主是有錢人家的小姐,男主是一個寄宿在女主家供養(yǎng)的沒落世交的孩子。很小他便明白人情冷暖這四個字,即便受盡了白眼,小男孩依然堅忍沉默地長大。有一次,貪玩的小姐失足落水,小男孩原本只是路過,不知怎么的,在看到小姐奄奄一息的眼神后,毅然跳水救人。從此小姐便總是去找那個男孩子。兩個人年歲相仿,剛開始小男孩還對小姐愛理不理,后來小姐跟得多了,他也不再抗拒,偶爾還會跟小姐說說話。他說想讀書,考狀元,離開這里。小姐便一哭二鬧央了父親給她請了私塾先生。
先生在里面教,小男孩就躲在窗戶外面偷偷地跟著學(xué)。
小姐貪玩,喜歡爬樹,抓魚,打兔子,完全不像個女孩子。家里不許她玩這玩那,她便偷偷地拖著小男孩一起出去。小男孩看著小姐笑得開懷,便也跟著笑起來。他不知道,小姐總是借口出去玩,只不過是想帶著他逃離那個方寸之地而已。
小姐一直都清楚,小男孩并不喜歡自己這個家。
慢慢,兩個人一起長大,小姐越來越離不開小男孩,而家里人察覺到了兩個人之間的關(guān)系,開始不斷施壓。
忽然有一天,小男孩就變了,開始慢慢疏遠小姐。無論小姐怎么哭,怎么鬧,怎么央求,都無動于衷。
小男孩甚至還搬了出去,徹底消失無蹤。
小姐絕食了一周,終于換來了家人的妥協(xié),當(dāng)她興沖沖地去找小男孩時,沒想到,換來了一碗閉門羹。
小姐在門口站了三天,從白天站到黑夜,從天晴站到下雨,第三天的晚上,門終于是開了。小男孩很冷漠地站在門前,眼神寫滿了厭倦。
小姐終于發(fā)現(xiàn),小男孩已經(jīng)徹底長大了,再不是那個她一笑,就會跟著笑的人了。她不死心,撐著最后一口力氣問他,你明明說過會帶我走的。
男孩皺了皺眉,轉(zhuǎn)身從屋里拿出一粒種子,他說,如果這粒種子,能長到參天高,那么,我就如你所愿,帶你離開。
9.悲傷的故事
“結(jié)局呢?后來結(jié)局呢?”
姜玥撐著腦袋坐在米粒旁邊,米粒握著手中的筆記本,已經(jīng)有些哽咽了。
“別著急,這故事不是還沒講完嗎?來,先喝杯茶暖暖身子吧。”鹿珥從內(nèi)堂轉(zhuǎn)出來,手中端了三杯茶,色澤清亮,茶香四溢。
米粒深吸了口氣,本來只是想再問問關(guān)于忘憂竹的事情,沒想到,一來時光寄存館,正好遇到了姜玥。也不知怎么起的頭,米粒便開始端著筆記本,講起那個似夢非夢的故事。
結(jié)局……男孩一個人走了,除了一粒種子,并沒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語。小姐從此獨居在他曾住過的屋子里,日日以淚洗面。沒想到,原本一直沒有發(fā)芽的種子,竟然開始慢慢長大,因為眼淚的澆灌,一日長一寸,十日便長了一尺,百日之后,已經(jīng)不能用盆栽種,移到了門前。
小姐將自己的名字跟男孩的名字刻在了竹子上,以此來銘記他們兩人無疾而終的愛情。她還是日日在門前流淚,日日在門前等候,一直等到兩鬢斑白,滿臉皺紋,男孩都再也沒有回來過。
那根竹子也漸漸生出無數(shù)的竹筍,竹筍長成竹子,再生竹筍,循回往復(fù),終是長成了一片參天竹林。
小姐預(yù)感到自己要走的那一天,摸遍了竹林的竹子,想要找到那對被鐫刻在一起的名字,終是什么也沒能找到。
后來人們給那片竹林取名叫忘憂,而那些竹子自然也就叫做忘憂竹。
“這個故事真是悲傷啊?!苯h有些憤懣地一拍桌子,一把拉住米粒站起來,“走走走,不管這個故事是真是假,你都不能在這里坐以待斃啊。”
米??扌Σ坏玫馗h站起來,還來不及跟鹿珥打聲招呼,就被姜玥拖著朝學(xué)校走去。
臨走前,姜玥還在大聲嚷嚷著,“生活已經(jīng)如此艱難,怎么還能任誤會逍遙呢?你和蘇墨一定是前世姻緣未了,現(xiàn)世再續(xù)前緣?!?/p>
“哪有什么前世今生,不過是人們心內(nèi)的妄想罷了。”鹿珥端起茶杯,嘆息了一聲,剛剛泡的茶又要倒掉了,真是暴殄天物啊。
“好好喝你茶吧?!笨諝庵袀鱽斫h不滿的聲音。
鹿珥失聲一笑,用茶蓋拂開茶沫,輕輕了泯了一口。
10 .故事真正的結(jié)局
米粒曾問鹿珥,到底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
她會疑問,只不過是她看到了夢里故事的結(jié)局,那樣的結(jié)局,她不想現(xiàn)世再重復(fù)一次。她覺得此生能認識蘇墨,是她遇到過的最好的事情。她會迷茫,會難過,會害怕,會猶豫不決,也是因為她太過在乎蘇墨。
鹿珥沒有告訴她的是,那個夢里的故事并不完整,其實男孩并沒有離開,他只是為了斷絕小姐的念想,自毀了音容樣貌。他一直與小姐毗鄰而居,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守護著小姐。
只是他沒想到,小姐會如此決絕。然而,就算他重新站在小姐面前,小姐也未必認得出他來,不過徒增煩惱罷了。
鹿珥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時,也是唏噓不已,那個來寄存種子的人曾經(jīng)說過,如果有一天種子的主人到訪這家店,這粒種子,一定會作出某種預(yù)示,那么那個時候,他便可以將種子物歸原主了。
冬日的暖陽打在女生宿舍樓的窗臺上,一片明媚的光線中,米粒的竹子正在緩慢地生長,一尺來高的筍尖,鮮嫩的筍皮兒上似乎隱隱泛著幾道刻痕……(未完待續(xù))
下集預(yù)告
神秘的時光寄存館即將閉館了,貫穿整個寄存館的鹿珥,一直守候在寄存館里,到底是在等待什么呢?他又將何去何從?
那個行蹤不定的云游畫家,跟鹿珥又是怎樣的關(guān)系呢?
來來往往寄存物件的奇怪客人,又是怎么找到這家時光寄存館的呢?
欲知后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