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常智 山孫建/偉編
為他寫詩
◎ 常智 山孫建/偉編
1919年,新文化思潮風起云涌。一天晚上,陳寅恪與吳宓、梅光迪聚在一起,三人從新文化運動談起,說到了婚姻自主。當時,陳寅恪還是個未婚的年輕人,他發(fā)表的“愛情五等論”被吳宓記入了日記中。
陳寅恪的“愛情五等論”很有趣,他說:一等愛情是愛上陌生人,可以為之死;二等愛情是相愛而不上床;三等愛情是上一次床而止,終生相愛;四等愛情是相愛一生;五等愛情是隨便亂上床。
后來,陳寅恪與唐筼結合,與之終老,若依他的等級分類,他們的愛情不過是第四等。
唐筼出身世家,其祖父唐景菘為官多年,中法戰(zhàn)爭時主動請纓,因功擢升,后任臺灣巡撫。甲午戰(zhàn)爭后,中國被迫簽訂《馬關條約》,唐景菘致電清廷:“臺灣臣民,義不臣倭,雖為島國,永戴圣清?!钡逋⑷詫⑴_灣割讓給日本,唐景菘被迫逃回大陸。唐筼自小讀書,后輾轉任教于一些學校。
關于他們的相識,有一段記述:
……乃至清華,見一女教師壁懸一詩幅,末署“南注生”。寅恪驚曰:“此人必灌陽唐公景菘之孫女也?!鄙w寅恪曾讀唐公《請纓日記》,又親友在馬關條約割臺灣于日本時,多在臺佐唐公獨立,故對其家世,知之尤稔。因冒昧造訪。未幾,遂定偕老之約。
唐筼不僅是陳寅恪的生活伴侶,還是他的精神依托。很多人覺得私生活對“陳寅恪式”的學者來說無足輕重,似乎了不起的學者可以舍棄一切瑣事而專注于學問,其實,對于一個學者,尤其是對于像陳寅恪這樣一生負氣、半世凄涼又衰殘眼枯的人來說,這也許是他平安活下來的重要條件。
一個思想上極端理性化而心靈中極端感性化的學者常常不能自己調(diào)節(jié)情緒,因而心底郁積的情緒往往會成為一個解不開的死疙瘩,這時身邊的妻子就成了平衡他心理的重要因素。
1951年,陳寅恪因高血壓服安眠藥而臥床時寫下這樣一首詩:“刀風解體舊參禪,一榻昏昏任化遷。病起更驚春意盡,綠蔭成幕聽鳴蟬。”詩中盡是傷春兼自傷之意,而唐筼和詩為他排解道:“排愁卻病且參禪,景物將隨四序遷。寂寞三春且苦雨,一朝炎夏又聞蟬?!北汝愐〉脑姸嘁环蛛S遇而安,這是唐筼的過人之處。
早年,陳寅恪發(fā)牢騷云:“人間從古傷離別,真信人間不自由?!彼慊獾溃骸扒镄侨艚馀d亡意,應解人間不自由?!蓖砟?,陳寅恪懷念燕都舊居不免傷感:“數(shù)椽卅載空回首,忍話燕云劫后塵?!彼謩裎康溃骸跋杉翼嵤聦幠芗埃翁幥嗌讲蝗緣m。”大有退一步天地寬的意味。這種順其自然的人生態(tài)度也許并不是唐筼的本心,但它或許能平息縈繞糾纏在陳寅恪心頭的緊張感。
他們的兩個女兒在他們身后寫道:如果沒有母親,很難想象體弱多病、目盲,晚年又臏足的父親能有如此豐碩的教學與研究成果。
(摘自《文武民國》西苑出版社 圖/陳明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