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一考生
每日放學(xué),都會經(jīng)過一家便民縫紉店。那窄小逼仄的門面夾在其他高大明亮的店堂間,顯得十分可憐。因經(jīng)濟上的困窘,縫紉店里并沒有安裝空調(diào),每逢夏日,女主人便靜坐在梧桐樹下的藤椅里納涼,偶談及房東,那眉目間依舊蓄著笑。那樣的門面,自是能夠一眼望到底的——女主人的兒子正值少年,一臺縫紉機充作書桌,哪里安放得下他的長手長腳呢?他只得微蜷著身子,低著腦袋苦讀。然而清秀的面容如早春的湖面,安寧平靜得一絲波瀾也沒有。我不免好奇,這對母子面對這幾乎稱得上黯淡、凄楚的日子,竟如此篤定與從容,何來這份底氣呢?
一日,我正對著一條因試穿時潦草大意而較身高長出二指有余的牛仔褲發(fā)愣,忽而想到那家縫紉店。當(dāng)我說明了來意,她便接過牛仔褲,按我的身形比畫著,再用藍白二色的粉筆畫下需要裁剪的范圍。我從不知道光是藍色,就有這么深淺不同的十幾種。她的兩道濃眉似兩根擰緊的琴弦,取下線圈同牛仔褲比照著,希望找到色彩最為相似的那一扎。待選定,她的一只手緊按著褲腿貼著縫紉機,另一只手隨縫紉機擺動而律動著,使針線服帖地落下,那份莊重竟如書畫家考慮著如何落下那最具神韻的一筆!
我轉(zhuǎn)過身子,正瞧見那少年的課本摞在一側(cè)的地面上,想必是出門前怕誤了母親的工作,自那“書桌”上取下的吧。我翻開其中的一本,是本高二年級的生物書。那端莊工整的筆記,于課本的空白處記下方便計算的公式,而紅藍二色的水筆,又細細繪下生物的膜結(jié)構(gòu)示意圖,分明地標(biāo)注著不同部分的名稱與功能。我不免有幾分驚異:那少年竟是于這樣困窘的環(huán)境下,完成了如此細致縝密的工作么?
正走神間,她遞給我牛仔褲,并囑咐我若有不合適仍可來找她。我端詳著它,不禁贊嘆于她高超的手藝,牛仔褲上竟絲毫不留下改動的痕跡。她聽聞此,唇邊浮起甜而淡的笑容,小小的自得與滿足仿佛將周身的空氣都渲染得生動活潑起來。
我正欲出門,恰撞上那少年歸來。他的掌心緊捂著一只食盒,遞到母親面前:“媽!剛出爐的生煎!”她急急背過手去,在衣服的后腰處揩了揩,一面接過一面嬌嗔道:“怎么又排那么長的隊等生煎出爐呢!天寒地凍,得多冷??!”昔日我看他蜷著身子,如今他挺拔地站立著,如盛夏時節(jié)的樟木伸展開每一片枝葉;昔日我看他面容安寧平和,如今他眉眼彎成兩道新月而周身流轉(zhuǎn)淡淡光華如曈曈的初日;昔日我看他靜伏著苦讀,(下轉(zhuǎn)1、4版中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