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
然后,小尚便和陶烈認真地拉了鉤。那一刻,因為擁有了如此幸福的秘密,小尚的心,有一種說不出的歡快。
【刻意討好或充滿防備】
小尚一直記得第一次見陶烈時的情形。
那個春天的黃昏,放學(xué)后獨自在家的小尚百無聊賴,趴在窗口眺望小區(qū)大門的方向。過一會兒,她便看到了跟母親一zz起出現(xiàn)的陶烈。
樓層很高,不太能看清楚他的形貌,可是,他穿著警服,竟然。這讓12歲的小尚,沒來由地生出一種敬畏。當(dāng)時,小尚甚至不能確定,那個警察叔叔是跟母親一起的,直到幾分鐘后,家門打開,小尚抬頭,便看人民警察陶烈正在朝她微笑。
一下子,小尚小小的心被一種神圣的感覺填滿,那個男子的笑容,簡單而誠懇。
不等母親介紹,小尚脫口而出:“叔叔好?!?/p>
那年,陶烈42歲,不很年輕了,卻依然高大帥氣,在街道派出所當(dāng)副所長,離異多年,和母親經(jīng)人介紹認識交往了一小段時間,彼此感覺尚可。于是,在母親的邀請下,來到了小尚家中做客。
顯然,陶烈有些驚訝,也許來之前,他想過很多次這個在單親家庭成長的小女孩,必定敏感、刁鉆、充滿防備,但是他沒想到,小尚這么乖巧,眼神里有一種單純的信任。于是他彎下身來,對這個乖巧的小女孩說:“童小尚,你好?!比缓?,他朝她伸出手來。
小尚一下就握住了陶烈的大手,如她所想象,他的手寬厚溫暖,充滿力量。
后來,小尚相信了,人與人之間的確是有緣分的,不僅愛情、友情,親情亦是。那天晚上,小尚一邊吃飯一邊看向陶烈,而他也在認真看著她,看著看著,就會微笑。他不像其他人那樣跟小尚沒話找話說,或者故意用大人的口吻哄著她,但是小尚覺得他親切。后來,在母親洗碗的時候,小尚站在廚房門口,聽到陶烈對母親說:“小尚這孩子,真好?!?/p>
口吻是由衷的。
小尚悄悄退到客廳,心里暖暖的。
【承諾了,便一定會做到】
幾天后,陶烈再過來,便給小尚帶了大堆禮物。零食、新衣服、學(xué)習(xí)用具……但小尚最喜歡的,是一個彈殼做成的相框,陶烈說,是他當(dāng)年在部隊的時候做的。
小尚很快和陶烈熟悉了,她開始盼著他來,聽他講在軍校時的事情,或者他的警察故事……陶烈從來不因為她是小孩子而敷衍,總是不厭其煩。每次走的時候,都會認真地問小尚:“下次需要叔叔帶什么?”
這是別人從來沒有問過小尚的話題,而只要小尚說了,下次他必定會帶來。這么多年,從來沒有一個長輩,用這樣的方式認真對待過小尚,只要承諾了,便一定會做到。包括……母親。
陶烈認真的寵愛,讓小尚在他面前越來越自在,話明顯比以前多了,甚至從來不跟母親說的悄悄話,她會愿意講給陶烈聽。比如班里那些淘氣的男生,比如哪個女生漂亮。比如,她不喜歡哪一個任課老師……母親不是心思細膩的女子,這些年,又忙于花店的生意,很少顧及小尚的小心靈,旁人更不會在意。年少的小尚,內(nèi)心一直是孤單的,直到陶烈出現(xiàn),小尚開始有了一種做女兒的嬌嗔感。她是那么喜歡陶烈,依賴他停留的時間,偷偷盼著母親能快點和陶烈結(jié)婚。
可是終究,小尚沒有等到那一天,大約半年后,陶烈和母親分開了。
起初小尚并不知情,直到差不多一周的時間不見陶烈,小尚才忍不住問母親,母親只是簡單地說:“以后,陶叔叔不會再來了?!焙髞硐肓讼耄终f:“媽媽和他,性格不太合適……”
小尚愣了片刻,什么都沒有說,但是回到自己的房間后,她忽然哭了。小尚覺得,她無力責(zé)備母親什么,也不太懂得大人之間的那些“性格不合”之類的事,她只是覺得那么傷心,覺得,失去了一個生命中很重要的人。
【我會一直罩著你的】
沒想到陶烈會再度出現(xiàn),那天放學(xué)后,小尚低著頭,心情寥落地獨自走出校門,走了沒幾步,忽然聽到有人喚她:“童小尚?!?/p>
那么熟悉的聲音,小尚驚喜地抬起頭,果然是陶烈。
陶烈就笑了,然后,他揚了揚手中精致小巧的音樂播放器。
小尚“呀”了一聲,他竟然還記得上次離開時,她想要的生日禮物。
那天,陶烈一路陪著小尚步行走到離家不遠的路口,途中,小尚問陶烈:“以后,我還能再見你嗎?你還會來看我嗎?”
陶烈很確定地點了點頭,他在她的掌心寫下了一個電話號碼,說:“童小尚,你可以隨時來找我。但是……”
小尚眨眨眼睛:“我不告訴媽媽,這是我們的秘密?!?/p>
然后,小尚便和陶烈認真地拉了鉤。那一刻,因為擁有了如此幸福的秘密,小尚的心,有一種說不出的歡快。
那時候,小尚已讀中學(xué),母親的花店開了分店,又交了新的男友,越發(fā)忙碌,很多時間,小尚可以自己支配。比如午飯或晚飯時間,比如周日。
也因此,小尚便會經(jīng)常給陶烈打電話,或者陶烈會帶她一起吃午飯……慢慢地,新學(xué)校不知情的同學(xué),認定小尚的爸爸是警察,小尚因而從來不曾被淘氣男生欺負過。后來有一次,開家長會,剛好母親跟男友去了昆明看鮮花市場。小尚突發(fā)奇想,打電話給陶烈,他果斷地說:“好啊,我去?!?/p>
那天下午,陶烈真的英姿颯爽地去了,以小尚家長的名義。
從那之后,小尚開始叫陶烈陶爸爸。
對于這個稱呼,陶烈欣然接受,開心不已,他對小尚說:“你知道嗎?這么多年,我一直盼著有個女兒。”
小尚已經(jīng)知道,陶烈有個兒子,已經(jīng)15歲,一直跟著母親。于是小尚便認真地對陶烈說:“我就是你的女兒啊,不過,你可要一直罩著我哦?!?/p>
陶烈先是一愣,繼而哈哈大笑,邊笑邊說:“嗯,我會一直罩著你的?!?/p>
【天涯何處無帥哥】
之后很多年,這個玩笑般的承諾,陶烈都認真兌現(xiàn)了。
小尚13歲,母親再婚,外出度蜜月,小尚不巧患病,高燒不退,陶烈將小尚送進醫(yī)院,整整守了3天,直到小尚康復(fù);小尚15歲,隔壁班的小男生給她寫情書,糾纏不休,陶烈找那小子談了一次,他便再沒有出現(xiàn)過;小尚16歲暑假想去趟麗江,母親無暇相陪,陶烈便帶著小尚痛痛快快度了幾日假;小尚18歲,考去廣州讀大學(xué),母親只給她買了一張機票,而陶烈卻盡職盡責(zé)地將小尚一直送到學(xué)校的寢室;小尚20歲,交了男友,第一個告訴陶烈,陶烈千里迢迢飛去廣州,給小尚把關(guān);22歲,小尚大學(xué)畢業(yè),同時失戀,陶烈又是千里迢迢趕去廣州把小尚接回來,告訴她“天涯何處無帥哥”,直到把小尚逗笑……轉(zhuǎn)眼,13年了,小尚25歲,在建設(shè)銀行的一家支行做到了大堂經(jīng)理。這一年,陶烈55歲,兩鬢斑白,明顯發(fā)福,沒有升職,依舊在派出所做副所長……冬天,小尚和陶澤舉辦了婚禮,28歲的陶澤是一名刑警,一年前,因為父親陶烈,和小尚相識,兩人一見鐘情。
婚禮上,小尚叫了陶烈一聲陶爸爸,是最后一次。之后,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叫他爸爸了。
陳長生摘自《人生與伴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