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之傲列車位于比勒陀利亞的私家火車站保留著殖民年代的優(yōu)雅
作家畢淑敏乘坐蒸汽機車“非洲之傲”游遍非洲大地后,在新作《非洲三萬里》中寫道:“旅途沒有真正的獨行,即便周遭沒有人,還有非洲的原野,還有飛馳的機車,還有不時鳴響的汽笛,還有無數(shù)的故事?!?/p>
沿著畢淑敏的足跡游走非洲,會發(fā)現(xiàn)更多不一樣的風景和感觸。在畢淑敏的眼中,“非洲之傲”的旅程是孤獨,是膜拜,是一道車窗劈開的奢華與貧窮。而本文中,這趟旅程是儀式,是情愫,是與自然的合而為一?;蛟S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列“非洲之傲”,等待著邂逅與南非的故事。
儀式感的啟程
說起去南非旅行的緣由,還挺有意思的。大約2010年左右,一次坐動車回滬的途中,我從車上提供的雜志里讀到一篇介紹全球著名火車旅行的文章。而這其中,唯有“非洲之傲”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非洲之傲,Pride of Africa,這名字莫名戳中了我,像是一種緣分。當時我就想,這輩子一定要坐一次這趟列車。
沒想到看似遙遠的夢想沒多久就成了現(xiàn)實,在計劃蜜月旅行的時候,我刻意避開了歐美、日韓這些大家一講到蜜月就能聯(lián)想到的地方。什么地方是我特別想去,而通常又不那么容易去的呢?“非洲之傲”適時地在我腦海里冒出來,就它了!于是,因為“非洲之傲”,我們到了南非。
“非洲之傲”與現(xiàn)代火車的不同之處,在于它不僅僅是冷冰冰的交通工具,更完美重現(xiàn)了蒸汽時代列車與輪船所承載的社交功能。
一踏進位于比勒陀利亞首都公園的私家火車站,時光就仿佛倒流回了19世紀——那個蒸汽機一統(tǒng)天下的年代。我們在候車室和月臺上四處漫步,甚至爬上火車頭一探蒸汽火車的駕駛室。真實的復古場景,讓我們還沒踏上旅程就已然進入了維多利亞時代。
有人說,生活需要儀式感,那能喚醒我們對內心的尊重,從而去尊重生活。“非洲之傲”每一次啟程都有著莊嚴的儀式感,發(fā)車之前,創(chuàng)始人Rohan Vos先生鄭重地向賓客致歡迎辭,讓我們覺得,這不僅僅是一段旅途,而是一個故事的序言。
發(fā)車儀式之后,每一位賓客便由專屬的服務生帶領著登上列車,入住各自的包廂。與白色墻壁淺色家具搭配出的敞亮明快的候車室相比,列車內部紅色木質內飾和墨綠色地毯構成的主色調顯得更加深沉穩(wěn)重。經過改造的古董車廂,每一節(jié)僅被分隔成2~3個包廂,幾乎每個包廂都有一張King Size大床和獨立的衛(wèi)生間,行李架、衣櫥、寫字桌、迷你吧等等,一應俱全,稱之為“流動的五星級酒店”也不為過。不過最有特色的還是5扇可以完全開啟的窗戶,讓人無論身處包廂何處都不會錯過窗外的美景。
一聲長鳴,蒸汽機頭拉著列車緩緩駛離月臺。伴隨著搖晃的節(jié)奏,木質車廂開始吱嘎作響?!胺侵拗痢辈粌H火車本身是古董,就連車內的餐桌、床,甚至手邊的一個杯子,可能都比我們的年紀大。身處古董中的感覺新鮮又奇妙:如何打開沉重的木質百葉窗還得請教服務生;折疊式的不銹鋼洗臉盆上冷水龍頭總有些滴答漏水……所謂vintage,絕對不是看起來舊卻用起來新,我們欣賞古董家具帶來的旖旎風情,也同樣接受與之相伴的滄桑歷史,而“非洲之傲”讓我體會到了那種由內而外散發(fā)出的真實并且完整的懷舊情緒。
還記得曾經看歐洲老電影時羨慕那些乘坐蒸汽火車將手伸出窗外大聲歡呼的演員,“非洲之傲”列車尾部的敞開式觀景臺圓了我當年的夢想。持一杯葡萄酒,扶著車尾欄桿,看風景從眼前掠過,或者干脆張開雙臂,任由非洲早春的清冽空氣拂過臉龐,這是何等的愜意。真的希望列車開得再慢些,時間過得再慢些,好仔細看看非洲大地,好充分享受放空的心情。
在身邊撒尿的大象
“非洲之傲”列車目前運行有好幾條線路,行程從48小時到14天不等,因為執(zhí)著于非洲草原上的safari(獵游),我挑選了從比勒陀利亞到德班的“野生動物探險之旅”。
這條線路一共安排有三次下車游覽。第一次是在Nambiti Private Game Reserve(納姆比提野生動物自然保護區(qū))進行morning safari。這是我們來到南非的第三天,時差還沒有完全倒過來,在餐車享用了一點餅干飲料后就匆忙下車,坐上已經整裝待發(fā)的敞篷越野車。早晨的風還有些刺骨,開足馬力的越野車一路奔馳駛向保護區(qū),黃沙漫天發(fā)絲飛揚,等待我們的將是怎樣的際遇?
Nambiti保護區(qū)占地超過2萬公頃,棲息著非洲五大動物——獅子、大象、犀牛、野牛、花豹及其他野生動物。出發(fā)前,領隊就叮囑過我們safari的注意事項,包括坐在車上不要隨意站起,更不要在未經許可的情況下下車。
最先與我們打照面的是一群斑馬,大伙兒遠遠就看到它們在遠離土路的一片草地上閑適地用餐。
我們不禁疑惑,難道safari是要離這么遠觀察動物的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隨著車行深入,safari的樂趣愈發(fā)顯現(xiàn)出來。比如一頭大象突然出現(xiàn)在車子前進的方向,最近的時候距離我們只有幾米,大家連說話聲都刻意放低了,生怕驚擾到大象,可它卻像個沒事兒人一樣悠閑地走自己的路,領隊說,“似乎它今天心情不錯呢”。沒多會兒,只見它停下腳步,就在我們車頭前方不遠處,大大方方地小解起來……
第二次下車游覽是在safari當天下午,有兩個選擇:一是在Spionkop game reserve(思賓克普動物保護區(qū))進行一次午后獵游,二是參觀思賓克普古戰(zhàn)場遺址,我們選擇了后者。
其實若不是聳立著的十字架紀念碑,我并不會把腳下的深谷和對面的山峰與古戰(zhàn)場聯(lián)系起來,但就是在這里,在這廣闊的天地之間,我聽了最生動形象的一堂歷史課。我和丈夫一致認為,為我們講解英布戰(zhàn)爭期間發(fā)生在Spionkop的這場戰(zhàn)役的白須老人一定是個歷史學家,至少是英布戰(zhàn)爭或是夸祖魯納達爾地區(qū)歷史的專家。雖然因為語言的障礙,我并沒有完全聽懂戰(zhàn)役的細節(jié),但老人頭戴寬檐草帽,在紀念碑下聲情并茂娓娓道來的場景,卻一直保存在我的記憶里。同伴中有位走路顫顫巍巍的老人,在參觀結束之后幽默地對“歷史學家”說:“感謝你,讓我又一次回到了高中課堂?!?/p>
列車上的最后一天,我們途經Ardmore陶藝作坊,這也是我們的第三次下車游覽。這里的藝術家們一定是受了非洲大地豐富的色彩和多樣的物種啟發(fā),因為每一件作品都帶著淳樸的靈氣,色彩鮮艷而飽和,形象豐滿且生動,有一種充滿張力的生命律動。同行的一位友人甚至專門為這家陶藝作坊而來,想要購買幾件作品收藏。
仔細想來,“非洲之傲”列車沿途安排的這三次游覽,一次與自然親密接觸,一次與歷史隔空對望,一次與藝術激情碰撞,無意間倒使我們完成了一段南非深度之旅。
在旅行中,許多同行的乘客和途中遇見的人也讓我印象深刻。到南非探親的美國人向我們講述南非以前和現(xiàn)在的變化;來自土耳其的記者好奇地詢問我們關于中國的故事;為了給母親圓夢,推著坐輪椅的母親旅行的中年女人;用標準倫敦腔不緊不慢地詢問“May I present you this Chardonnay”的侍酒師;列車經過貧民窟時,穿著破爛卻自信地向我們展示街舞的樂觀少年……文化的碰撞、人們的交流,無不沖擊我的認知、刷新我的思想,原來交通工具真的可以不那么冷漠和封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