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欣誠
選手自述
立于鬧市的隨性小女子,愛獨處也愛群居。今已至及笄之齡,雖偶嘆父母沒有賦予冷若冰霜、艷若桃李之貌,但常常還是攬鏡自照,顧影自憐。閑暇之際,獨坐閨房,撫琴長嘯,琴技不精,聊以自樂。也曾舞文弄墨,面對拙作,竟拍案叫絕。三腳貓功夫雖不能登大雅之堂,也足以博得父母回眸一笑,也算是到了一種“升堂矣,未入于室也”的境界。我就是我,顏色不一樣的煙火!
村西頭有家紅豆餅店,下午四點準時開門。
饞嘴的小孩和婦女聞著濃郁的香氣早早地就守在門口,開店的是張智藝和他的兒子張傳藝。
“還來兩斤的?”張智藝笑呵呵的。
“再多來點!”年輕婦女手豪爽地一揮,“今天俺姐來串門,也得讓她嘗嘗你的手藝?!?/p>
“得嘞!”
“嚯——”爺倆長嘆一口氣,這一天終于結束了,鎖門,走人。
村子里沒有路燈,張傳藝小心地攙著他爹,“傳藝啊……”“哎,我聽著?!薄八氖嗄炅?,打你五歲起,這店我就一直開著,早上五點就得起來把前天煮好的紅豆碾成泥,加糖,揉面……年輕時不覺得什么,而如今……人老了,真是力不從心??!”他揉了揉自己的腰,神情里滿是痛苦與無奈,“可我,我不能讓鄉(xiāng)親們斷了這一口哇,制紅豆餅的秘方是咱張家的,你……”張傳藝感覺肩上正在壓著那個小小的糕點店,他堅定了:“爹,你放心,有我呢,你好好休息?!?/p>
老人不再說什么,只是眼里似乎有東西在和星光一起閃爍。
從第二天起,便只有張傳藝一人了,少了張智藝的熱情,紅豆餅似乎也不香了,生意越做越蕭條。村西頭的老人常聚在一起惋惜:“攤上這樣悶屁的兒,可惜了張哥的好手藝啊?!?/p>
這天,村西頭來了一個年輕人,打扮怪異得很,頭上蒙著個大耳罩子,搖頭晃腦的?!昂伲∧遣皇菑埦噯??”有小青年認出來了,“張傳藝!你兒子來了!”張傳藝一手面粉,胡亂地往身上抹著。
“爸,你干什么呢?”張傳藝有些不敢認自己的兒子,他看見了村里人嘲笑他的眼光,又把目光落向了張精藝滿是破洞的牛仔褲上,上大學不是去賺錢的嗎,這褲子……張精藝察覺到張傳藝眼神中的不解、心疼,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這褲子買來就是這樣,這叫時尚?!?/p>
張傳藝仍似懂非懂地點著頭:“不是說有急事嗎?”兒子眉宇間的皺紋更深了。
“哦,哦,是這樣的,你爺爺不能干了,這紅豆餅的生意全攤我身上,忙不過來,來買的人也少了,你能不能……”
張精藝像聽到天方夜譚,瞪大了眼睛:“我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學,為的就是擺脫這種農(nóng)村生活,你居然又讓我回來?”
張傳藝一聲不吭,兒子示威般地跺了跺腳,走了,又只剩下張傳藝一個人。
讓他驚訝的是,不久后兒子又回來了,還帶來一個穿西裝的男人,戴著眼鏡,斯斯文文,嘗了幾口紅豆餅,贊不絕口。什么“前途光明”“引發(fā)熱潮”之類的洋話,把張傳藝搞得暈頭轉(zhuǎn)向?!熬褪窃诔抢镩_店,手藝不變,換個門面而已,現(xiàn)在正流行大學生創(chuàng)業(yè)呢!”張傳藝差不多懂了。
“張家紅豆餅”轟轟烈烈地在城里開起來了,張傳藝把秘方一股腦地告訴了兒子,兒子越聽眉頭越皺:“誰起那么早做紅豆泥?誰那么仔細地配糖粉、炒芝麻呢?這些市場都有賣的,價錢便宜,成本低,利潤高?!?/p>
張傳藝有些不知所措了,張智藝給自己交代過,做紅豆餅的程序一樣都不得馬虎,不然就不叫秘方了。可是面對盛氣凌人的兒子,他不敢違背他的意愿。
村里人聽說張傳藝在城里當起了甩手掌柜,都羨慕得很,惟有在院里澆花的張智藝搖頭嘆息。
“張家紅豆餅”在經(jīng)過幾個月的絡繹不絕后,城里人也失去了對它的興趣,各種優(yōu)惠都無濟于事,張傳藝愁得白發(fā)噌噌長,手里連交房租的錢都湊不齊。兒子說耽誤學習,拿著幾個月賺的錢,走了。又只剩下張傳藝一個人,孤零零地,回到農(nóng)村。張智藝嘗了一口張傳藝帶回來的紅豆餅,只一口,就扔在了地上,大罵一聲:“混賬!”張傳藝低著頭,一聲不吭。
手藝呢?被換作幾個月賺來的錢,張精藝給自己買了幾雙名牌鞋,沒了。
(指導教師:盧翠蘭)
專家點評
本文充滿濃濃的生活氣息和時代氣息,文章巧借“張智藝”“張傳藝”“張精藝”祖孫三代在 “張家紅豆餅”這一手藝傳承中的故事,生動地刻畫出爺爺“張智藝”的能干厚道、兒子“張傳藝”的無能懦弱、孫子“張精藝”的霸道虛榮,揭示出現(xiàn)實社會中急功近利、弄虛作假的浮躁氣息,很具諷刺意味。祖孫三代的名字也體現(xiàn)了小作者的獨特匠心,可謂名如其人。
(王小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