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zhí)名
簡介:謝伊伊因為車禍住院不幸遇鬼,肇事司機阮臻麟在陪護期間對謝伊伊暗生情愫。“謝小姐,這深更半夜,黑燈瞎火,你我又是孤男寡女還共處一室。你看我長得這么帥,就沒什么想做的嗎?”“阮臻麟,陪我上個廁所?!?/p>
楔子
“謝小姐,你打算什么時候出院?”
阮臻麟推門進來時,謝伊伊還蹺著二郎腿躺在床上拿著遙控器,啃著薯片,在看電視。然而就在他進來的瞬間,謝伊伊以迅雷之勢關(guān)掉了電視,并將薯片藏在被子底下,然后手托腮,以一個病西施的模樣愁眉苦臉地看他。
“再過個十天半月吧。阮先生,您把我撞得可不輕啊,看我胳膊上這道紅印子,到現(xiàn)在都還沒消?!?/p>
阮臻麟眉頭幾不可察地一皺,道:“謝小姐,這紅印子是你睡覺時壓出來的?!?/p>
謝伊伊輕咳一聲,道:“哎喲,我這頭怎么又疼了呢,難不成是傷了腦袋,得了腦震蕩?”
阮臻麟捺著性子繼續(xù)說:“謝小姐,你傷的是腰。”
一、
且說那天風(fēng)和日麗,萬里無云。謝伊伊上街相親,走到半路,鞋帶松了,于是就撅著屁股蹲在阮氏集團的門口系鞋帶。
忽然,一輛黑色“四個圈”開了過來,像拱白菜一樣把謝伊伊撞到了地上。
謝伊伊頓覺一陣風(fēng)從耳邊呼嘯而過,緊接著身上發(fā)出“咔嚓”一聲,整個人就倒在了地上。
腰上傳來一陣鉆心刺骨的疼痛,車主從車上走了下來。
那人一身黑西裝,臉上戴著茶色墨鏡,五官棱角分明,通身氣勢冷峻。
“你從哪兒冒出來的?”阮臻麟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你從哪兒冒出來的!撞了人想跑?”手機摔出去好幾米遠(yuǎn),謝伊伊趴在地上動彈不得,只能拼命伸手去抓他的褲腳。
阮臻麟看著謝伊伊臟兮兮的手皺了皺眉頭,不動聲色地后退一步,摘下了臉上的墨鏡,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天殺的肇事司機!”謝伊伊從地上摸到一塊石頭,狠狠地朝阮臻麟扔了過去。
阮臻麟不閃不避,眼睜睜地看著石頭軟綿綿地落在黑色西裝褲上,留下一個灰色的泥點。然后他把墨鏡裝進兜里,把一張名片扔在了謝伊伊的面前,正色道:“我是阮臻麟,阮氏集團的總裁?!?/p>
雖然阮臻麟氣勢裝得一流,不過還算負(fù)責(zé),當(dāng)場打了急救電話把謝伊伊送進了醫(yī)院,之后跑去公安局自首。
醫(yī)生說謝伊伊倒地的時候傷到了腰,腰椎輕度損傷,恢復(fù)期間不能動。若是不注意修養(yǎng),下半輩子就要在輪椅上度過。
不過這傷說大也不大,只要積極配合治療,住一個月就能出院了。
然而從那天開始,謝伊伊從“白菜女”翻身成了頤指氣使的“貴婦”,趁著養(yǎng)病,整日游手好閑白吃白喝,還死賴在高級病里兩個月不出來。阮臻麟的秘書輪番上陣,通通敗在了她如簧的巧舌之下。
于是這天下午,阮臻麟親自來了,高貴冷艷地拋出兩句話,瞬間讓謝伊伊陷入窘境。
謝伊伊深吸一口氣,既然軟的不行,那就來硬的:“既然阮先生知道我傷的是腰,想必也知道腰的重要性。如果我恢復(fù)得不好,只怕下半輩子的吃喝拉撒都要靠你?!?/p>
阮臻麟看著畫風(fēng)陡變的謝伊伊,面上依然波瀾不驚:“那么可否請謝小姐從高級病房轉(zhuǎn)移到普通病房?你隔壁胃切了一半的老太太才住了三天?!?/p>
謝伊伊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盤,高級病房的費用是普通病房的三倍不止,謝伊伊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冤大頭,怎么能不好好宰他一把?
“不行,”謝伊伊斷然拒絕,“這里寬敞?!?/p>
謝伊伊說住宅寬敞有利于自己的身心健康,自己身心健康,傷就好得快。阮臻麟無法,只得由著她賴在高級病房里。然而謝伊伊得了便宜還賣乖,從那天下午起阮臻麟的手機就響個不停。
“謝小姐,你又有什么事?”阮臻麟接起電話,眼睛仍然看著辦公桌上的材料。
“阮總,給人家?guī)€晚飯唄?!敝x伊伊嬌滴滴地跟他撒嬌。
阮臻麟握緊了手中的“愛瘋”,道:“謝小姐,你剛喝完下午茶?!?/p>
“人家不管了啦!人家正在恢復(fù)身體,能量消耗得多,那一點點下午茶怎么可能夠呢?”
阮臻麟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怒火:“你想吃什么?”
“餛飩?!?/p>
“好,我一會兒給你送過去?!闭f完,阮臻麟掛掉了電話。
還沒等把手機放下,謝伊伊的電話再次像催命鬼一樣打了進來:“餛飩里不要放香菜?!?/p>
“好?!?/p>
阮臻麟剛掛掉,手機鈴聲有一次次響起:“蔥花也不要?!?/p>
“好?!?/p>
在自己的手機第四次響起的時候,阮臻麟最后一絲耐心終于告罄,接電話的音量高了五十分貝不止:“謝小姐,有什么要求你能不能一次說清楚!”
謝伊伊咽了一口口水:“多放蝦皮多放湯,少放辣椒多放醋,沒了?!?/p>
聽到電話那頭的忙音,阮臻麟長舒了一口氣,狠狠地把她的手機號加入了黑名單。
二、
等到阮臻麟把手頭上的工作忙完,天已經(jīng)全黑了。他捏了捏酸痛的肩膀,赫然看到手機里被攔截的電話竟然有二十多個。
阮臻麟這才想起和謝伊伊的約定,慌忙起身跑了出去。
醫(yī)院里,謝伊伊正坐在床上無聊地玩手機,看到手機百分之十的電量嘆了一口氣,起身看著外面完全黑下來的天色和高樓后面露出一角的月亮。
看來阮臻麟是指望不上了,謝伊伊又嘆了一口氣,去外面覓食。
走過病房的拐角,赫然一陣陰風(fēng)迎面吹來。謝伊伊定睛一看,前方一個身穿白衣,披頭散發(fā)的女子,伸直雙手朝前蹦。她身上散發(fā)著濃烈的消毒水的味道,發(fā)間若隱若現(xiàn)地露出青白的脖頸。
“鬼??!”謝伊伊掉頭就跑,回頭瞄到身后的影子在緊追不舍。
彼時阮臻麟正提著餛飩從電梯里出來,剛轉(zhuǎn)過拐角,突然一個凌亂的身影直直地撞進了他的懷里。
阮臻麟看著懷中的人皺了皺眉眉頭:“謝小姐?”
看到來人,謝伊伊像是看到了救星,八爪魚一般掛在了阮臻麟的身上,小腦袋不住地往他懷里拱:“鬼……有鬼??!”
阮臻麟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謝小姐,你的腰好了?”
然而此刻的謝伊伊根本沒有演戲的心情,只顧抱著阮臻麟這棵救命稻草,沒頭沒腦地號叫:“鬼……真的有鬼啊!”
胸口和腰上傳來暖呼呼的觸感,阮臻麟的心猛地一跳。謝伊伊溫?zé)岬暮粑樦砬俺ㄩ_的扣子灌進了他的衣服里,一下一下地撩撥著他的皮膚。
阮臻麟有些不自在,推了謝伊伊一把,她渾身上下卻像涂了502膠一樣,死死地黏在她的身上。她頭發(fā)上洗發(fā)水的香氣沖擊著阮臻麟的嗅覺,她溫?zé)岬暮粑S著他堅實的心跳起起伏伏,帶動著他的體溫漸漸升高。
阮臻麟欲蓋彌彰地清了一下嗓子:“謝小姐,你回頭看看?!?/p>
謝伊伊抬起頭,阮臻麟幽深的眸子正看著她,認(rèn)真的模樣不像是在開玩笑,這才壯著膽子轉(zhuǎn)頭看了看走廊。
漆黑的走廊上空無一物,大開的窗戶前,只有白色的窗簾在冰冷的空氣里隨風(fēng)飄搖。
謝伊伊從他身上下來,往前走了兩步,狐疑道:“不可能,剛才明明有東西在那里!”
阮臻麟憐憫地看著她:“看來謝小姐是被車撞壞了腦子。不用擔(dān)心,你安心在醫(yī)院里住著,明天我就去找個精神科的醫(yī)生來給你看看?!?/p>
他竟然說自己有病!阮臻麟的表情觸怒了謝伊伊,加上方才因為驚慌在他面前失了態(tài),羞愧之情統(tǒng)統(tǒng)化作胸中的一團無明怒火,她沖上去抓住阮臻麟的衣領(lǐng),揮舞著一雙小拳頭:“姓阮的,你給我聽好了,我沒病!”
阮臻麟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謝小姐此言當(dāng)真?”
謝伊伊點了點頭,反應(yīng)過來有哪里不對又趕緊搖了搖頭,想了半天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地又點了點頭。
阮臻麟看到她點頭,奸計得逞般笑了笑,道:“好,那我馬上為謝小姐辦理出院?!?/p>
三、
然而阮臻麟的出院大計并沒有得逞。由于當(dāng)天太晚,辦理出院的護士早就下班了,而第二天一早,醫(yī)院聽說鬧鬼的事死活不讓二人走,說是必須把事情查清楚,免得壞了醫(yī)院的名聲。
謝伊伊不敢住在醫(yī)院里,就死乞白賴地拖著阮臻麟陪床。阮臻麟無法,只好在她的病床旁邊的空床上將就了一晚,自此阮氏集團總裁搖身一變成了陪床總裁。
這天阮臻麟下班,提著謝伊伊的晚飯到了醫(yī)院。謝伊伊正盤腿坐在床上,面前擺著各種物品。
“謝小姐,這是什么?”
彼時謝伊伊正坐在床上一本正經(jīng)地切著什么東西,鼻子拿晾衣夾夾得死死的,抬頭瞄了他一眼,道:“硫黃?!?/p>
“這個呢?”
“硝石?!?/p>
“還有這個?”
“木炭?!?/p>
阮臻麟滿臉黑線地看著她,走過去坐到了她的旁邊,道:“謝小姐,你是要做火藥?”
謝伊伊把切好的東西遞過去,取下鼻子上的夾子,把一張黃符貼在了頭上:“目前我們不確定那女鬼的屬性,可能是國產(chǎn)的,也可能是進口的。萬一是什么東西成了精,那也不好說?!?/p>
阮臻麟接過謝伊伊切好的洋蔥,被刺鼻的味道熏得鼻涕、眼淚直流。剛把鼻涕、眼淚處理干凈,就看到謝伊伊歪著身子,蜷著腿,淚眼汪汪地看著他,牙齒死死地咬著下唇,兩頰滿是紅暈。
“阮先生,我……”
“謝小姐,你……”
謝伊伊突然朝阮臻麟的方向緩緩地坐直了身子,臉上的紅暈越來越明顯,一根手指豎在嘴唇上。阮臻麟看著謝伊伊這幅樣子,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一些不太好的畫面從腦海中呼嘯而過。
“阮臻麟,”謝伊伊兩根手指放在胸前對戳,“陪人家去一下廁所?!?/p>
謝伊伊被昨天的女鬼嚇破了膽,死活不敢在大半夜獨自出門,更何況上次那女鬼出沒的地方,剛好就在女廁所附近。
阮臻麟站在寒冷的過道里松了口氣,好在她只是讓自己陪她上個廁所,要是她有什么別的要求,他……
漆黑的走廊上窗戶大開,冬夜的風(fēng)席卷著白色的窗簾飄忽不定。阮臻麟口中呼出的氣體在空氣中化作一團白霧,穿著單薄襯衫的他凍得瑟瑟發(fā)抖。
“謝伊伊,你好了沒?”阮臻麟有些不耐煩地沖里面喊。
“著什么急,女孩子上廁所哪有你們大老爺們那么快。這都不知道,難怪你沒有女朋友!”
她居然說自己沒有女朋友!他是資產(chǎn)千億的超級總裁好嗎?人帥多金還專一,明明就是妹子一抓一大把的黃金體質(zhì),然而即便如此,她還是戳到了重點——他就是沒有女朋友。
吃了癟,自尊心受挫的阮臻麟剛想開口嗆她兩句,突然一聲凄厲的尖叫從角落里傳來,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晃晃悠悠地在走廊的盡頭處飄動。
阮臻麟的臉色有些發(fā)青:“謝伊伊,你快出來,不然你會后悔的!”
“呵,”謝伊伊提著褲子從廁所里走了出來,掄起一拳捶在了阮臻麟的肩上,“你個肇事司機還有理了,你讓我后悔,我看你后不后悔!”
阮臻麟面無表情地指了指她的身后,謝伊伊轉(zhuǎn)頭的瞬間臉上的表情就像瀑布一樣——飛流直下三千尺,一把抓住阮臻麟的手腕掉頭就跑。
二人一路喘著粗氣沖回病房,謝伊伊一腳把門踹上,抄起桃木劍高舉過頭頂。
身后的阮臻麟完全失去了總裁應(yīng)有的風(fēng)度,抱著棒球棒立在門口,兩條長腿不停地哆嗦。
四、
一夜未眠。
經(jīng)過這么一鬧,阮臻麟也相信了醫(yī)院里鬧鬼的事實。
寧可信其有,本著對鬼神敬畏的態(tài)度,考慮到醫(yī)院里畢竟是個歷經(jīng)生死的地方,阮臻麟決定花高價拜托朋友從茅山上找來一個法術(shù)高深的道士,請他來幫忙驅(qū)鬼。
“請問是阮先生和謝小姐嗎?”門口傳來了一個和善的聲音。
謝伊伊聞聲轉(zhuǎn)頭,看見一個白凈的男子站在門口,西裝上衣搭在手臂上,白色的襯衫和筆挺的褲子斯斯文文,黑框眼鏡后面是一雙深邃的眼睛,似笑非笑地說:“我叫盧乾?!?
原來二十一世紀(jì)的道士這么帥啊。謝伊伊雙眼呈心形撲了過去,阮臻麟看著眼前一閃而過的身影,裝作不屑的模樣,坐在床上淡定地抿了抿嘴唇,拿著書的右手顫了一下。
整個上午,謝伊伊幾乎全方位、多層次、寬領(lǐng)域地黏在了盧乾的身上,阮臻麟變成了沒人要的小白菜,像空氣一樣被無視了。
“盧先生,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盧先生,你餓不餓,要不要吃東西?”
“盧先生,嘗下這個蛋撻吧,很香很香的!”
盧乾不好意思拒絕,只好苦笑著接過了謝伊伊遞過來的東西。謝伊伊看著他清俊的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一顆少女心撲通撲通跳得亂七八糟。
盧乾的笑看在阮臻麟眼里卻有了另外一層甜蜜的含義,盧乾上揚的嘴角像是刺一樣扎得他越來越難受。可他偏偏還不能拔出來,只好非常不是滋味地“嘩啦”一聲,翻了一下書頁。
盧乾實在受不住,借口說要去準(zhǔn)備驅(qū)鬼要用的東西,然后從公文包里掏出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謝伊伊立馬跑過去狗腿般叫道:“哇,盧先生你好厲害呀!”
搞什么飛機!
阮臻麟心里十分不舒服。盧乾不過是裝神弄鬼,跳大神的道士,而自己可是翻手為云,覆手雨的超級總裁!只要自己高興,整個醫(yī)院頃刻間就能變成自己名下的資產(chǎn),他盧乾何德何能,憑什么受到謝伊伊的吹捧!
阮臻麟狠狠地剜了盧乾一眼,恰好看到盧乾的手不經(jīng)意地從謝伊伊的掌心劃過,謝伊伊整個人像觸了電一樣害羞地把頭撇到一邊,雙頰憋得通紅。
阮臻麟胸中的醋味兒如火山般噴發(fā),惡狠狠地咳嗽了一聲。
盧乾嚇了一跳,轉(zhuǎn)過身來朝阮臻麟的方向看過去,在對方越來越冷的眼神里打了個哆嗦,弱弱地沖他說道:“那個,阮總,你的書拿倒了?!?/p>
阮臻麟慌忙把手中的書上下翻轉(zhuǎn)了一下,再把對著自己的書皮換成了書頁,沖著盧乾狠狠道:“我樂意,你管得著嘛!”
盧乾咽了一口口水:“那個,阮總,你確定要看《育兒心經(jīng)》?”
阮臻麟低下頭,看到書上的圖片頓時滿臉黑線。整本書上畫的全是大著肚子的孕婦,旁邊密密麻麻的小字淋漓盡致地描述出準(zhǔn)媽媽們即將要面臨的痛苦。
阮臻麟嘴角抽了一下,方才頤指氣使的模樣軟了幾分,反應(yīng)過來后剛準(zhǔn)備說話,盧乾又在旁邊默默地補了一刀:“那個,阮總,你的‘天安門開了……”
然而謝伊伊偏巧在這時候跑過來,好死不死地說了一句:“哇,阮臻麟,我看到了你的條紋內(nèi)褲!”
阮臻麟只覺得一陣穿堂風(fēng)從身前吹過,身上的每一個細(xì)胞都散發(fā)著刺骨的惡寒。
作為一個超級總裁,他從來沒像今天這么丟人過。阮臻麟淡定地清了清嗓子,夾起放在一邊的公文包,跑出了病房,飛快地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五、
等阮臻麟回來的時候,盧乾已經(jīng)走了。
偌大的房間里,謝伊伊盤腿坐在床上,雙手捧著臉頰,還在犯花癡:“阮臻麟,你是不知道,盧先生作法的模樣可帥了……”
阮臻麟不是滋味地摸了摸頭上特意打的兩斤發(fā)蠟,自顧自地說道:“那女鬼呢?”
謝伊伊突然轉(zhuǎn)過頭來望著阮臻麟,漆黑深邃的眼眸看得阮臻麟有些心虛。她道:“跑了。盧先生說那個女鬼怨氣太重,他收不了。他還說,那個女鬼是沖著你來的,讓你好好想想有沒有做什么缺德事兒?!?/p>
缺德事兒?
這下阮臻麟可犯難了。自從他入行以來,雖然手段強硬,作風(fēng)果斷,卻時時處處本著誠信的原則行事,即便有些事情做得沒有那么正當(dāng),可到底無傷大雅。
在他還是學(xué)生的時候更是好孩子一個,根本就不可能得罪人,更別說是鬼。
于是整個晚上,謝伊伊都陪著他并排躺在床上回憶人生。
“我三歲那年搶了鄰居家小妹妹的棒棒糖,你說是不是她?”
謝伊伊翻了個白眼:“你那小妹妹還活著,不算!”
“那大學(xué)時代沒追上的校花呢?”
謝伊伊嘴角抽了抽,轉(zhuǎn)頭看到他認(rèn)真的面孔不由得有些好笑:“阮臻麟,你可是超級總裁啊,這么多年你就沒有碰過女人?”
阮臻麟眼睛一亮:“我想起來了,前些年有個女人說懷了我的孩子!”
“你這個禽獸!”莫名的火氣突然從謝伊伊的胸中奔騰開來。謝伊伊忍不住一個翻身騎在了阮臻麟的身上,小拳頭“啪啪啪”地朝他的胸前肩上打去。
阮臻麟苦不堪言,扭著身子躲閃著謝伊伊鋪天蓋地的拳頭,索性一個轉(zhuǎn)身把她反壓在了底下,雙手抓著她的手舉過頭頂,死死地按在了床上。
“你聽我解釋,孩子不是我的!”
阮臻麟說,那個女孩不久之前來找他,說懷了他的孩子。后來他調(diào)查了一下才得知,她被負(fù)心的男朋友拋棄了,導(dǎo)致精神失常,頭腦不清醒才以為他是孩子的父親。那個女孩之前只在財經(jīng)雜志上見過他,生活中和他沒有半點兒關(guān)系,而那個孩子,是她男朋友的。
“我看她可憐,就出錢把她送進醫(yī)院了。她家庭條件不好,男朋友也是因為這個才不要她,可憐的是,她還懷了孕。”
阮臻麟長舒了一口氣,漆黑的眸子透出平日里不曾有的哀傷。溫?zé)岬暮粑鼜闹x伊伊睫毛上劃過,吹著眼前的碎發(fā)一顫一顫。
阮臻麟英挺的面容近在咫尺,在橘黃色燈光的映襯下,似乎有了和平日里不同卻又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謝伊伊的手被阮臻麟舉在頭頂,阮臻麟西裝上的紐扣摩擦著她的身體,驀然感到渾身上下的體溫隨著他的呼吸緩緩升高。
阮臻麟從回憶中抽離,低頭看到謝伊伊緋紅的面容,慌忙松開她,不自在地把身子扭到了一邊。
他的兩頰有些發(fā)燙,手不自在地垂在身子的兩側(cè),然而躲在陰影里的嘴角,卻止不住地緩緩上揚。
六、
既然女鬼是沖他來的,作為一個男人,阮臻麟決定負(fù)起責(zé)任,親自收服女鬼。
阮臻麟提前幾天制定好了收鬼計劃,當(dāng)天一大早就跑到了醫(yī)院,為晚上的捉鬼行動做準(zhǔn)備。
天色漸漸地黑了下來,外面刮起了北風(fēng),走廊上的日光燈噼里啪啦響起來。
阮臻麟盤腿坐在床上,雙目緊閉,身后的窗戶大開,窗簾在風(fēng)中瘋狂地飛舞。
突然走廊里傳來一聲凄厲的尖叫,接著一個白色的影子飄飄蕩蕩地到了病房門口,拐了個彎,然后直直地沖他走來。
阮臻麟突然睜開眼睛,大叫一聲:“關(guān)門!”
躲在門后的謝伊伊飛快地扔出手中的符紙,“哐當(dāng)”一聲把門狠狠地踹上。與此同時,阮臻麟拿著棒球棍沖著女鬼撲了過去,用盡全力一棍子敲在了女鬼的頭上。
“哎喲?!?/p>
敲在女鬼頭上的球棒發(fā)出了一聲極富質(zhì)感的悶響,女鬼尖叫一聲,“撲通”跪在了地上。
謝伊伊狐疑地看著她,突然上前一步,揭開了她身上披著的床單。
“喬伶伶!”看到那人的臉的剎那,謝伊伊全身一個激靈。
喬伶伶是謝伊伊最好的閨蜜,她住院這段日子,喬伶伶非但沒來看過自己,連一條消息都沒發(fā)過來。如今好不容易見了一面,她居然用這么驚悚的出場方式,難不成這是最近流行的驚喜游戲?
然而喬伶伶并沒有看她,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旁邊手足無措的阮臻麟,噘著嘴,嬌滴滴地說道:“阮總,你下手也太狠了,人家的頭都被你打出血了,還不快給人家揉揉!”
說著,喬伶伶就往阮臻麟的身上蹭。
阮臻麟看她披頭散發(fā),穿著一身白衣的模樣,極不可見地撇了撇嘴,不動聲色地躲在了謝伊伊的身后。
喬伶伶的目光隨著阮臻麟的動作像向日葵追尋著太陽一樣移動,轉(zhuǎn)瞬看到謝伊伊正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謝伊伊臉色像豬肝一樣難看,道:“伶伶,你裝什么不好,偏要在醫(yī)院里裝鬼嚇唬人!你說,你折騰這一出到底想干嗎?”
喬伶伶將兩根手指放在胸前對戳:“人家想吸引阮總的注意嘛。人家聽說阮總不喜歡小清新,喜歡重口味,于是就設(shè)計了這么一個浪漫的邂逅?!闭f完,還沖著阮臻麟拋了個媚眼。
阮臻麟在風(fēng)中凌亂。上個月,公司有個小文員跟他表白,揚言此生非他不嫁??伤麑δ枪媚飳嵲跊]興趣,偏偏她家里又有點兒背景,只好推說她不是他喜歡的類型,他不愛出水蓮花小清新,只愛黑暗朋克重口味。
沒想到這么一句擋桃花的話,就這么被傳了出去。難怪前些日子公司里的女孩子們都打扮成各種屬性的妖魔鬼怪,他本來以為是萬圣節(jié)快到了,圖個樂,沒想到真正的原因居然是這個。
“謝伊伊,我倒想問問你!”喬伶伶一改方才可憐兮兮的模樣,聲音突然變得尖利,嚇得謝伊伊打了個哆嗦,“你賴在醫(yī)院這么久到底是什么居心!你明知道我喜歡阮總,為什么要跟我搶!”
謝伊伊眉頭一皺,道:“喬伶伶,你把話說清楚!”
喬伶伶把頭一撇,道:“你根本就是故意被阮總撞的,其實你根本就沒事兒!那天阮總的車開得一點兒也不快,你算準(zhǔn)了時間故意跑到了阮總的車前,目的就是為了接近他,吸引他的注意!”
“你!”昔日的好友在心上人面前栽贓自己,謝伊伊也不知是該生氣還是該難過,渾身不停地哆嗦。
阮臻麟聞言心中一凜:她是故意的?難怪那日他開車的時候明明沒看到人,下了車才看到有人被撞在了地上。
阮臻麟深邃的目光落在了謝伊伊的臉上。謝伊伊看到他的眼神,不知為何突然心虛起來,在他銳利的目光中,無法控制地想要逃避、退縮。
阮臻麟看到她的反應(yīng),心里像是被倒了一大桶冰。
他一直以為謝伊伊只是愛占小便宜、好吃懶做而已,有時候嘴硬,卻心地善良又不失可愛。然而,他萬萬沒想到她這么有心機,雖然二人從相遇到相知是一出“狗血”的爛戲碼,他卻從未懷疑過這出戲的真實性。
如今看來,整件事情從一開始就是她一手策劃的,而他就像個傻子一樣,被她玩弄在鼓掌之中。
阮臻麟深吸一口氣,一言不發(fā)地走出了病房。
七、
那之后阮臻麟就再也沒見過謝伊伊,謝伊伊就像被揭穿了真面目的小丑一樣,沉默地離開了這個舞臺。
第二天助理就說她自己悄悄地辦理了出院手續(xù),然后消失了。
他知道她這是做賊心虛,好在她還留了幾分良心,走之前也沒有胡攪蠻纏一番。
阮臻麟扶著額頭,坐在辦公桌旁安慰自己,就當(dāng)自己是做了一場“狗血”的夢,現(xiàn)在不過是到了夢醒的時候。
可這場夢怎么就那么難醒。
不論何時何地,阮臻麟都不可自持地想起她。吃飯的時候想起她讓自己帶餛飩;睡覺的時候想起那日她和自己并排躺在床上回憶人生;還有她那日驚慌之下抱著自己的模樣,似乎空氣里都充滿著她的發(fā)香。
阮臻麟使勁兒搖了搖頭,逼著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文件上。然而文件似乎也不放過他,密密麻麻的文字像鏡子一樣倒映著她的臉,就連自己做出的批注,也都無意識地變成了她的名字。
阮臻麟狠狠地把文件扔在地上,轉(zhuǎn)身走到落地窗前,突然看見一個白色的身影從樓下經(jīng)過,他的心臟猛地收縮了一下。
不是她!
看清那人臉的一剎那,阮臻麟長舒了一口氣。
“阮總,一個叫謝伊伊的女士找您,您要不要見?”助理的聲音突然從外面?zhèn)髁诉M來。
阮臻麟剛沉下去的心再次懸了起來,她還是來了!
他飛快地走到辦公室門口,卻在碰到門把手的剎那觸電一般縮了回去。
阮臻麟低著頭看著地板上的倒影,拳頭松開又握緊。
他想見她,恨不得下一秒就把她摟進懷里。然而他不能,她騙了自己,他害怕她親口告訴他真相。他不想聽到她道歉,因為他不愿意承認(rèn),自己辛苦付出的感情不過是一場精心設(shè)計好的騙局,他寧愿那是一場已經(jīng)醒了的美夢。
“告訴她,我沒空。”阮臻麟轉(zhuǎn)身靠在門上,身體像是被抽走了力氣。
“謝小姐,總裁正在開會,不方便見你?!?/p>
謝伊伊站在走廊上嘆了一口氣,憤憤地握緊了手中的大號紙袋。
他當(dāng)她是傻子?他明明就在辦公室里!這個阮臻麟到底是什么毛??!連醫(yī)院有鬼這種荒謬的事情他都會相信,為什么偏偏不相信自己!
難道就因為素昧平生的喬伶伶的一句話?那她在他的心里到底算什么?!
失落如同潮水一般襲來,謝伊伊咬了咬牙,惡狠狠地瞪了阮臻麟的辦公室一眼,轉(zhuǎn)身晃晃悠悠地走了。
八、
謝伊伊走后,阮臻麟的生活步入了正軌,吃飯,上班,下班,睡覺。
偶爾會突然想起似乎醫(yī)院里有個人讓他送餛飩過去,匆匆忙忙跑到醫(yī)院的時候,才意識到熟悉的病房里早已沒了那個想見的人。
阮臻麟望著空蕩蕩的病房苦笑,轉(zhuǎn)身把餛飩丟進了垃圾桶里。
這天阮臻麟跑去別家公司簽合同,出來的時候聽到兩個小職員暗搓搓地躲在角落里嚼舌根。
“喂,你聽說沒有,那個阮臻麟真沒人性!”
“真的假的?”
“真的,我們部門的謝伊伊被他撞了,他非但不承認(rèn),還反咬人家一口,說謝伊伊是故意‘碰瓷,謝伊伊還一個勁兒地替他說話?!?/p>
聽到謝伊伊的名字,阮臻麟心中一凜,轉(zhuǎn)身朝嚼舌頭的職員走了過去。職員看到他扭頭就跑,卻被他迅速地攔住了去路。
“到底是怎么回事?!”阮臻麟急急地問道。
小職員看著他充滿殺氣的神色,嚇得打了個哆嗦。
在阮臻麟的威逼利誘下,小職員只得老老實實地交代,謝伊伊被撞真的是個意外,她根本不是那么有心機的人。至于那個喬伶伶,喜歡在人背后捅刀子是出了名的。她在背地里就給謝伊伊穿了不少小鞋,也就謝伊伊還傻乎乎地把她當(dāng)成好閨蜜。
謝伊伊因為車禍和阮臻麟有了不少接觸,喬伶伶也看出來二人對彼此都有好感,加上喬伶伶也對阮臻麟有意思,妒火中燒的她自然不可能讓阮臻麟就這么拜倒在謝伊伊的石榴裙下,自然想搞些事情出來破壞二人的關(guān)系。
阮臻麟倒抽一口涼氣,脫力一般往后倒退了兩步,扶著墻才堪堪站穩(wěn)。
他到底蠢到了怎樣一種境界?
她明明是自己愛的人,這些日子的相處,他對她早已那么了解。他知道她從來不愛耍心眼兒,可為什么喬伶伶的一句話,就能顛覆他對她所有的信任。
小職員看著他這副模樣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地道:“阮總,謝伊伊工作時心不在焉,導(dǎo)致新項目出了問題,剛被公司炒了,這會兒正在辦公室收拾東西,您現(xiàn)在去找她還來得及……”話音未落,阮臻麟就像一陣風(fēng)一樣跑了出去。
辦公室里,謝伊伊正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收拾東西:“哼,不就是被炒了嗎,有什么了不起的!哼,不就是阮臻麟不信我嗎,那種爛人讓他去死……”
正被她罵著的人突然從辦公室的正門沖了進來,死死地把她抱進了懷里。
聞到熟悉的洗發(fā)水的香味,阮臻麟突然松了一口氣,長久緊繃的弦慢慢地松了下來。還好她沒走,還好她還在。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他還是找到了她,還好他還沒有把她忘記。
下一秒,謝伊伊的小拳頭鋪天蓋地地落了下來:“阮臻麟你這個混蛋!你為什么不相信我?!你憑什么那么相信喬伶伶!”
阮臻麟松開她,躲閃著像雨點一樣的小拳頭,看著謝伊伊發(fā)脾氣的模樣突然傻笑了起來。她的模樣就像一只生氣的小兔子,讓人忍不住想揉一把。
阮臻麟抓住謝伊伊的手腕,猛地又把她拉進了懷里,歉疚地道:“伊伊對不起,是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p>
謝伊伊面紅耳赤地趴在阮臻麟的懷里,方才的怒氣瞬間消了一半。
她張了張嘴,正欲說話,突然轉(zhuǎn)念說道:“不好,除非你請我吃餛飩!”
“好?!?/p>
“不要蔥花?!?/p>
“好?!?/p>
“香菜也不要?!?/p>
“好?!?/p>
“多放蝦皮多放湯,少放辣椒多放醋?!?/p>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