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焰
夏天的時候,雜志社集體到九寨溝旅游。從九寨溝回成都后,一天下午,我和幾個同事去川大錦江校區(qū)閑逛。走到睡蓮池的時候,我停下來,對旁邊的衛(wèi)臻說:“那一年,就在這里,我接到卡卡的電話?!?/p>
接到電話是 2012年底,那時我在成都住了快一年。
那算是一個間隔年。之前的 20年里一直在工作工作工作,直到2011年底,很巧的,有了一個去成都暫居的機會,我很快辭了職,奔赴我的理想之地。
在成都,生活閑散,我零碎做事,夏天的傍晚吃完飯就去樓下跳壩壩舞,冬天的午后可以端杯茶在落地窗前曬太陽看書一直到太陽落山。一晃到了 2013年的新年,元旦剛過我就突然生了一場重病,病愈后,有一天,和家人一起到九眼橋去吃了個久違的火鍋,然后我們走到川大校園里慢慢溜達。
就在睡蓮池前,我的手機響了。
后來一直覺得,那個電話是一道靈光,開啟了我人生的下半場。
還記得當時天氣寒冷,我戴著手套,呼氣能看見白色。睡蓮池一片靜穆,池面上有沒有蓮葉記不清了,只記得有大片的綠色浮萍,總之蓮花是沒有的。我手指僵硬地掏出電話,接通,我的前同事卡卡在陽光明媚的深圳對我說:“沈姐姐,你該回來了?!?/p>
張彥之說,他現(xiàn)在供職的《花樣盛年》雜志社需要一名執(zhí)行主編,他覺得我適合這個職位。
其實這不是第一次碰觸“回去”的話題。在這之前,我的確和家人討論過,等他的工作告一段落,就回去。但是卡卡發(fā)來的邀請確實有些突然,我本能地覺得這件事跟我不會發(fā)生什么關(guān)聯(lián),而且,我從未告訴過深圳的朋友們我打算回去,卡卡怎么斷定我會愿意去嘗試那個職位呢?
但是,卡卡,這位在后來某年勇奪了公司 HR頒發(fā)的“伯樂獎”的年輕人,他堅持認為我適合這個崗位。他說:“要不回來跟主編見個面,聊一聊?反正你也很久沒回來了?!?/p>
那就回來。我飛回深圳,跟主編大人見面,聊至夜深,最終決定接受這份工作。
去成都的時候,以為這一去就會住上個三年五載,把除家居電器外的所有物品都搬走了,房子也租出去,沒想到這么快就回來,一切有點措手不及。但是這有什么關(guān)系呢,有些事情,你之所以去做,不為別的,就是因為時間到了。
那段過程不是沒有猶疑的,但猶疑中又暗藏著隱隱的興奮和期待。忐忑中跟我的好朋友說起,她忠告我:“不要回頭。從前種種,好或者不好,你都要往前走。”一位我尊敬的前輩也對我說:“不要怕,不要急,事情一步一步地做,就做到了?!?/p>
于是,一步一步地,我收拾家當,跟深圳的租客商討,找物流公司,訂機票……2016年 3月,木棉花開的時候,我回到深圳,到《花樣盛年》報到上班。
其實我一向覺得自己是庸常無趣之人,但是一位朋友不這么看。她說:“你這人很奇怪,看似循規(guī)蹈矩,骨子里卻每一步都出乎意料。好的,不好的,都出乎意料?!?/p>
我有點尷尬地笑起來。好吧,謝了,我樂意做這樣的出乎意料者,不畏懼任何重啟,而且每一步都不踏在別人期待的音階上——我要我自己的旋律。
我的一個同學(xué)在內(nèi)地做公務(wù)員,那年在深圳見面,她很驚異地說:“你真厲害,在這個歲數(shù),我就只想安安穩(wěn)穩(wěn)做到退休了,你還敢跳槽!”我也很驚異:“你才這個歲數(shù),就等著退休了!”
我倆都被對方嚇了一跳。
我對同學(xué)說,我的老板 46歲才開始從無到有地創(chuàng)業(yè),所以我這個年齡跳個槽算得什么呢,只要你愿意,沒有什么不可以重新開始。
后來的改變,我自身的改變,以及我從事這份工作后對他人的影響,一天一天,一點一點,我自己或許并沒有太清楚、太明確地意識到,但是那天有一個朋友很認真地對我說:“我是認識你之后,才變好的?!?/p>
我心里突然有大感動?!拔蚁M?,你永遠是一名出乎意料者?!蔽覍ψ约赫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