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布萊爾
民粹主義并不新鮮;經濟變革并不新鮮;移民焦慮并不新鮮;利用人們的不滿也不新鮮。
但歷史背景是新鮮的;政治中間派對現(xiàn)實的應對無力也是新鮮的
毫無疑問,不滿和憤怒的浪潮正在席卷西方政壇。在入盟四十年后,英國投票退出歐盟,此間所形成的錯綜復雜的貿易和政治聯(lián)系全部面臨威脅。出乎所有政治學家的意料,唐納德·特朗普贏得美國總統(tǒng)選舉,而政界此前認為這幾乎是不可能的??v觀歐洲,新政黨正在崛起,他們都基于同一個主題的變體——政治建制派忽視了我們,我們要通過反抗推翻他們。
這一逆流的一個突出特征是,變革的推動力比對怎樣變革在現(xiàn)實中才有意義的思考更加重要。處于這一潮流風口浪尖的政治領袖們的言辭與政治操守的規(guī)則相去甚遠。但這一切都變得無所謂了。重要的是造反正在發(fā)生,而不論誰正好抓住這一潮流,他都能取得橫空出世的效果。相反,提出理性觀點的政治家最后只能激怒叛逆的選民,導致匆匆下臺或招致嘲笑。
有太多對于民粹主義崛起原因的分析:工人階級和中產階級收入停頓、低收入階層感到被邊緣化、經濟變革對社會的破壞、對看起來無情的全球化的抵制、貿易和移民等等。
社交媒體構成民粹主義浪潮的一個主要部分,它讓運動能夠迅速形成規(guī)模;它導致媒體的碎片化。社交媒體創(chuàng)造了一個新的信息世界,在這里,客觀性規(guī)則不再適用,各種陰謀論從事實及事實的提供者身上碾壓而過。
當然,一些人在蔑視傳統(tǒng)、動搖舊秩序中贏得權力感。但我們不應該自欺欺人,撼動制度可以帶來必要的變革,但它也可以產生出乎意料的惡果。
我們正在步入一個非常危險的政治時期。最新民調表明,很大一部分法國少數(shù)派公民不再相信民主是法國正確的制度。對極權領導模式的支持正在法國各地興起。
民粹主義并不新鮮;經濟變革并不新鮮;移民焦慮并不新鮮;利用人們的不滿也不新鮮。但歷史背景是新鮮的;政治中間派對現(xiàn)實的應對無力也是新鮮的。真相是,中左翼和中右翼力量流于自滿,疏于聯(lián)系群眾。我們(我在這里有意識地使用“我們”,因為我完全認同務實的中間派的政治觀)已經成為現(xiàn)狀的消極管理者,而不是變革的催化劑。
在歐洲,歐盟難以重塑經濟增長,改革也是在非常殘酷的緊縮的影響下實施的。在美國,顯然中西部“銹帶”的白人工人階級感到被忽視和被拋棄。
移民正在改變社會,毫無疑問,盡管從總體上看,隨著時間的推移,移民的新鮮力量和活力有利于國家發(fā)展,但他們的即時影響可能是破壞性的,引起很多麻煩。同樣毫無疑問的是,從總體上看,更多的貿易帶來更多的就業(yè),而保護主義政策導致就業(yè)減少,但在短期內,高薪、高技能崗位常常會消失。新技術將使這些變化加劇。
2008年金融危機、2001年以來極端主義造成的對安全問題和移民問題的擔心,這些事實及其后果的疊加,導致當今政治陷入激流險灘。這不僅不足為奇,而且顯得如此難以避免。于是,左翼開始反對商業(yè),右翼開始反對移民,而中間派在綏靖和驚懼之間艱難地搖擺。這絕非中間派過去的制勝之道。主動出擊、領導爭論、提出徹底且明智的方案才是中間派(尤其是進步中間派)的制勝之道。唯有強大的、重生的中間派才能抵御民粹主義的興起。
這就是當今現(xiàn)實的緊迫要求。譴責選民的憤怒無濟于事,中間派必須采取政策上的應對措施,從宏觀經濟政策到公共部門變革(包括通過技術改善教育和衛(wèi)生事業(yè)),再到制定安全策略和移民政策——既能解決人民的擔憂又能保護我們的價值觀,中間派必須重新制定擁有未來的解決方案,因為一切都基于問題的答案,而不是憤怒。
如果中間派做到了這一點,就能贏回因為被忽視而感到沮喪、進而加入反對浪潮的理性選民。這已經足夠了——不論是英國脫歐公投還是特朗普的勝選,優(yōu)勢都絕非一邊倒。
混亂和不穩(wěn)定讓人們失去很多,而人們的天然的傾向是避免這些,但他們需要知道他們的聲音得到了聆聽。只有這樣,我們才能讓當前的政治形勢邁向更好的、更有希望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