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錄護
西方女性打扮研究:中立化與女性化
劉錄護
西方學界有關女性打扮的理論與經驗研究具有豐富的積累,并在理論解釋、結構分析與功能分析的研究中蘊含著中立化與女性化兩種立場。其理論解釋回答了人類為什么要打扮以及打扮為什么會變化,結構分析展現(xiàn)出形塑女性打扮的各種影響因素,功能分析則強調打扮對于女性求職和職業(yè)發(fā)展的影響;其研究核心是:女性打扮是人類打扮的重要組成部分,需要在女性特征與社會性特征之間進行協(xié)調。西方女性打扮研究亦有各種邏輯沖突與不足,系統(tǒng)梳理西方女性打扮研究,對于反思本土相關研究和推動女性生活實踐具有重要的啟示價值。
女性打扮;中立化;女性化;結構分析;功能分析
打扮是人類對于身體進行修飾、補充的組合藝術,也是女性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1]女性打扮被通俗讀物所引導和鼓勵,但在本土學術研究的視野中卻備受批判,顯示出本土女性打扮研究的多重沖突。首先,女性打扮研究被性別不平等的研究視野所壟斷,成為論證性別不平等的一個突出論據(jù),這與通俗刊物關注女性生活并鼓勵女性打扮形成了鮮明的對立與對比。其次,盡管打扮是女性生活的焦點,但在有關女性的學術研究中并不占據(jù)重要的位置,有關女性打扮的研究影響甚微。再次,有關女性打扮的研究存在巨大的國別差異,西方學術界早已開啟了女性打扮研究的中立性立場,并不斷深入,但這種研究傾向在我國較為鮮見。性別不平等視角中的女性研究具有毋庸置疑的價值與作用,但其單一化的狹窄視角存在明顯的問題,即社會權力、制度、階級、資本、媒體等對于女性壓迫的泛化傾向突出了女性與社會的對立,忽略了女性的真實生活體驗及其與社會的融合。打扮是女性真實生活的一個焦點,同時對女性的職業(yè)發(fā)展具有重要影響。倘若以單一的視角來審視女性打扮,無疑存在難以避免的局限。
西方有關女性打扮的研究已經開始了中立化和女性化的趨勢,這對于本土女性打扮的研究和實踐具有重要的啟示價值。中立化是指排除性別不平等的預設,以社會地位的中立化立場,從人類打扮的歷史變化與變遷中審視女性打扮,主要集中在打扮的理論研究中。女性化則指從女性本身的性別特征出發(fā),主張女性特征的諸多社會影響因素及其與職業(yè)社會特征的整合,主要展現(xiàn)在女性打扮經驗研究的結構分析與功能分析中。因此,系統(tǒng)梳理西方女性打扮研究,對于正確認識女性生活、開啟多方面研究視角,并縮小中外研究的差距,具有重要的研究價值與實踐意義。
打扮在東西方的語言中具有各種與之相關的豐富詞語表達,如風格(Style)、時尚(Fashion)、衣著(Dress)、衣服(Clothing)、裝束(Costume)、裝飾(Decoration)、飾品(Adornment)等。這顯示研究打扮在人們日常生活中的重要地位,也說明打扮研究的多元性與豐富性。打扮是指人類對身體的修飾,當今世界上基本上不存在未經打扮的身體,裸奔者因對社會秩序的挑戰(zhàn)而受到社會排斥,時尚中的裸體展示也被特定的文化所包裝。[2]2由此可見,打扮是社會秩序和規(guī)范的承載,人類歷史的不斷變化催生了豐富的打扮解釋。這種將打扮與社會秩序相聯(lián)系的邏輯,已經顯示出打扮的普遍性和中立性。有關打扮的理論研究雖不做性別區(qū)分,卻涵蓋了女性打扮的解釋,并集中于兩個問題的解答,即人類為什么要打扮與人類的打扮為什么會變化。
1.人類為什么要打扮
打扮既是對于身體的修飾,又是社會賦予身體以意義與身份的一種手段。由此,打扮是個體身體私密性與個體公共領域社會性的交匯,進而把身體與社會秩序聯(lián)系起來。有關人類為什么會打扮的三種解釋,主要以身體性與社會性為基礎,并將重心從前者轉向后者。
第一種關于打扮的解釋側重于身體性,以功能主義為代表,認為打扮是人類為滿足基本需求,需要通過打扮來保護身體不受環(huán)境的侵害,并增強身體的舒適性,如保暖御寒等。這一解釋主要源于早期人類學家對于原始部落的觀察,強調打扮在人類生存中的重要作用,但忽略了打扮在人類社會后續(xù)發(fā)展中的變化。人類歷史上的很多打扮方式早已脫離保暖御寒的實用層次,且很多方式并不舒適,甚至傷害人的身體,如歐洲中世紀女性的束胸、中國封建社會女性的裹腳和現(xiàn)當代女性的高跟鞋等。所以,這一理論的解釋過于原始和簡單。
第二種解釋是將打扮與性聯(lián)系在一起,以精神分析理論為代表,試圖綜合打扮的身體性與社會性,因此具有解釋的矛盾性,認為打扮是對于性的遮蔽和展示性能力的一個混合。這一理論的前一部分強調社會性對于身體性的壓制,認為打扮是為了遮蔽性器官,祛除人類不同于動物的羞恥感,突出個體的社會歸屬;后一部分則突出打扮中社會性對身體性的象征與表達,認為打扮是表達與炫耀性能力的象征,很多衣服款式本身就是性器官的展示,如皮毛代表了陰毛,領帶,帽子象征著陰莖,鞋子、腰帶,面紗則象征著陰道等。[3]20-27這一解釋因精神分析過于關注性驅力而帶有泛性化的傾向。
第三種解釋強調了打扮的社會性,主要以溝通理論為代表,認為人類具有利用象征物來交流的普遍天性,打扮是類似于口頭語言、肢體語言的靜態(tài)語言展示,顯示著禁忌、信仰、群體歸屬、職業(yè)屬性等文化價值或特征。[4]這一解釋被人類學、社會學廣泛接受,如時尚是對時代精神的展示,統(tǒng)一化的制服是對民族、群體、集體、組織、身份的表達與認同。同樣,服裝也表達著社會關系與整體性,如親子裝、情侶裝等;體現(xiàn)群體、組織標志飾物亦相當豐富,如族徽、?;?、企業(yè)LOGO等等。
上述三種理論解釋雖然回答了人類為什么會打扮,但是沒有解釋打扮在人類歷史中的不斷演變和豐富變化,于是解釋人類打扮的變化成為打扮研究的第二個主要內容。
2.打扮為什么會變化:時尚
人類打扮為什么會變化,也就是打扮在時間流動中的變化,即時尚。時尚作為消費的一部分曾備受道德指責。這源于人們多將美德歸結在生產領域,如勤勞、節(jié)儉,而將道德缺陷與消費相聯(lián)系,如浪費、奢侈等。但是,時尚也是社會性的承載,它與現(xiàn)代性、美、社會文化具有豐富且深刻的聯(lián)系。這促成了關于時尚的各種解釋,主要有階層論、時代精神論、移動的性感部位論等。
階層說以階層之間的沖突和差異為基礎來解釋時尚的產生和變化,分為階層沖突論和模仿論兩種。階層沖突論多側重于論證時尚在近代社會的興起。在東西方的封建社會,政治制度對于不同地位的打扮都有嚴格的規(guī)定,如不同款式、布料和顏色的使用。到了歐洲中世紀晚期,隨著經濟的發(fā)展,第三等級(即資產階級)日益壯大,但是,其經濟地位的提高依然處在封建貴族的壓制之下,于是反抗應運而生,最早的反抗就是打扮。新興資產階級通過革新打扮來藐視貴族的權威,以表達一種新的階層挑戰(zhàn),這樣形成了時尚,貴族也通過打扮對此進行回應,并形成了時尚的革新,于是時尚就是階層沖突的展現(xiàn)。[5]79時至今日,通過穿奇異服裝來表達對既定規(guī)則不滿的傳統(tǒng),依然在實際生活中時有展現(xiàn)。
模仿論以凡勃倫(Veblen)和西美爾(Simmel)為代表,主張用階層間的差異與趨同為代表來解釋時尚的變化。凡勃倫的炫耀性消費理論認為,時尚產生于人們表達社會地位的需要。在工業(yè)化的城市社會中,由于空間范圍較大,人們彼此之間不再相互熟悉,主要通過外在的炫耀性打扮來展示自己的社會地位。[6]72-89西美爾也認為,城市是一個陌生人的社會,在大量片刻的邂逅交往中,外在裝扮對于個體社會地位的展示至關重要。[7]27-35凡勃倫和西美爾還從現(xiàn)代城市的交往特征出發(fā)認為,貴族、社會精英為了顯示自己較高的社會地位,采用新的打扮,以示與底層階層的區(qū)分;底層階層為了模糊和消除這種階層差異而模仿精英階層的打扮,形成了打扮的社會時尚;高層為了進一步區(qū)分階層差異,又會繼續(xù)尋求新的打扮風格,于是就形成了時尚的變化。因此,時尚的形成與革新就是不同階層在消費中區(qū)隔與趨同的結果。這一解釋突出強調了階層的因素,而忽略了其他因素,如性別間的模仿,女性工作裙裝、襯衫則是對于男性職業(yè)服裝的模仿等。
時代精神理論是一種在哲學、歷史和藝術中流行較多的一種理論,也延伸到打扮領域。早期哲學和歷史領域的時代精神理論,主張歷史的變化和發(fā)展都是時代精神不斷演變的結果。延伸到打扮領域,很多研究認為,時尚的變化也是時代精神的變遷所致,包括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面。政治的變化會導致打扮的變化,如中國“文革”期間流行的綠色軍裝。經濟方面,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婦女較多的進入勞動力市場,導致女性拋棄了傳統(tǒng)的緊身胸衣和長裙;同樣,經濟危機時,女性裙子較長的原因在于男性收入下降而無心欣賞女性,以及生產商為增加布料銷售而傾向于制作長裙。文化變化所導致的打扮變化在社會歷史領域更是不勝枚舉。
移動的性感部位理論與性吸引理論相關。兩者都是主要關注女性,認為“勾引”是女性打扮的單一規(guī)則,為了增強對男性的吸引力,女性打扮應變化多端。女性對于性吸引力的展示主要通過暴露身體部位來展現(xiàn);為了保持對男性持久、新穎的魅力,女性需要不斷轉換暴露的身體部位,即移動的性感部位,如從腳、腿、腹、胸、胳膊、肩到背、乳溝、股溝等。[8]77-85這一理論和精神分析理論對于打扮的分析一致,過多強調性本能在女性打扮中的作用,而對社會因素考慮不夠,如在很多工作場所,女性的性特征被職業(yè)特征所替代,女性更多地會遮蔽身體,而非展現(xiàn)。
上述理論研究主要解釋人們?yōu)槭裁匆虬?,以及打扮變化得為什么這么快。這種解釋采用了中立性的視野,從功能、本質、變化等方面審視人類的打扮,采用了性、身體、階級與歷史等普遍性的解釋概念,將女性打扮視為人類打扮的一部分,從而弱化了性別沖突與性別不平等。這種解釋傾向雖然突出了女性打扮的社會歸屬性,但忽略了女性打扮的獨特性。有關女性打扮的認識還需要大量的經驗研究來進一步深化。
女性打扮的經驗研究深入探究了各種具體的影響,可分為宏觀和微觀兩個方面。宏觀層面的研究是中立性研究和性別不平等研究的混合。微觀層面的研究則突出女性打扮的女性化特征,主張各種具體社會因素對于女性打扮的影響。
1.宏觀的結構性影響
宏觀結構的解釋主要集中于資本主義經濟、性別不平等的社會結構、文化因素、全球化、歷史文化等方面。其中,性別不平等的理論視野解釋關注了女性打扮的獨特性,但是喪失了解釋的中立性立場。
資本主義經濟發(fā)展、資本積累的本性決定了其不斷擴張的趨勢,生產領域的不斷擴大也決定了消費的不斷擴張,于是從外部的國際空間到個體生活皆無所不包。女性打扮也是資本控制邏輯的內容之一,從外在的服飾消費到內在的身體消費(如美容、健身等),并形成大規(guī)模的時尚,以促成資本的增值。相應地,資本主義的價值倫理與傳媒成為女性打扮的促成因素。在價值觀念方面,享樂、消費乃至浪費成為資本主義的消費倫理,傳媒要傳播時尚、制造流行,“雜志出版實際上達成兩種生意:把雜志賣給讀者和把讀者賣給廣告主?!盵9]4
有關性別不平等的社會結構研究也成為女性打扮的主要影響因素,并由來已久。隨著人類的發(fā)展,性別不平等在人類社會中不斷延續(xù)和擴散,進而延伸至女性的打扮領域。性別不平等理論認為,社會建構的性別差異將女性置于客體、第二性等從屬地位,因此女性打扮是男性統(tǒng)治的結果。有藝術批評家就此評論:“男人看女人,而女人則看自己被別人看。這不僅決定了多數(shù)男女關系,而且決定了女性與自己的關系。女性的觀看者是男性,而女性則是被觀看的?!盵10]男性從事生產決定了女性從事消費。帕森斯(Parsons)認為,評價男性的標準集中于社會成就,而評價女性的標準則集中于通過打扮顯示個人魅力。[11]52凡勃倫也認為,女性的打扮實則是為了展現(xiàn)男性的社會地位。有關基于資本主義和性別不平等視角下的研究在國內外可謂是汗牛充棟,故本文不再贅述。
資本擴張所帶來的全球化,也是影響女性打扮的日常因素之一??▊悾↘aren)的研究系統(tǒng)總結了人類學對于不同民族在全球化中的打扮變化,從殖民化、西方化的角度來研究打扮,并延伸到全球化的分析。他認為,全球化帶來了打扮的西方化、標準化、趨同化等,中國、日本、韓國、越南、印尼、尼日利亞、伊朗等國家的人們在日常生活中都穿著西方化的服裝,中國的旗袍、日本的和服等民族性的傳統(tǒng)服裝只在傳統(tǒng)節(jié)日和特殊場合才會展現(xiàn),這甚至體現(xiàn)了東亞的女性化與西方的男性化的本質;拉美國家女性的打扮不但高度西方化,即使在傳統(tǒng)節(jié)日的打扮也具有高度的殖民化色彩。[12]
歷史演變的影響主要是有關服飾變化的流變。在人類社會的早期或是原始部落,圖騰信仰形成了早期的拜物教,并成為早期飾品的來源,如化妝品、珠寶、紋身、疤痕和香水等。[13]11在之后的歷史發(fā)展中,打扮更多地強調對于個體身體的掩飾,如東西方的男女打扮普遍采用寬松、龐大、遮蔽嚴密的袍子或裙子。文藝復興以后,強調倡導將人從神中解放出來,因此,打扮產生了巨大的變化,與“男主外,女主內”的分工地位一致,此時打扮的變革首先是從男性開始,如男性首先穿著緊身褲襪、高跟鞋,以顯示男性的體健與身高,而女性依然是遮蔽嚴密的裙裝,在16世紀,女性對于時尚的追求是一項具有嚴重罪過的事情。在中世紀的大部分時間,女人的時尚都是宗教和道德懲治的焦點,男性的時尚則帶有明顯的色情意味。[14]16近代以來,打扮在階層間呈現(xiàn)既有差異又有模仿的狀態(tài),時尚有了更快的變化,尤其是女性進入工作領域獲得經濟獨立以后,促成了時尚的巨大發(fā)展。工業(yè)化推動的城市化、生產發(fā)展規(guī)?;?,社會群體不斷分化,以及個體社會流動增強與全球化進程等共同推動著時尚的急劇變化。
文化變遷則展示了文化變化的影響。森尼特(Sennett)認為,打扮源于布爾喬亞的發(fā)展以及公共空間和私人空間的分離。這些變化嚴重破壞了個人的公共生活,導致打扮時尚的產生。傳統(tǒng)社會的打扮變化緩慢,更多地體現(xiàn)了社會等級秩序,如17世紀的貴族階層,無論男女都穿精心制作的服裝,濃妝艷抹,以及佩戴假發(fā),主要目的在于體現(xiàn)社會地位,嚴格扮演社會規(guī)定的結構性角色。[15]后來的面相學興起,一度強調表里如一,認為外表是個體內在心理與道德素質的展示,打扮是個人心性與品德的展示,打扮與倫理道德緊密聯(lián)系。到了現(xiàn)代社會,打扮是一種表演性自我,是對自我身體的管理與社會規(guī)則的內化,如健美運動、體形控制等。于是,身體裝束與打扮成為個體性與社會性結合的焦點,相應的現(xiàn)代性理論也開始介入打扮、時尚的解釋之中。[16]65-67
2.微觀的影響因素
微觀研究開始突出打扮的女性特征,涉及生理因素、個性特征、自我認同、性別、組織、社會情境以及其他諸多因素。
在生理因素方面,瑪?shù)伲∕artie)等人的研究認為,生物性因素對女性身體的打扮具有重要影響。如在排卵期,女性生理上不但會散發(fā)出吸引男性的氣味而且會無意識地強化自身打扮,較多地暴露身體,并出入男性較為集中的場所,如酒吧、迪斯科舞廳等,以接近并吸引男性。[17]同樣,膚色黑白、身體高矮胖瘦都決定了服飾搭配,如某些女性因為小腿粗而拒絕穿裙子。
打扮作為一種溝通和交流的手段,是個性的自我展示,也是個體建構自我認同的手段。因此,打扮是個性決定下的產物,如長裙展示文靜優(yōu)雅,而T恤短褲則代表青春活力。盡管女性為了突出個性特征,往往拒絕標準化、普遍化的服裝,但是為了獲得職業(yè)發(fā)展,女性需要接受職業(yè)制服,而職業(yè)成就感強的女性更喜歡制服。[18]
自我認同與群體認同、社會認同息息相關,其與群體、社會既有一致性,又有差異性。所以,打扮既是個體自我認同的手段,用來展現(xiàn)個人的身份、角色、地位,也是展示群體、社會認同的方式。例如,部分阿拉伯婦女堅持使用頭巾和面紗的打扮,以表達自己對于伊斯蘭宗教的忠誠;[19]185-214土耳其大學的女性開始去掉頭巾,作為反對諸多女性禁忌而張揚女性權力的一種方式;馬來西亞的大學和中產階級女性卻致力于維護面紗的地位,借此維護男性的權威和伊斯蘭女性的形象。[20]現(xiàn)代打扮已經延伸到廣泛的群體著裝之中,從正式組織制服、家庭(如親子裝)、體育運動到各種臨時性群體等。
性別對于打扮的影響涉及性別意識和性別社會化等方面。人們認為,女性比男性具有更為強烈的身體意識,更注重自己的身體特征,也更注重打扮,甚至打扮本身就是一個女性特征。女性打扮樣式豐富并且不斷變化,而男性的服裝簡潔并且更新速度較慢,如襯衫、T恤、西裝有標準化的制服特征;女性多變的打扮風格可以突出個人魅力,而男性穩(wěn)定的打扮方式表達出對于組織的可靠性與職業(yè)忠誠;這種打扮的性別差異展現(xiàn)出女性專注于個體生活,而男性傾向于社會成就。[21]87-98在人們撫養(yǎng)孩子的性別社會化過程中,家長也通過性別打扮來強化孩子的性別意識,如給女孩以粉色、紅色的打扮風格,給男孩以藍色的打扮風格。職業(yè)社會化理論認為,職業(yè)女性傾向于采取女性特征與職業(yè)特征相協(xié)調的打扮風格,如為展示進攻、冷峻、犀利的律師職業(yè)特征,法學院女生會將女性的化妝與深灰色或深藍色的職業(yè)短裙相結合。[22]
組織也是影響打扮的重要因素,并可以細化到組織的性質、等級結構、行業(yè)屬性等方面。在組織性質方面,一般企業(yè)組織幾乎都有統(tǒng)一的制服,政府組織的標準化制服因部門而異。例如,警察等司法系統(tǒng)具有嚴格的制服要求,而一般的行政部門則不要求。在組織內部等級結構方面,企業(yè)對于不同層級的員工往往具有不同的著裝要求。地位較低的層級通常具有嚴格的著裝規(guī)定,而地位越高的層級越具有服裝選擇的自由,這在女性打扮中尤為明顯。同樣,銀行、法律行業(yè)服裝的規(guī)范性較高,而新聞、傳媒、娛樂行業(yè)的服裝規(guī)范性則較低,甚至有公司明確要求女性著裝要時髦,以顯示公司的現(xiàn)代氣質。[23]
在社會情境方面,打扮是對于社會具體情境規(guī)則的內化與遵守。何謂合適的衣著,主要取決于情景和場合。在理論分析方面,琳達(Linda)認為,女性打扮取決于兩個因素。一是場合特征,二是個人對于自身社會身份的想象,同時人們也通過打扮來認知場合和個人身份的信息。[24]戈夫曼(Goffman)認為,人們必須控制自己的外表、衣著和行為舉止,把這一切作為技巧性的東西來影響別人對自己的認識,打扮就是在為別人制造情景定義,個人身份與社會身份的形象沖突實則是被給予的身份與被釋放的身份之間的不一致,而女性打扮較之于男性打扮尤為復雜。[25]57-62
同樣,氣候、地理環(huán)境、種族、民族、年齡、收入、生命歷程、同伴群體、社會事件、風俗習慣、文化背景、宗教信仰等對于女性打扮亦具有影響。如在年齡方面,有關打扮的研究幾乎集中于年輕女性這一群體,而兒童和老年人則鮮有提及,時尚雜志具有代表性的就是封面女郎。在文化背景方面,卡琳(Karlyne)認為,不同年齡段的韓國女性成長于不同的文化背景中,她們對于西式服裝的接受傾向也不同。[26]在宗教因素的影響方面,伊博(Ebaugh)的研究表明,初進天主教的婦女打扮就是在嚴格的宗教規(guī)范下進行的,教會指導修女不要將自己視為一個獨立的個體,而應該是集體的一種代表;修女象征化的打扮取代了她們的個人身份,當修女用黑色的宗教裝扮取代世俗服裝,象征其脫離塵世而進入新的生命世界;修女統(tǒng)一、簡潔與樸素的制服意味著修女與其他修女的區(qū)別和距離已經消失,大家都是神的仆人。[27]21-22
有關影響打扮的各種宏觀與微觀因素,主要用來解釋打扮的成因,無論是中立性的立場還是突出女性特征的研究,都主張女性打扮是被各種社會因素形塑的結果,不平等的性別社會結構只是其中一個因素,而非全部。打扮的女性化研究在結構分析中開始彰顯,而到了打扮的功能研究時,已經是女性特征的完全展現(xiàn)。
雖然各種通俗雜志針對女性推出層出不窮的打扮技術,但更多是技術性的指導,缺乏社會意義的建構;同樣,人們將打扮更多地歸結為女性特征,男性打扮卻不受關注。因此,有關打扮的功能研究主要針對女性展示社會性的職業(yè)領域,包括女性打扮與求職,以及職業(yè)發(fā)展中的女性打扮。女性打扮與職業(yè)研究的核心在于,女性打扮必須在性別特征與職業(yè)社會特征之間的矛盾關系中取得恰當?shù)钠胶?、協(xié)調與整合。
1.女性打扮與求職
打扮對于個性特征的建構具有重要作用,這是人們的共識。朗格盧瓦(Langlois)等人認為,外表打扮受諸多方面的影響,如第一印象、約會、擇偶、獲得幫助、教師偏愛、政治候選人偏好、投票、陪審員的模擬判決等,并由此推論到外表打扮絕不局限于眼睛可以看到的視界,其影響更為廣闊。[28]在這些研究中,較為集中的領域是打扮對于女性求職的影響。
打扮是對女性個人特征與社會特征的展示,對求職活動具有重要的影響。個性暗示理論(Implicit Personality Theory)認為,打扮所刻畫的身體吸引力可以喚醒人們對于身體、個性相吻合的印象期望,并促使招聘人員將應聘人的外表與諸多個人優(yōu)勢特征聯(lián)系起來,如簡潔對應干練,搭配得當對應團結協(xié)作等。[29]37-81在求職過程中,招聘者需要在短暫的接觸和有限的材料中,判斷女性求職者往昔的豐富經歷和個人品質,這需要從多方面收集信息來印證,于是女性打扮就成為很多招聘者有意尋求的信息。[30]291-321
打扮對于女性求職的影響,早期研究與后期研究具有一定的差異。早期主要以性別刻板印象的解釋為主。例如,凱莉(Kelley)等人認為,有關打扮的刻板印象就是女性的良好打扮顯示出勝任工作的能力,那些認真并選擇合適打扮的女性在工作中也會有出色的表現(xiàn),因此打扮有助于女性求職成功。[31]性別刻板印象認為,打扮是一個明確、突出且重要的女性特征;打扮是對身體的修飾,而工作是身外之物,一個女性如果對于打扮沒有什么興趣,那么,她對于工作也會沒有熱情,因此不打扮的女性是不敬業(yè)的女性。這種解釋類似中國文化中“三分長相,七分打扮;只有懶女人,沒有丑女人”的說法。迪翁(Dion)等人的研究證實,那些打扮得更有吸引力的女性,在求職過程中比那些打扮較少、吸引力較小的女性更具有優(yōu)勢。[32]
后期研究以缺陷模型(The Lack of Fit Model)為主。該研究在分類研究的基礎上認為,在女性占主導地位或是統(tǒng)治地位的職業(yè)領域(如護士、幼兒園教師)中,女性打扮的出色有助于求職的成功,而在男性主導或占統(tǒng)治地位的職業(yè)領域(如管理、IT等)中,女性打扮的出色卻使女性求職失敗的幾率增加。針對女性在男性占統(tǒng)治地位的職業(yè)領域中求職,這一模型的解釋認為,一個打扮出色的女性給男性招聘者的暗示是,其沒有什么真才實學,而是依賴于相貌漂亮(也就是靠臉蛋吃飯),因此往往會被招聘者拒絕;同樣,如果一個女性打扮平平,則給男性招聘者這樣的暗示:在這個男性競爭都非常激烈的職業(yè)領域,這位女性竟然來應聘,而且還相貌一般,那肯定是具有真材實料,否則她也不會來。[33]269-298杰克遜(Jackson)以管理領域為例的研究對此進行了證實,他將此解釋為打扮更多地展示了女性特征,這與這一領域的男性特征相沖突。[34]
其他的一些零散研究進行了更為詳細的區(qū)分。洛克斯利(Locksley)等人的研究發(fā)現(xiàn),在其他信息優(yōu)先、目標既定和求職者條件趨同的情況下,女性打扮對于求職成功的影響越大;而其他信息較多、目標較為寬泛且應聘者條件差異明顯的情況下,女性打扮對于求職成功的影響則越小。[35]同樣,對求職中各種影響因素重要性的評估研究顯示,女性打扮的重要性低于工作技能,但高于運氣。[36]個別研究甚至細致到女性服裝的顏色對于其求職的影響。勒克(Lucker)等人就女性打扮提出,女性身體的吸引力只有在建立更為廣闊的社會形象,如可愛、擅長社交等特征方面,才會給人積極的印象。[37]
2.女性打扮與職業(yè)發(fā)展
同樣,很多研究都主張,女性打扮對于其職業(yè)或專業(yè)領域的成功大有益處。個人形象的良好展示,既可以提高職業(yè)中的親和力,又可以促使個體獲得別人的良好評價,進而推動職業(yè)的良好發(fā)展。[38]27-34這種女性的著裝必須考慮兩個方面因素,一個是外在環(huán)境的影響,二是女性自身特征與職業(yè)特征的融合。
首先,在外在環(huán)境的影響方面,良好的職業(yè)著裝與職業(yè)性質、內部等級、具體情景等息息相關。杰克遜(Jackson)認為,打扮有助于女性在商業(yè)或專業(yè)領域中的成功,但是其給予女性的商務著裝建議則是由夾克、協(xié)調的裙子和簡潔的襯衫所組成。[39]沿著這種思想,沃克曼(Workman)的研究表明,女性的商務性著裝會在商務職業(yè)類型的活動中給人留下非常好的最初印象,最終推動個人職業(yè)中商務活動的成功。[40]在組織的內部等級方面,底層的制服性著裝往往給人忠誠、可靠的印象;而對于職位較高的等級,個性化的著裝則尤為必要,因為這對于顯示個人魅力、領導風格乃至組織文化理念方面具有重要作用。同樣,在體現(xiàn)社會文化或是規(guī)則的領域,必須具有嚴格的著裝要求,以提高人們的安全性與可信賴性,如警察、保安、特定服務人員等。一般來說,在職業(yè)化的場合,身體表達的規(guī)則也會有一定程度的變化。工作場所越傳統(tǒng),衣著的規(guī)范就越標準,對身體適應某種特殊規(guī)范的性別限制的壓力就越大。
其次,在一些職業(yè)場合,女性打扮需要適當把握身體特征與職業(yè)特征的結合。例如,許多職業(yè)和崗位都由男性來把持,因此對一個想得到晉升的女性來說,小心留意自己的身體與衣著以便安排或限制她們身體潛在的性感,就顯得非常重要。對于女性在職業(yè)中的著裝,女性必須在女性化和職業(yè)化之間取得平衡,才有助于職業(yè)的發(fā)展與成功。[41]一方面,女性著裝要避免過于女性化,如露胸、露背的衣服,或是粉色、橙色、印花的服裝,以避免性吸引力的過度釋放;另一方面,女性打扮也要避免過于職業(yè)化,導致招惹男性的嫉妒,如盡量不要在會議室和辦公室穿長褲,以避免產生男性的威脅感。
女性打扮的功能主義研究在當代獲得越來越多的關注,因為工業(yè)化社會中,日益增多的女性開始走出家庭并進入職業(yè)領域,打扮對于女性職業(yè)的影響也日趨重要和普遍。
1.西方女性打扮研究的評論
西方有關女性打扮的研究蘊含了中立性、女性化兩種立場與理論解釋、結構分析、功能分析三個部分。中立性立場主要體現(xiàn)在人類打扮的理論研究以及打扮的宏觀結構經驗分析,顯示出女性打扮的歸屬性;女性化立場展現(xiàn)在微觀結構經驗研究與功能研究中,體現(xiàn)出女性打扮的獨特性。理論研究主要解釋人類為什么會打扮以及打扮為什么會變化,強調了生物性、社會性、階層性、時代精神等普遍性概念。結構分析的宏觀部分依然突出了影響人類打扮的資本主義經濟、文化、全球化、歷史變遷等普遍性因素,微觀部分則分析了影響女性打扮的生理狀況、個性特征、自我認同、社會情境、地理環(huán)境、種族、民族、社會化、社會事件、風俗習慣、文化背景、年齡、宗教信仰等具體因素。功能分析則集中于女性打扮對女性求職、職業(yè)發(fā)展的影響,其核心是突出女性特征與職業(yè)社會特征的協(xié)調和整合。
西方女性的打扮研究展示了女性打扮不斷明晰的邏輯線路,核心是女性特征與社會特征的整合。首先,女性打扮是人類打扮的重要組成部分,人類打扮的本質、意義與宏觀影響因素深刻地影響著女性打扮。其次,女性打扮具有自身的獨特性,許多具體因素影響著女性打扮,展現(xiàn)女性特征打扮也影響著女性的職業(yè)發(fā)展。因此,女性是人類重要的獨特組成部分,其打扮是人類溝通、交流方式的展示,具有濃厚的社會性;女性打扮中的性別特征展示具有獨特性,于是打扮蘊含了女性特征與社會性特征相協(xié)調、相整合的需要。正是這種打扮實踐中的整合,推動著女性的職業(yè)進入與發(fā)展,進而也推動了女性的社會融入。
西方女性打扮研究的中立性立場較為新穎,其實質是從人(類)、社會而非男性的角度審視女性打扮,與性別不平等的研究視角相對。首先,打扮的理論研究回答的是人類為什么打扮以及打扮為什么會變化,而不是單獨的男性或女性為什么打扮。其次,女性打扮的結構分析和功能分析突出了女性獨特性的女性化立場,沒有強調男性的統(tǒng)治視野,男性因素是影響女性打扮的諸多因素之一,而非全部;女性職業(yè)發(fā)展是女性與社會的融合,而非與男性的融合。因此,與性別不平等研究視角把社會人類等同于男性、把社會等同于男性統(tǒng)治的假設和前提不同,有關女性打扮研究的中立性立場具有研究視角的新穎性。不可否認,男性對于女性打扮具有重要影響,但若以此否認其他因素,無疑存在以偏概全的不足。性別不平等視角在揭示女性社會不平等與推動性別平等方面功不可沒,但在女性打扮研究領域不宜泛化。
西方學界有關女性打扮的研究雖然積累豐富、邏輯清晰,但是無法掩飾其內在的根本沖突與解釋矛盾。根本沖突主要是研究中立化與女性化立場之間互相排斥而難以調和的局面,相應的中立化也存在著去女性化(即弱化女性特征與性別差異)的陷阱,這是女性主義研究長期在性別平等與性別差異之間難以調和的矛盾延伸。當然,這種根本性的立場沖突預示著女性打扮研究的豐富性、艱難性與長期性。解釋矛盾主要包括打扮研究的解釋核心、解釋視角與解釋變量三個層面。首先是打扮生物性與社會性解釋上的矛盾,在生物性方面,精神分析理論突出強調了女性打扮旨在塑造性吸引力,但是生物世界的性吸引力更多地被雄性生物所展示,如雄獅的鬃毛、雄鳥的羽毛修飾等特征;在社會性方面,溝通理論將打扮視為人類的交流方式,但為何社會性承載較多的男性較之于女性打扮更少,打扮為何被更多界定為女性特征。其次,在具體的解釋視角方面,性別不平等理論認為,性別社會結構決定了女性打扮是為了取悅于男性,但中世紀的男性打扮更甚于女性,這又如何解釋。再次,各種具體的解釋變量難以涵蓋打扮的動態(tài)變化,如性別、年齡都是解釋打扮的重要變量,但在傳統(tǒng)社會,打扮在性別、年齡上的變化并不明顯,如傳統(tǒng)社會男性長袍與女性長裙高度相似,兒童的服裝款式也都是成人服裝款式的縮小版。[42]80-97
西方學界有關女性打扮的研究具有不言而喻的學術與實踐價值,但存在不足,主要表現(xiàn)在研究領域的狹隘化發(fā)展與研究視角的整合性不足。在狹隘化方面,西方學界有關女性打扮的研究,在微觀經驗領域集中于年輕女性的打扮,忽略了其他年齡階段女性的打扮,以及與男性打扮相比較的研究;同時,將女性打扮與現(xiàn)代性相聯(lián)系的研究,忽略了女性打扮歷史演變的動態(tài)性。琳達就這種喪失廣闊性的女性打扮研究評論道,打扮研究的復雜性不是男性與女性、制服與時尚的二分法就可以解決的,男性世界依然存在打扮選擇的問題。在學科視角的整合方面,有關女性打扮的研究整合度不足,人類學注重飾物研究,社會學注重現(xiàn)代性,心理學則側重個性心理特征分析,歷史學注重打扮的歷史演變,女權主義注重性別不平等,這些研究的整合度不高,導致女性打扮的研究更像排列而非組合。朗格盧瓦(Langlois)等人認為,打扮的影響不是某個單一學科理論就可以完整解釋的,相反,對于這一領域需要不斷在學科理論方面進行擴展和豐富。[43]
2.國內女性打扮研究的反思
借助西方學界在女性打扮研究方面的豐富積累,可以有效地反思本土女性打扮研究存在的偏頗與不足,主要包括視角與意識兩個方面。在視角方面,國內學界的研究基本上都是從性別不平等的單一視角出發(fā),與西方女性打扮研究的中立性立場具有明顯的差異,且缺失了研究視角與理論的多樣性。國內研究一味強調打扮是女性遵從男性統(tǒng)治的體現(xiàn),審視女性打扮不僅應有男性的眼光,也要有女性自身的認識;同樣,女性職業(yè)發(fā)展的社會融入,也不單單是為迎合男性的表示。因此,性別不平等以男性做預設來審視女性打扮,其前提存在把人類置換為男人、把社會置換為男性統(tǒng)治的缺陷,相應的分析看似導向性別平等,實則是以批判女性打扮為由而強化了性別不平等。在意識方面,國內學界的思辨研究重學術輕實踐、重批判輕經驗:前者忽略了打扮對于女性生活與職業(yè)實踐的重要影響,這是受傳統(tǒng)認識影響而對女性打扮的一種排斥,例如,“女有三丑,好吃懶做愛打扮”;后者指國內研究基本局限于迂闊的批判性研究,而缺乏細致、深入的實證研究,不但忽略女性化的研究視角,而且研究的積累性價值嚴重不足。因此,國內女性打扮研究與西方同類研究具有不言而喻的巨大差距,研究整體薄弱且視角單一,缺乏對于女性打扮經驗與功能的微觀實踐關注,研究的理論和實踐價值都亟待提升。
事實上,本土已有實證研究對女性打扮進行了探索,但關注較少,尚需加強。譬如,有國內學者從生命歷程角度研究了女性打扮的變化,認為女性打扮依據(jù)生理變化可以分為四個時期,每個時期女性打扮的主題和內容都在不斷地發(fā)生變化,并基于此形成了不同的母女關系:在青春期之前,女性打扮的主題是漂亮,主要通過服飾這一內容來展示,母女具有引導關系;在青春期,女性打扮的主題是性感,主要通過身體的暴露來體現(xiàn),母女進入沖突關系;青春期之后到懷孕前,女性打扮的主題是個性出眾,相應的展示內容是身體與服飾的搭配,母女具有合作關系;在懷孕后,女性打扮的主題是得體,強調身體與衣服的搭配要適合具體的場合,母女進入反哺關系。[44]
西方女性打扮研究盡管在中立化與女性化的立場之間存在難以調和的沖突,但開創(chuàng)了中立化的研究立場,并通過理論與細致的實證研究不斷邁進,推動了女性的社會融入。因此,借鑒西方學界的豐富積累,準確把握和反思女性打扮研究的中立化趨勢與陷阱,采取跨學科的視角,通過實證研究深入探究女性打扮現(xiàn)象,對于提升本土的研究質量、正確認識女性打扮、推動女性生活實踐與職業(yè)發(fā)展,具有重要的理論研究價值與實踐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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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艷玲
Research on Western Women’s Dress:Neutralization and Feminization
LIULuhu
Academic circles in the West have wealthy theoretical and empirical researches on female dress.The researches have two positions which are neutral and feminine in terms of theoretical explanation,structure analysis and function analysis.Theories explain why humans dress up and why dressing would change;structural analysis explains shaping factors of women’s dress;and functional analysis highlights the impacts of dressing up for women job-seekers and career development.The core of the whole research is that women’s dressing up is an important part of human dressing,which needs coordination between the female characteristics and social characteristics. Researches on Western women’s dressingalsohave logical conflicts and are not adequate.Therefore,systematic study of Western researches on women’s dressing is of great value for rethinking local researches and promoting women’s lives.
woman’s dressing;neutralization;femininization;structural analysis;functional analysis
10.13277/j.cnki.jcwu.2017.01.013
2016-12-08
C913.68
A
1007-3698(2017)01-0103-10
劉錄護,男,華南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副教授,社會學博士,主要研究方向為教育社會學、消費社會學。5106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