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小亮

媽媽的愿望

◎鄭小亮

如花是個年輕的媽媽，身材高大，內(nèi)心柔弱。

如花的丈夫因病去世，來勸她改嫁的人踏破了門檻，都被她拒絕了。

這天中午，兒子小壯放學(xué)回來，兩眼噙淚，滿臉傷痕。如花心疼地問：“發(fā)生什么事了？”小壯放聲大哭：“同學(xué)們欺負我，說我是沒爸爸的野孩子?！比缁ǖ难蹨I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晚上，如花做了個夢，夢見丈夫坐在她的床頭，對她說：“這些年辛苦你了，你還是改嫁吧?！比缁ㄟB連搖頭，說：“不行，我擔(dān)心別人作踐小壯?！闭煞驀@了口氣，告訴了如花一個秘密：他有辦法實現(xiàn)如花三個愿望，但實現(xiàn)愿望的同時，會付出一定代價。

如花兩眼一亮，說：“如果真是這樣，我的第一個愿望，是變得聲如獅吼，叫欺負小壯的孩子聽了害怕?！苯又?，如花把小壯受欺負的事告訴了丈夫，說，“誰再敢欺負小壯，我就去吼他個膽戰(zhàn)心驚！”

直到如花醒來，這個夢還清晰地在腦海里浮現(xiàn)，她一聲苦笑。

臨近中午，如花剛從菜市場回來，見一群孩子正追著小壯，還拿小石頭砸他，可憐的小壯把書包頂在頭上拼命往家跑。見此情景，如花再也忍不住了，大吼道：“干嗎欺負我家小壯！”這雷鳴般一聲吼，把那些孩子嚇傻了。

那以后，同學(xué)們再也不敢欺負小壯了，他們一看到如花撒腿就跑：“小壯的瘋媽媽來了……”

如花心里咯噔一下，這個“瘋媽媽”的“雅號”，難道就是實現(xiàn)愿望后的代價？唉，只要能保護小壯，當(dāng)個瘋媽媽也無所謂了，如花心里平靜了下來。

有了媽媽的保護，小壯再也不怕上學(xué)了。時間一長，小壯還成了孩子王。以往是他被欺負，現(xiàn)在是他欺負別人。這個變化，如花看在眼里，喜在心頭。

沒多久，如花又碰到麻煩了。那天晚上，如花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驚醒，聲音是從大門外傳進來的，看樣子是有人在撬門。如花慌忙起床，為了不叫小壯受到驚嚇，她一把捂住小壯的嘴巴，把小壯抱起來從后門溜了出去。

如花渾身發(fā)顫，向鄰居們求救。一陣嘈雜后，鄰居們都拿著電筒、木棒趕到如花的家，在一片喊打聲中，鄰居們?nèi)鲩_大網(wǎng)圍捕，終于把小偷給逮住了。

叫如花后怕的是，那個小偷身上，除了撬門鎖的工具，還有一把砍刀。報警后，警察質(zhì)問小偷，為什么會選擇在如花家入室盜竊，那小偷交代了：“我踩過點，這家沒男人，就算被發(fā)覺了，也好對付?！?/p>

受此驚嚇后，如花晚上都不敢合眼皮，直到有天晚上撐得眼珠爆血絲，才昏沉沉地睡下。剛合上眼，如花的丈夫又坐在床頭喚她：“如花……”

如花猛地一咬嘴唇，鉆心地痛，她不覺得怕了，而是哭哭啼啼把家里遭賊的經(jīng)歷告訴了丈夫。

見丈夫半晌無語，如花也停止了哭泣，因為她感覺到丈夫的心在流淚。沉默片刻后，如花突然問道：“你不是說能滿足我三個愿望嗎？我的第二個愿望，就是變得強壯如牛，叫壯年男人都害怕！”

許過愿望后，如花的身體真的發(fā)生了變化，她的手一天天粗大，手上的繭子一天天增多，連皮膚也變得越來越粗糙、黝黑。幾年過后，如花能輕松搬起一個煤氣壇子，扛起一袋大米。

有天，如花家里又遭賊了。面對賊人的威脅，如花直接操起床邊防身用的搟面杖，與那個拿刀的賊對干起來。幾搟面杖下去，打得那人頭破血流后，竟把那人提起來扔出門外十多米遠。

如花“女金剛”的威名傳開了。只要認識她的人，凡事都會讓她三分。那以后，如花娘兒倆天不怕地不怕，睡得安安穩(wěn)穩(wěn)。

時間過得很快，一轉(zhuǎn)眼，小壯也長大成人了。小壯從小耳濡目染于媽媽的“威猛”，堅信只有像媽媽這樣，拳頭壓倒一切才不會受欺負。

但這次，小壯惹麻煩了：他被一群狐朋狗友邀去賭博，試了幾手后，便徹底迷上了，后來輸?shù)靡凰?，家里欠了不少債?/p>

這下如花也無能為力了，只能苦口婆心勸小壯戒賭。等到小壯浪子回頭，償清了債務(wù)后，如花的臉上也刻滿了皺紋。

這天，如花心事重重地對小壯說：“小壯，媽媽就快老得不能動彈了，想最后幫你一把，我不在身邊的時候，你要自食其力，以后好好照顧自己。”說罷，如花老淚成行。

小壯跟媽媽的感情很好，他驚訝地說：“媽你說什么傻話呢，你要到哪里去？”一連催問幾遍后，如花才告訴他實情：“這么多年，我們娘兒倆能相依為命，全靠你去世的爸爸幫忙，他托夢說能滿足我三個愿望，第一個愿望，我變得聲如獅吼，叫你的同學(xué)不敢再欺負你；第二個愿望，我變得強壯如牛，叫我們家不會受賊人威脅；就在昨晚，我又許下了第三個愿望，希望我能變成一只灰熊……”

小壯聽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奇怪地問：“為什么希望變成一只灰熊？”如花嘆了口氣，說：“我問過你爸爸了，這三個愿望，只能限于我身體上的變化，本來想許愿要點錢財給你，但這是不可能的，我想如果我變成灰熊后，你砍下熊掌，取下熊膽，還能賣不少錢……”

小壯渾身一顫，眼淚直往下淌，他跪在爸爸的遺像面前不停地磕頭，請求爸爸不要實現(xiàn)媽媽的第三個愿望。沒一會兒，他的頭便磕出了血，地上一片鮮紅。

那以后，小壯像變了一個人，能獨當(dāng)一面，好好照顧自己和媽媽了。再后來，小壯還成了家。

可能是小壯的誠心感動了爸爸，如花最后想變成灰熊的愿望沒有達成，不僅如此，自從小壯成家后，如花好像變年輕了許多，連臉上的皺紋也舒展開了……

（原載《上海故事》2016年第6期 河南李金霞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