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勇

母親的柴火

李勇

母親喜歡柴火，更喜歡割柴，她總說，“有柴有財，柴火多了說明一家子興旺。”

說起來很多人或許不信，因為故鄉(xiāng)的山“窮”，滿是雜草，不見半棵樹木，父親和母親一狠心，在我小學(xué)三年級的時候，搬離了久住的故鄉(xiāng)，投奔姥姥和舅舅。搬家時，那垛燒剩下多半的毛柴，也幾乎一根不留地裝上車，拉到了現(xiàn)在的家。

現(xiàn)在的家鄉(xiāng)植被保護(hù)較好，樹木豐茂，各家各戶柴火不缺，而且多數(shù)是那種硬木的大柴，都齊整地沿院墻擺放。我家也不例外。

母親總說柴火是財力的象征，柴垛是家力的代表，一家過得好不好，看柴火垛就行了。所以，母親就在秋季收割完莊稼或者落雪以后去割柴。

山場被農(nóng)民承包，母親從不去碰任何人家的一草一木，就到河邊、地頭去割柴。我和母親一起割過柴，割柴的母親是有力的：左手拽住一把灌木枝，彎身下去，右手揮舞著鐮刀，砍在柴的根部，脆響中柴應(yīng)聲倒地。叢木之間，砍倒的柴有序地擺放一堆又一堆。割一陣，母親停下來，手抱一捆“腰子”（韌性較好的柳條）放在柴旁，那“腰子”是母親深秋割好的，割柴前夜在火上熏烤，再用一只腳踩住根部，兩手將尖部旋轉(zhuǎn)、扭緊，扭好的“腰子”韌性增加，不易斷，好用。

母親將柔軟的“腰子”穿過柴堆，兩手勒住，用力收緊，左膝蓋頂著柴草，再回過右手來，將“腰子”折彎扭轉(zhuǎn)、塞緊、別好，兩手抓緊柴的中部，狠狠地頓下去，柴根整齊得像鍘刀鍘過一樣。

母親割的柴，跟壯實的莊稼漢割的柴一樣高挺，全是大棵的。雇來拉柴的人總說母親是個好勞力，半大小伙子都比不上。

拉回家中，母親再把柴捆打開，用斧子將柴截成兩段，再重新捆起。鋪好垛底，指揮全家人將柴認(rèn)真垛起來。

我家柴垛也多，共六垛，有大柴、有毛柴、有秸稈。母親總說夏季天熱燒秸稈就行，冬天燒大柴，做飯做菜又暖炕。

母親垛的柴垛比別人家的柴垛高很多，碼得跟房子一樣高。垛起來后還用撿來的別人家廢棄的炕革將垛面包裹住，上鋪塑料布，再將遮陽網(wǎng)遮擋在最外面，用細(xì)繩緊實地勒住。

很多柴火年久不燒，顏色已由鐵青變?yōu)榛液?。輕敲，茬頭朽爛的褐色朽土紛紛下落。我埋怨母親燒不了這么多柴火，不要再受累，母親總是沉默不語。

工作后，很多年不曾割過柴，可母親卻年年都要割柴，兒女們的勸說她全然不顧。母親和柴火之間有著割舍不斷的情結(jié)。有時候說煩了，母親就說：不用勸，等我干不動了就不去割柴了。

淚眼蒙眬中，我仿佛看到白雪之上、山川之間疾走的母親，拎著鐮刀，挎著“腰子”，將一捆捆柴火依次擺放在一起，扛起、放下、摞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