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棱 石
深林泉流 呦呦鹿鳴
——戴進與《長松五鹿圖》
□棱 石
《長松五鹿圖》(局部) 明·戴進
戴進(1388—1462),字文進,號靜庵,玉泉山人,錢塘(今浙江杭州)人。早年曾從事金銀首飾、手工業(yè)制作,后改學(xué)繪畫。他善山水,也工人物、神仙道釋、走獸、花卉、翎毛等,集五代董源,北宋范寬、米芾,南宋四家之長,其臨摹可以亂真,是明代屈指可數(shù)的通才畫家。明宣德年間,他被人推薦入宮,做了宮廷畫家。由于戴進是浙江人,其畫法主要源自南宋馬、夏水墨蒼勁的特點,但不被傳統(tǒng)技法拘束,能夠自創(chuàng)新意,筆墨靈活多變,奔放中不失法度,嚴(yán)謹中又富有瀟灑縱逸的格調(diào)。其作品筆力遒勁、墨色蒼潤,加上師從戴進畫法者多為浙人,形成一股風(fēng)氣,被后人稱之為“浙派”?!罢闩伞崩L畫不僅流行于杭州、南宋地區(qū),其畫風(fēng)亦為當(dāng)時畫院的楷模,從而成為明代重要的繪畫流派之一。戴進現(xiàn)存作品,以山水畫為主,風(fēng)貌不一,意趣各異,但以繼承南宋畫院李唐、馬遠、夏圭墨色蒼潤、奔放豪邁一體最為突出?!堕L松五鹿圖》,可以說是這種風(fēng)格的代表作之一。
畫幅中,首先映入觀者眼簾的,是近景高大挺拔的蒼松、翠柏與突兀聳立的險峰;山腰云煙繚繞,山腳泉流淙淙;叢林掩映之中,在泉水旁有五頭活潑可愛的鹿的在嬉戲玩樂。在形象的刻畫上,畫家十分注意形象的細微變化,表現(xiàn)出山石、樹木、動物的不同形態(tài)特征與質(zhì)地變化。近景的蒼松、翠柏,對樹干的粗細疏密、遮掩進行了精心安排與描繪,并加以皴染。松樹的松針與柏樹的點葉,均以流暢靈動的筆鋒寫出。五只鹿形態(tài)各異,有的在水邊飲水,有的抬頭側(cè)耳傾聽,有的又與同伴竊竊私語。作者筆下的鹿,完全是他對大自然生命無拘無束、天真活潑、警覺機靈的感悟與情感的由衷流露。五只鹿以淡墨勾勒,局部施以重色,群鹿周圍的草地、坡岸、樹林以淡墨渲染,這樣既襯托出五只鹿,又不至于鹿過分突出而顯得與背景脫節(jié)。作者用筆濕潤,尤其是云煙霧靄的渲染,將山腰、山腳及遠處的樹林遮掩得時隱時現(xiàn),意境深邃;淙淙流淌的幽谷泉水,霧氣蒸騰、濕潤清新。
山的畫法也很奇特。畫家用流暢枯澀的粗筆勾勒,以中鋒齊排皴山石,山的形態(tài)較為平常,數(shù)峰環(huán)抱相擁,似一群參佛之巨人。
從畫面的構(gòu)圖來看,顯然受到李唐的影響。作為主體的松樹、柏樹與五頭鹿,都處于畫面的重要位置,與李唐的《萬壑松風(fēng)圖》構(gòu)圖類似卻又有所區(qū)別?!堕L松五鹿圖》將前景的松、柏與五頭鹿作為主體,襯托出作品中洋溢的生命氣息和自然意趣。顯然,作者的目的不在于表現(xiàn)山的雄姿,而是重在表現(xiàn)山的幽靜與自然的生命力量。
戴進晚年生活很不幸,由于畫名太高,嫉羨之人甚多。他曾作《秋江獨釣圖》,畫中有一身穿紅袍之人垂釣江邊,畫法獨特,意境甚佳,遂引起同道待詔謝環(huán)相嫉,向宣宗進讒道:“此畫確實不錯,但太粗俗。紅袍是朝廷的品服,怎么能隨便穿在釣魚人身上呢,真是大失體統(tǒng)!”從此戴進便被逐出宮廷,浪跡于江湖,以致顛沛流離,窮困交加,老病而逝。即便如此,他仍舊保持文人的孤傲,不輕易拿畫去換取錢財,視金錢為身外物。
戴進逝世后畫名愈盛,作品亦愈貴。明人李開先曾評他:“身后名愈重而畫愈貴,全堂非百金不可得。”戴進的身世與西方后印象派代表畫家凡·高頗有相似之處,只是戴進生前還有曾經(jīng)紅極一時、統(tǒng)率一個流派的輝煌時期。
《長松五鹿圖》 明·戴進 絹本設(shè)色 142.5cmx72.4cm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