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從小宇宙帶走任何一塊石頭

美洲小宇宙

畢淑敏

湖南文藝出版社

2017-02

49.80

9787540478681

美國最暢銷的旅游雜志曾在讀者中發(fā)起投票，選出2015年世界上最棒的小島。誰奪了冠呢？是位于南美厄瓜多爾的加拉帕戈斯群島。當然，你不必太把這種評比當真，要是覺著自己家門口的青蔥小島乃天下第一，當然也完全成立。所謂"最棒""× 佳"，臀部都打著帶評選者個人傾向的紫藥水印。

不過這個加拉帕戈斯群島，在世界上的確大名鼎鼎。它的名字有些拗口，像外國小說中的主人公。我碎碎念若干天，才勉強記住。下這番苦功的時刻，大約在10年前。2005年，我打算乘船環(huán)球旅行，路線圖中途徑中南美，有機會登島。

坐游輪走世界，大體可以分為兩種方式。一種是整天待在船上，與船體肌膚相親，長相廝守寸步不離。另一種是趁船靠港的時候急忙下船，馬不停蹄地參加陸地上的觀光活動。當船再次起程之時，有時會往回繼續(xù)航行。更多時候，常常因景點遙遠而滯留陸地，做出流連忘返狀，并不乖乖回到輪上；待到從從容容逛完了，會乘飛機趕到下一個港口，和海路跋涉來的航船會合，登船再續(xù)前緣。

船上的客人也因采取不同方式游覽，而分成兩大流派。一派是篤定的航海家，認為離船就是背叛。他們隨著船一寸寸爬過地球的藍色一圈，不曾有半步離棄。另一派應(yīng)該歸入機會主義者，立場搖擺，對船的感情欠深厚，只要有機會到別處一游，就始亂終棄脫船而動，興沖沖投奔陸上風(fēng)光去也。

依我本心，肯定是投機分子無疑。實際上，我卻是老老實實待在船上的日子居多，極少登陸地暢游。究其原因，概因囊中羞澀。陸地上的每一米旅程，都要用亮閃閃的銀兩鋪就。待在船上，一張船票涵蓋了所有開銷，包吃包住，經(jīng)濟實惠。

盯視一條條美妙的陸地旅行路線，因經(jīng)濟窘困不得參加，肝腸寸斷。勸自己隨遇而安，知足吧，花十幾萬元人民幣買了船票，已是"傾巢"而動，不要再得隴望蜀。話雖這樣說，仍是很沒出息地遐想不斷，加拉帕戈斯群島就是讓我心馳神往的地方。當時船上的游客若參與活動，從美國紐約港下船后飛抵群島，為期7天，費用約4萬元人民幣。

我在船上結(jié)識了一位臺灣女士，其意氣風(fēng)發(fā)加入這條路線。她提著粉紅色提箱，走下舷梯那一刻，扭頭對我說，這是環(huán)游世界中最有趣的旅程，達爾文老頭在這個群島上創(chuàng)立了進化論。島上的陸龜活了幾百年，沒準還見過達爾文。你為什么不參加呢？

我佯作鎮(zhèn)定笑笑，說，祝你一路平安。

她說，我會多拍一些照片，回來與你分享。

粉紅女士歸來后，略帶顯擺地展示行程見聞。我第一次近距離看到如鐵絲般堅硬曲折的加島海岸線，看到母海豹生下小海豹后吃掉胎盤，看到瞬忽而過的達爾文地雀如閃電般快捷，看到海鬣蜥如化石般僵臥無聲無息……

于是，我決定這一生中，積攢盤纏，不遠萬里，一定去加拉帕戈斯群島看看。

談何容易！加拉帕戈斯群島坐落在東太平洋中，距最近的南美洲海岸線約1000公里。它還有個別名叫科隆群島，包括13個大島和若干小島。此君入選"世界最美島嶼"榜單，很容易給人錯覺，以為它風(fēng)光旖旎美若仙境，浪漫而精致。真實情況完全不同，它屬古老蠻荒流派?？梢园阉x為美，那也是另類之美，超出常態(tài)。比如一般優(yōu)美海島俯拾皆是的松軟海灘，在它那兒，想都不要想。此島的前世就是火山熔巖凝固，至今邊緣還保持著尖銳鋒利的芒刺。有些岸礁，干脆赤裸裸地定位于熔巖流淌時的模樣，仿佛能聽到驚天動地的海水沸騰之聲。島上植被也大多破爛不堪，時斷時續(xù)，乏善可陳。很多地方干脆像月球表面一樣干燥荒涼，寸草不生。即便偶有草木茂盛之處，也毫無章法，完全顛覆城市里修剪精美的花壇和端莊灌木叢的人工審美觀。

臨出發(fā)到加拉帕戈斯群島前晚，和中國駐厄瓜多爾大使聊天。大使說明天你們乘坐1小時的飛機就可抵達目的地。這讓我心生疑惑，行程表上說這段航程需4小時。想想也不解，1000多公里的路途，為何如此周折？大使公務(wù)繁忙，也不便就這等細節(jié)向他打探不休。自找一理由，大使是坐戰(zhàn)斗機去的，而我們將乘坐小飛機，故耗時不同。

第二天3點啟程，起一大早。雖是盛夏，因厄瓜多爾首都基多地處高原，黎明前正是黑暗森冷之時，寒意逼人。到機場要開車近1小時，當?shù)厮緳C將音響放到最大音量，估計也在驅(qū)趕自己的睡魔。我斷定聽這種音樂，瞌睡蟲肯定嚇跑了，但駕駛員五臟晃動恐易將車翻進山壑。在寒冷和噪聲雙重襲擾下，平安到達機場。飛往加拉帕戈斯的客人們受到禮遇，被編入指定區(qū)域單獨成隊，并須購買特別通行證，每張10美元。行李開箱驗查，并貼以特質(zhì)封簽。這種先聲奪人的待遇，讓人頓生殊榮之感。好像即將進入的不是觀光勝地，而是特定戰(zhàn)區(qū)。臨上飛機，我掃一眼，這飛機也不算小啊，怎會如此之慢！飛起來才曉得，并不是直飛加拉帕戈斯，而是先繞行至幾百公里之外的瓜亞基爾，在機場停留1小時，再次起程才飛往加島。

我們?nèi)ザ蚬隙酄枙r還需簽證，自2016年起，厄國對中國客人實行免簽，估計將來去加拉帕戈斯群島的客人不少。給后來者提供小小參考意見，盡量乘坐基多飛往加拉帕戈斯的直航，避免造成時間和能源上的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