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開始陰了,細雨霏霏,山區(qū)的窄道上樹木片遮斜依,令人聯(lián)想起江南深秋的景象來,然而對香港來說,這已是十足的冬天了。
香港的冬天很有趣,跌進十度之內(nèi)的日子不多,但已足夠給香港人帶來一種莫名的興奮與喜悅。
女士們迫不及待地披上皮草大衣;男人們則煞有其事地搓著手,涌進餐廳:“這樣的天氣,能來些什么呢?當(dāng)然是熱騰騰的火鍋啦!外加兩扎生啤,一醉方休!”——這是他們的情趣。
有時,這種情趣會更夸張。哪一夜,只要聽說大帽山頂會有冰霜出現(xiàn),整座城池便隨之沸騰起來,人們會在深夜的二三點出發(fā),背著相機或攝像器材,駕車去到山腳下,然后登山。
對于香港人來說,寒冷非但不可怕,而且還有一種說不清的血緣上的親切。
只是這種凜冽的感受不可能讓他們體味很久,一入陽歷三月,酥酥的春雨便一場暖過一場。
清晨起床,我站在露臺上舒展一下筋骨,觀看著春晨的景色:陽光約莫要在八點之后才變得亢奮起來,于是霧開始退去,瓦藍的天穹,湛藍的海水,地平線是一線連綿的青山。
然而,當(dāng)觀看完畢這春日序幕,我拉開落地門,自露臺回到客廳中去的時候,遇上的是有關(guān)春的另一個論題。
我那個仍在念幼兒園高班的小女兒哭鬧著,說什么也要除下冬季校服,換上夏季校服去上學(xué)。
“來,乖乖,聽婆婆的話,天氣仍凍,穿薄了會著涼……”這是老人家們的觀點。
見我回屋,小女兒立即撲進我懷中:“爸爸!老師都說春天到了,天氣暖了,如果我再穿厚衫,小朋友們要笑話我的……”
這一次,我是站在小女兒一邊的:“好,換吧。去告訴婆婆,是爸爸允許的。”
當(dāng)她破涕為笑時,手中握著冬服的婆婆卻呆住了:“怎么你也像個大孩子,又不是不知道春天是最容易感冒的季節(jié)……”
然而,我在心里為自己的選擇做著最無悔的辯解:哪一個新芽般的生命不向往一日比一日更熱烈的明天呢?再說,這種對春回大地的感受不會持續(xù)太久,理應(yīng)好好珍惜。一過三月中旬,北國可能還在飄雪,江南也最多是柳梢吐青芽的時節(jié),這里卻開始驕陽似火的悠長的夏日了,而春天也就算是過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