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旅安
當下,散文到底應該為何模樣呢?這如哈姆雷特所言,是一個問題。它是大河奔流,行當所以行,止所以不可不止;它是可供把玩的小品,信手玩弄無意摩索;它是學術隨筆、它是詩抑或為是?。靠峙孪耧L一樣并沒有統(tǒng)一的方向,那種種詮釋,可以攢成一個博物館吧。譬如前些日,我就長了見識,閱讀了所謂“新散文”代表寧肯以睥睨神情慷慨陳詞:“我們的寫作確實與傳統(tǒng)不同,我們對散文各自有獨立的理解,但同時又通過作品體現(xiàn)出美學追求方向的基本一致性?!保ㄒ娨詫幙稀段遗c新散文》)
可以確定的是:這群作家,改變了傳統(tǒng)散文短小的形式,使散文變成一個龐然大物,動輒十幾萬言;張銳鋒說的更加明確:“散文不是一事一議,不是詠物抒懷,不是通過什么表達什么簡單邏輯。散文要面對人類整個經(jīng)驗世界,表達的是一個人或一個生命面對現(xiàn)實與歷史的心靈過程,是大體在一個框架內(nèi),表現(xiàn)心靈的細節(jié)與感知的綿延如縷的精神密度,每個語言細節(jié)都是流動的,具有動態(tài)的思辨的色彩與追究不舍的意義深度?!?/p>
撮引這兩位文家狂飲大嚼式的神侃,其意圖在于扯出一種“新穎”的觀點,雖然我并不茍同于這些新散文制作者的全新理論,但是要把我的散文好惡引發(fā)出來。在我看來,“散”是說取材之隨意,天地萬物無所不可盡入筆端,也就是散文選材的廣泛自由性;“文”者,當然大概還是講究一些法式、或說章法地。無法無天地“創(chuàng)新”,恐怕要荒原無極進入無序的文章境地,那或許伴隨散文玩家的就是“惶恐灘上說惶恐,零丁洋里嘆零丁”罷。青年,不免要作一些,嘗試著,可能會產(chǎn)生出“收成”。
然而,由教書生涯而性喜散文的陋者如我者認為,五四以來的散文探索,是很值得繼承發(fā)揚光大的。像周氏兄弟、郁達夫、林語堂、孫犁、朱自清、沈從文與汪曾祺這輩方家的文章創(chuàng)作,歷來為我們所尊重;但若按寧肯銳鋒們的散文套數(shù)看法,大概魯迅們都在被推翻倒掉之列啦,那么,新散文眼中,中國幾無散文矣!
散文只要有些靈勁個性,自成一體的抒寫,或長或短,百花齊放,或大眾,或個體,都可以緣情緣理緣趣而為之。現(xiàn)實主義也好,象征表現(xiàn)也好,只要發(fā)諸真誠,用心編織你文字的花籃,沒有什么不可以的。俗話說得好,大狗要嗥叫,小狗也要嘶咬。大才氣作大文,小感覺擬小篇,相安無擾,不是挺好嗎?
由這樣的前提出發(fā),我來寫篇較為熟絡的老邊青年作者李蕊的短篇散文好啦。
李蕊工作在老邊廣電局,是《蘆荻》期刊的文字編輯,近20年的工作磨練,讓她對文學有了不俗的認知,大家知道,老邊有位吳兆源先生,可以說李蕊是吳先生親手帶出來的“徒弟”,散文寫作亦是不俗。在她僅有的幾十篇隨筆散文小品中,能夠看清晰李蕊的文章路數(shù),盡管平庸狹窄了一些,但其立意的清新語言的婉轉(zhuǎn)都是很不錯的。她風格在于,平庸尋常之中蘊蓄著風響,孱弱處又透著力量,寂寞苦澀中張力著變化,這種小格調(diào)小詩情,小宇宙中卻可能有雷霆將要爆發(fā)。一個安守本分的良家女子,為人角色注定了她散文的表現(xiàn)領域還不會太寬綽,但也業(yè)已透顯出綺麗與斑斕。夜晚,心靈與暗海契合,林下冥然暢想,兒時之窗前飄進鳥鳴,然而書房是偌許地芬芬與靜謐,這是她《窗口風景》的詩意書寫。人之要融入社會文明的共創(chuàng)之中,當激情意志尚未堅挺,你的心怎會甘于寂寞。這心的能量的激情瞬間,有時延遲跌宕,或如囈語,但這也是禪意明朗的頓間閃現(xiàn)。女作家心靈在語言的砧板上錘打敲擊,正是能量的積蓄或綻放。她的遐思邇想,如長白雪山上的玉笛悠悠,綺惻低徊,靜寂羼雜著柔媚,或許有美國女詩人艾米莉·狄金森一般地寧靜嫵媚。
先看一看《日記里的情書》。年輕人的愛戀蜜意,筆觸細膩縝嚴,先來品味這質(zhì)樸率意的意境“無數(shù)次淡淡相思,我不敢戀你太多,怕欲罷不能;我不敢想你太深,怕回頭無岸,只能撒一些淡淡的玫瑰香在心底,期盼霧靄中你的身影。我愿溫柔的手,在你肩頭停留;我愿我真誠的眼,把你的孤獨牽伴。”
這白日夢般的告白,如鴿子輕盈,如風紗彌漫。歌德說過:哪一個少年不鐘情,哪一個少女不懷春。這些小兔子一般地野蠻風情,進入中年該會有另一種寂靜束軒換。
《寂寞中的美麗》當是一種婉約風致,它柔媚之中透著“梟蠻”,文章的個中滋味,相信你會品思出好風景。
《曾經(jīng)的荒草甸》,筆下一段凄慘的歲月,意緒輕攏全篇,村中饑荒的意識,給我們參差荇菜的韻味,氛圍集中描述細膩,富庶的草甸感恩的情懷,拿捏傳神,貧瘠時代的生活代言。讀文至此,楚楚酸澀,小文甚有歷史的質(zhì)感;這自然讓我聯(lián)想起劉紹棠的《榆錢飯》張潔的《挖薺菜》。
最后由女作者的獲獎散文《水邊》“伊人”收束本文。小女人散文,寫心靈獨語,寫閨閣時光,寫廚房美食,或是課子體驗,這一切都不在本文所及之藩籬之中。水邊,是老邊人存在的方式,李蕊抓住了這個牛鼻子,行文著色,鋪敘風物,抒情靈動,一切安好,盡在營構之中。那個“伊人”為誰?營東新城也。謎底揭曉一切不遲。
相照相惜。生活本沒有金科玉律般的教科書,作家的樣子,就是生活的狀態(tài)。其奧意在于以怎樣的心境去測度那生活的高度與寬度。
如何讓人的生活更加茁壯,這應該由每個人來回答。
菩提是什么樣子,智慧之人也許會汪洋若嘆。
你的散文姿態(tài)也許很玲瓏剔透,但是要小的精神,小的詩情畫意,李蕊當下,正是這番景致。俗言,“一沙一世界,一花一浮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