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瑞

我給岳母叫聲娘！

□林凡瑞

人一旦長大了，不僅心眼長多了，而且親戚關(guān)系也復雜了，男孩多了岳父岳母，女孩多了公公婆婆。

我是一個內(nèi)向的人，本來定了親就該改口管岳母叫娘了，可話到嘴邊卻總也叫不出口，臉一紅就搪塞過去了。越是這樣，周圍看閑局的人越是戲耍我，說怎么沒聽見叫娘呀？我就愈加窘迫，感到無地自容了。

起初，岳母還為我打圓場說人家早就叫了，只是聲音小。時間長了，岳母也有些不高興，給我妻子說，這孩子咋這么靦腆呢，結(jié)婚這么長時間了，還沒聽見他叫一聲娘呢！

都說一個女婿半個兒。其實想起來，岳母可真是把我當成親兒子看待。每次我陪妻子回娘家，老太太總是沏茶倒水，好酒好菜地招待我；家里有什么活，寧可自己受苦受累，也不舍得讓我干。說心里話，我也是把她當成親娘看待，雖然沒有血緣關(guān)系，但是單憑她愿意把視若珍寶的閨女嫁給我當妻子，成全了我的美好姻緣，我也應該好好孝敬她。

雖然心里這么想，可見了面還是不好意思改口。有時候也恨自己無用，有時候還找理由開脫自己：有些話不一定非得說出口。

妻子見我總這樣，也有些生氣，以為我傲慢，瞧不起她，瞧不起她的家人。她把簡單的問題復雜化了，上升到了“政治高度”。

有一次，妻子生氣地說：“還教書呢，還知書達理是個世面人物呢，簡直不如個大老粗，一點道理也不懂，叫一聲娘就滅你志氣了？就折你陽壽了？”然后惡狠狠地哼了一聲，“你不叫是吧？好！我也不管你父母叫爹叫娘了。”

是呀，妻子在這方面做得很好，剛定親時就管我父母叫起了爹娘，親熱得好像不是兒媳婦倒是親閨女似的。父母聽見她叫得那么真誠，心里自然也很熱乎，逢人便夸兒媳婦懂禮貌，懂孝道。

岳母是個場面人，會抽煙會喝酒，說起話來也是響當當。每次去了，我們娘倆都要一起喝幾盅，起初我不好意思多喝，時間長了也就熟悉了，一激動就把不住，喝個天翻地覆慨而慷是常有的事。那天，我去岳母家做點事，岳母硬留下我喝酒，后來又來了個遠房親戚，也一起坐下了。不知那天怎么了，一向“斤不倒”的我，沒經(jīng)幾個回合，就敗下陣來，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當我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耳屋的小床上。岳母坐在一旁，給我沖了一碗紅糖水，正在用筷子攪弄著呢！地上吐的穢物早已被岳母掃干凈，弄臟的被單也被她擦洗過了。她一點也沒有埋怨我，還安慰我說，不要緊的，常喝酒的人誰沒有出洋相的時候呀，然后就端著糖水送到我的嘴邊。那一刻我感動極了，一個分量很重的字從我嘴里自然流淌出來：“娘——”岳母驚了一下，甜甜地答應了。

從那以后，我見到岳母就喊娘。再看到別人家的女婿不好意思改口時，岳母就炫耀似地說：“看俺家女婿，叫娘叫得多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