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可溫
孤獨少年:作為一名鏟屎官,我是很幸運的,我們家小咪也算是在我手里活得最久的一個萌寵。它愛干凈,喜歡鳥,也不抓老鼠,每天六點半會叫我起床。它有點兒小傲嬌,從來不讓我抱。它其實有點兒 ,怕老鼠,也怕狗,跟我一樣。后來,我被醫(yī)院檢查出過敏性鼻炎,醫(yī)生說不能養(yǎng)貓養(yǎng)狗,我媽就把它送走了。但它好幾次都自己跑回來了,我媽拿它也沒有辦法。它挺聽話的,自從我被確診鼻炎后,就再也沒進(jìn)過我房間。
后來我們搬家,我媽借這個機會把它留在了老房子里。很久以后,我回去,小咪已經(jīng)不在了,老房子被爺爺重新粉刷租了出去,墻上沒有了我的畫,也沒有了貓爪印。
如果可以選擇,我不會養(yǎng)它。我那么壞,那么笨,根本保護不了它。對于我來說,小咪是萌寵;對于小咪來說,我是噩夢。我不是一名合格的主人,希望它不要再遇上我這樣的主人。
大概是十四歲的時候,我有過一只貓,叫黑白色。
那時候我在離家數(shù)里的學(xué)校念書,父母不放心我寄宿,將我放在離學(xué)校比較近的叔叔家。那段時間,我真正體會到了書里說的寄人籬下的感受,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得小心斟酌,不能任性,因為你現(xiàn)在在別人家。
每天晚自習(xí)下課,我都得繞過一條黑黑的小巷子回叔叔家。黑白色就是在那時出現(xiàn)的。黑白色的小肥貓,渾身臟兮兮的,叫聲清脆到骨子里。也不知道它是不是在覓食,很長一段時間,它都會出現(xiàn)在那條小巷子里,在路燈的掩映下,四處跳竄。
每一次我走到巷子的盡頭,都會下意識地回過頭去,肥貓趴在圍墻上,望著我的方向一個勁兒地“喵喵”叫。莫名其妙地,我的恐懼總會少一些。
后來也許是見的次數(shù)多了,它有時會大著膽子蹭上來拽我的褲腿,清澈的大眼睛全是人類難以模仿的純真。我會專門給它帶一點兒吃的,于是這家伙拽我的褲腿拽得更嚴(yán)重了。
住在附近的公公說:“這附近有很多流浪貓,這只從小就被人扔到垃圾堆里,能活到現(xiàn)在不容易?!?/p>
不容易??粗堖涮ь^望著人時的眼神,心里只有柔軟和震撼。
秋天過去,開始轉(zhuǎn)冷,黑白色的精力忽然變得很差,渾身發(fā)抖,走路顫顫巍巍,跟著我走到巷子盡頭也不愿意離去,聲音也沙啞了,濕漉漉的眼神可憐巴巴的,讓人看著難受。
“不準(zhǔn)養(yǎng)就是不準(zhǔn)養(yǎng)!你天天要上學(xué),不在家的時候還要我來喂飯,我哪來那么多閑工夫!”我至今記得那天我將黑白色抱回家時嬸嬸的咆哮,“養(yǎng)你一個就夠了!還要養(yǎng)一只貓?”
嬸嬸的態(tài)度非常明確,黑白色不能留。
那是我住在那里那么久以來,第一次在面對嬸嬸的冷臉時湊上去,那時的申辯很無力:“它吃不了多少的……”
叔叔也勸我:“你嬸嬸愛干凈,咱家從來沒有養(yǎng)過貓貓狗狗。”
黑白色看著肥,實際很輕,一直在亂動。我扣著它,無端感到滅頂?shù)臒o助和委屈,拼了命也要爭取一個機會:“它不臟啊,不需要嬸嬸喂,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它的,絕對不會給你們添麻煩!”
流浪這個詞一點兒都不美好,我不愿讓它繼續(xù)漂泊無依。
最后經(jīng)過我放棄自尊拉下面子和嬸嬸軟磨硬泡的努力,嬸嬸和叔叔對視一眼,和我講了各種苛刻的條件,終于同意留下黑白色。
他們的條件講得那么認(rèn)真,讓我?guī)缀跣乓詾檎嬷灰倚⌒囊稽c兒,黑白色就能留下來了。
深夜里,我抱著已經(jīng)洗干凈的黑白色一起睡,共枕一個枕頭,它的身體大概有些不舒服,一直在輕聲吟叫,往我懷里鉆,身體發(fā)熱暖洋洋的。
第二天我特地和老師請了假,沒有上晚自習(xí),可是等我拿著買好的貓糧跑回去,見到的卻是觸目驚心的一幕。
血,大片的血,染在地上的薄雪上,映入眼簾時,全是恐怖凄然。我愣在原地動也不能動。
巨大的不祥籠罩下來,眼眶里頓時涌出豆大的淚珠,連手指都在顫抖。
和看見我無比驚訝的嬸嬸對視,她避讓的眼神瞬間證實了他們所犯下的罪惡。
你永遠(yuǎn)不知道,人究竟可以殘忍到什么地步。
離開那里之后,一直到現(xiàn)在,我再也沒有去過叔叔家。
黑白色的模樣始終印刻在我的腦海里,只要我一見到貓就會想起它。黑白色的小肥貓,渾身臟兮兮的,叫聲清脆到了骨子里,很溫順,能帶給我安全感。
再也沒有養(yǎng)過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