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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癡人

        2017-02-17 14:59:30白金科
        金山 2016年12期
        關(guān)鍵詞:癡人大客車光棍

        白金科

        秀暖暖的氣息就繞著癡人的耳根繞來繞去、繞來繞去,弄得癡人心里一陣陣不安。

        兄弟過世的時(shí)候,拼著最后一口氣對(duì)癡人說:“哥,孩子就交給你了!”

        癡人一個(gè)勁地點(diǎn)頭,就要磕著地了。

        兄弟又說:“秀……也……交給你了!”

        癡人就有些愣怔。

        如果不是癡人有些癡,秀極有可能就是癡人的媳婦,當(dāng)初說親的時(shí)候,秀就是照著癡人說的,但是秀沒看上癡人,倒是看上了癡人的兄弟,這叫二嬸很為難。癡人的父母走得早,留下兄弟倆兩條光棍,按照常理,說親這事得由大及小,但是現(xiàn)在最叫人害怕的事情發(fā)生了,人家看上了老二!這叫瞞著鍋臺(tái)上炕,在這山溝溝里最怕的就是這,一旦應(yīng)了這事,只怕就撇了老大,打一輩子光棍了。可如果不應(yīng)這事,又怕過了這個(gè)村就沒這個(gè)店,連老二也耽擱了。

        二嬸看著這兄弟倆,那叫一個(gè)難哪。好在癡人癡癡地說,就依了人家!

        二嬸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兄弟的眼淚也掉了下來。

        于是秀就嫁給了老二。而癡人真就打了光棍。

        現(xiàn)在,兄弟走了,把兒子交給了癡人,把秀也交給了癡人。

        兄弟的兒子在省城念書,正是費(fèi)錢的時(shí)候。癡人無能,掙不了大錢,只得起早貪黑,拼命地鼓搗那幾畝山嶺薄田,回到家來,油星兒不蹦,從牙縫里一分分地?fù)赋鲥X來,寄往省城。秀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有好幾個(gè)晚上,秀做了可口的飯菜,送到老屋來,但癡人不讓進(jìn)門,癡人說我用不著,省下錢來,給孩子。

        秀聽得出來,癡人這話說得冷冰冰的,一點(diǎn)感情味兒也沒有,秀只得訕訕而回,以后便再也不敢送了。

        二嬸去找癡人,說:“你兄弟走的時(shí)候,可是叫你照顧秀?”

        癡人說:“俺記著呢?!?/p>

        二嬸就說:“照我說,挑個(gè)日子,你倆合在一起算了?!?/p>

        癡人突然發(fā)起怒來,沖二嬸吼:“走!”

        二嬸差點(diǎn)沒昏過去。她是看著這兄弟倆長(zhǎng)大的,跟親兒子一樣地對(duì)待,兄弟倆也懂事,從小到大,都是低眉順眼的,就沒高聲跟她說過話,可現(xiàn)在癡人竟然朝她吼……

        這個(gè)癡東西一定是瘋了!二嬸去跟秀說。二嬸很委屈也很無奈。

        秀就嘆氣。他沒瘋,秀說,是我把他傷得太重了,以后咱啥也不提了。

        于是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下來,癡人每天里起早貪黑,每天里從牙縫里一分分地?fù)稿X,然后寄往省城……

        現(xiàn)在,癡人終于修成了正果。兄弟的兒子已經(jīng)在省城安家立業(yè),娶妻生子了。

        一頭毛驢,“咯噔咯噔”地踏碎一地月光。癡人牽了毛驢,驢背上馱著大大小小的包裹。癡人要把秀送出山去,秀要去省城照看孫子。

        一路上秀都緊緊地跟在癡人的身邊,好像一步跟不上,癡人就飛走了。秀暖暖的氣息就繞著癡人的耳根繞來繞去、繞來繞去,弄得癡人心里一陣陣不安。癡人好想說點(diǎn)什么,但終究是沒說,一直到秀坐上那輛大客車走了,癡人也沒說,一直到那輛大客車拐過山腳不見了,癡人還像個(gè)企鵝一樣地伸長(zhǎng)脖子站在那里,什么也沒說。

        但癡人有許多話要說。癡人來到兄弟墳上,一腚坐下來,對(duì)兄弟說:“兄弟,你托付我的,我都做到了。這些年來,所有重活都是我一個(gè)人做,我沒叫秀累著……”癡人說著說著突然流下淚來,“真的兄弟,你托付我的我都做了……”

        “你真的都做了?”二嬸突然在癡人身后冷冷地說。二嬸看見癡人送秀回來就去了墳地,怕這癡東西想不開,便一路跟了過來,現(xiàn)在聽了癡人的話,氣就不打一處來,“我問你,你兄弟把秀交給你了,你是咋做的?”

        “該做的俺都做了,不該做的俺絕不能做!”癡人對(duì)著墳頭自顧自地說。

        “啥叫該做?啥叫不該做?你倒是說說!”

        “反正……反正……”癡人說,“占秀便宜的事,俺就不該做!秀是俺兄弟媳婦,俺不能對(duì)不起俺兄弟!”

        二嬸氣得渾身哆嗦,她戳著癡人的額頭,恨恨地說:“天知道你是真傻還是假傻!都什么年代了,你還說出這樣的屁話來,你呀你呀……你辜負(fù)了你兄弟,也辜負(fù)了秀!”二嬸突然就說不下去了,二嬸用手掩著臉,跌跌撞撞地往山坡下走去。

        剩下癡人,呆呆地坐在那里,腦海里浮現(xiàn)著那條出山的路。那條路就掛在山腰之間,時(shí)隱時(shí)現(xiàn)……癡人看見秀就走在那路上,時(shí)隱時(shí)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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