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媛
摘 要:宋末詩人仇遠論詩主張“宗唐得古”,其近體詩以唐為宗,尊杜甫亦效孟郊,以其苦吟式的詩歌創(chuàng)作記錄下宋亡元興的時事,具有以詩存史的意義。仇遠論古詩以《文選》為宗,他繼承漢樂府的寫實傳統(tǒng),并有意追求魏晉士人放曠脫俗的名流風度。他以詩歌創(chuàng)作實踐了自己的詩論主張。
關鍵詞:宗唐得古;尊杜甫;效孟郊;魏晉風度
中圖分類號:I207.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312(2017)05-0141-01
宋末元初的杭州詩人仇遠論詩主張“宗唐得古”,其曰:“近體吾主于唐,古體吾主于《選》”他主張近體詩以唐人為宗,古體以《文選》之詩為典范。仇遠的論詩之作今皆不傳,所能知者僅時人所記只言片語。但仇遠的詩歌創(chuàng)作很好地實踐了他“宗唐得古”的主張。
仇遠學唐,主張尊杜甫,效孟郊。仇遠對杜甫精到的煉字之功甚為崇尚,其《讀陳去非集》詩序云:“近世習唐詩者,以不用事為第一格。少陵無一字無來處,眾人固不識也?!奔匆詫r人的批判,體現出對杜甫煉字及用典技法的推崇??嘈挠阱N字煉句,以追求渾成之境的詩歌主張,使得仇遠形成有類于孟郊的苦吟之癖。
仇遠的感慨傷時之作,具有杜甫以詩存史的意義。其詩作展現了宋亡前的偏安狀態(tài),蒙古侵宋時的黍離之悲,以及宋亡后士人心懷故國的情懷。如其《兵間有歌舞者》:“邊城未定苦無謀,年少金多絕不憂。野戰(zhàn)已酣紅帕首,涂歌猶醉錦纏頭?!奔词菍δ纤纬⑵埌惨挥?,將帥兵士耽于歌酒聲色現狀的憂憤寫照。《寄董無益》:“郵鈴帶箭發(fā)紛紛,何日山深耳不聞。遷客無鄉(xiāng)難避禍,饑民失業(yè)半充軍。馬蹄亂踏湖西雪,雁陣平拖塞北云。我亦懶談今世事,自看吊古戰(zhàn)場文?!庇涊d了北狄南侵,國破民悲的慘痛現實。一介文士,抗敵無力,只能通過《吊古戰(zhàn)場文》來撫慰悲憤之心。宋亡后,士人也只能通過詩來表達對故國的緬懷,“漸無南渡舊衣冠,尚有西湖風雨寒。鳳鳥不來山寂寂,鴟夷何在海漫漫?;牧觊圆晒侏q禁,故苑煙花客自看。惟恨余杭門外柳,長年不了送征鞍。”(《鳳凰山故宮》)安置宋室皇陵的鳳凰山已成荒寂凄涼之地,故國一夢,也似煙花已散。最恨余杭門外無情柳,不解人世興衰。仇遠的這類悲國感時之作,不僅是自己在特殊時代的心靈史,也是宋亡元興的歷史縮影。
仇遠頗受孟郊精思苦煉的精神和瘦硬奇僻詩風的影響。孟郊性癖吟詩,四十六歲時才中進士,曾任溧陽縣尉一職。而仇遠亦曾在溧陽任儒學教授,其貧寒一如孟東野,故嘗以孟郊之“酸寒”自嘲自慰。如其《自嘆》:“溧尉唐時本小官,詩人爭笑孟酸寒。我來莫道儒官冷,今古酸寒只一般。”儒官小吏,自古酸寒,然詩人在窮寒之中仍以詩聊自慰藉。儒官冷而閑,唯以詩為業(yè),故仇遠亦有孟郊苦吟之癖。其《和子野郊居見寄》(其二):“論心握手到忘形,性癖耽詩各瘦生”,《和岳國華》:“吟癖何曾醫(yī)不得,古來清瘦是詩人”即是在詩作中直言自己的瘦吟之癖、清瘦之風。
仇遠論古詩,以《文選》為宗。南朝梁蕭統(tǒng)以“事出于沉思,義歸乎翰藻”為標準所擇錄的詩歌,成為仇遠創(chuàng)作古詩的典范。
仇遠除了秉承漢樂府“感于哀樂,緣事而發(fā)”的傳統(tǒng),創(chuàng)作出許多悲國感時的紀實之作,還表現出對魏晉士人瀟散放狂風度的有意追求。據清代李成經所編《方城遺獻》卷二,“林昉”條所附簡歷稱:“(林昉)宋末與吳大有、仇遠、白珽輩遨游湖海,詩酒自娛,時以比竹林七賢”。與宋末遺老放曠湖海山林之間,縱情于酒,以避俗塵,是仇遠學習魏晉士人的主要方式,正如其《聞楊大受凌吉叟吳次山諸友訃音有感二首》(其二):“中山醇酒在,且醉學劉伶”,這種以酒逃世的方式,使得仇遠具有“何時一酌桃源酒,醉倒春風數百年”(《懷古》)的豪情。醉酒情懷成為仇遠與魏晉士人在亂世中共通的心理情結。仇遠《醉醒吟》:“眾人皆醉我獨醒,眾人皆醒我獨醉。……公不見昔人有云,且食蛤蜊那知許事?!笔乐鍧崤c興衰,姑且置之不問,只愿醉而醒,醒而醉,以求無困于心,風流自賞。
魏晉名流中,仇遠最為傾慕的詩人莫過于陶淵明。仇遠在易代之際,無奈被微官所縛,心欲隱而久不得,詩中表現出對陶淵明及其歸隱生活的無限向往。其詩《菊軒吟為劉君章作》:“豈不懷淵明,異榻同夢寐……愿言堅晚節(jié),香淡有真意”即表達自己與異代之淵明懷有共同的歸隱之夢,想要堅守晚節(jié),保持故宋遺老的高潔情操?!讹嬌佟罚骸皽Y明千載上,當復知我意”更是將陶淵明引為知己,表現自己淡泊名利,愿遺棄塵俗之事的隱逸之心。除了在詩中表現對陶淵明的雅慕,仇遠亦作有和陶之詩,如《乙巳歲三月為溧陽校官上府經烏剎橋和陶淵明韻》,此詩乃和陶淵明《乙巳歲三月為建威參軍使都經錢溪》之作,仇遠在詩中抒發(fā)愿歸隱田園,與松菊為伴之志,情懷與淵明頗為相近。仇遠入元后出任溧陽教授,任滿后即歸隱不仕,與陶淵明一樣終以實際行動實現了自己的隱逸之愿,故時人牟巘稱其為“真知慕淵明者。”
仇遠以其詩歌創(chuàng)作踐行了自己的詩論主張,對唐代詩壇圣手和魏晉隱逸鼻祖的追慕與效仿,使其詩歌大有晉唐之風,又有易代之際的詩壇風貌。仇遠與戴表元、袁桷等人共同的詩歌主張與創(chuàng)作對宋末詩壇凋敝的現狀起到了一定的補救作用,又對元代的詩歌創(chuàng)作產生了不可忽視的影響。
參考文獻:
[1]仇遠,張慧禾.仇遠集[M].杭州:浙江大學出版社,2012.
[2]北京圖書館古籍出版編輯組編.北京圖書館古籍珍本叢刊[M].北京:書目文獻出版社,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