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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談話錄

        2017-02-09 14:42:08
        青春 2017年1期

        我被請去喝茶,主人倒遲遲不現(xiàn)身。

        枯坐中,毛小豆和棟先生相繼落座,

        著實把我嚇了一跳——畢竟,

        我是見證前者在吧臺旁沒了呼吸、

        后者于美術(shù)館前粉身碎骨的惟一的人。

        而如今,他們卻又來到我跟前,

        隨手剝奪我生平所獲的最大談資。

        是的,朋友,真他媽晦氣。

        我終究也沒能撥通主人的手機(jī)。

        鄧麗君識趣,恰到好處地在電話里

        打圓場。聽完一曲甜蜜蜜,我發(fā)現(xiàn)

        同坐的兩人已順利搭上話。

        只見毛小豆含混不清地說:

        那片地方本有個女子勞改所。

        傍晚,我會與附近的高中生們一同

        穿越不幸掉入時間長河的淞滬鐵路,

        直至營業(yè)前就被勒令拆除的

        貓頭鷹酒吧門口,才分道揚(yáng)鑣。

        和身后呼嘯而過的火車一樣,

        貓頭鷹從不相信什么間不容發(fā)。

        它只提供無止盡的烈酒、相互傷害的

        良機(jī)以及最銳利的注視,僅此而已。

        某天,在請所有人喝完一輪后,

        我終于找不到理由搪塞體內(nèi)掙扎著、

        想再多呼吸一次的年輕細(xì)胞,任由

        它們碰撞、彈跳、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厍么?/p>

        永遠(yuǎn)赤裸的頭顱。什么念頭也沒有了。

        我只想走出屋子,走入被齊踝深的石子

        覆沒的舊軌道,恨不能脫去衣服,脫去

        骯臟疲憊的、令人負(fù)罪的提心吊膽。

        對于上述這番話,棟先生如此回應(yīng):

        我與現(xiàn)任房東太太在家門口的

        初次會面,發(fā)生于一個清晨。

        趁疑惑還在她胸前上下蕩漾,

        我箭步走入玄關(guān),成功躲避從她

        兩腿之間透射出的美好晨色。

        客廳里,隨意放置的靜物與四壁

        懸掛著的舊鞋形成了藝術(shù)上絕妙的

        呼應(yīng):一個離婚女人的感傷和自憐。

        我當(dāng)即決定入住。而后不久,

        客廳里的有線電視壞了。是朋友

        突然的登門造訪讓我意識到,

        那黑盒子礙眼的觸角來自龍蝦

        最無私的饋贈。六瓶世濤啤酒下肚,

        麥芽在沉默中發(fā)酵出一記綿長的嗝。

        面對請柬,我唯有認(rèn)真而不失尊重地

        皺鼻,手指緩緩摩挲,捏放……

        拉格。拉格也是種啤酒。我插嘴道。

        仿佛有誰在手術(shù)前大聲宣布

        患者的大腦已經(jīng)死亡。沒有人

        再開口說話,好像馬上就要忘記

        現(xiàn)在還是夏天,一到正午,太陽

        就有充分的力量錘爛一團(tuán)海綿。

        毛小豆和棟先生都注視著我,

        不發(fā)出任何聲音。我舉起

        盛有苦蕎茶的杯子,一飲而盡。

        沸水不是問題;成問題的,是喉嚨

        正在發(fā)出前所未有的陌生聲音。

        我對毛小豆說:我不能理解

        自焚者如何平息迫切的渴求,

        (又轉(zhuǎn)向棟先生)也無從體會

        你對世界獨步其間的靜觀默察——

        但沒錯,我的確還在寫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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