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 暖

是風帶動了光（組詩）

田 暖

一條河擁擠在漩渦里

沿著褶皺漸入落日，她走得非常干凈

仿佛她從來都沒有來過這里

也仿佛從來都沒有過她

更沒有我們，為她縱情

也沒有她，拉過我們的手

只留下一個黑洞，鐫刻在心臟

供日夜承受和忍耐，供我們日夜

只愿忘記，卻一次次經歷

天空依然寬闊的收納著落日

并用光芒送出流星的情意

是風帶動了光

所有的渴望都在這里

絕望。一批鮮活的詞、舍利子

是我命運的一部分

命運。在蛋花湯里加了超量的胡椒和鹽

而悲傷如酒，不必擔心我強壯的胃

生活把一個人分成了三頭六臂

灰塵一樣忙亂，分娩一樣撕裂

新愁一樣憐憫自己的恐慌、人群的焦灼

早就知道一條黃金定律套牢了始終

感謝舊又把新埋進了新墳

你的喜悅、驚訝、乞求、愛欲和顫栗

全是無效的藥湯，我在這里安命定居

擺弄著穿胸而過的霧、霰和日月星辰

是風帶動了光，每天挑旺我的心

我在這里生，亦如在這里死

我遽然經歷的，也是你正承受和經歷的

遺 址

她是在滑鐵盧戰(zhàn)敗的另一個拿破侖

她的身體里隱藏著無數(shù)場戰(zhàn)事

現(xiàn)在她只是個負隅頑抗的人

疲于生死，傷痕累累

她跪向蒼天，像無聲吶喊的號手

但已找不到敵人，此時荒草和落葉

紛紛向她繳械投降

灌木叢中的紅漿果是全部戰(zhàn)利品

秋日舉著芽苞像遍地的玫瑰

她正向遠處眺望著

黑洞的槍口，落滿了蝴蝶

嗯，不弄起一絲天籟的蝴蝶

寧靜地穿過

曾經的崢嶸，崢嶸的來日

萬物消停過嗎，一個世界放下過手嗎

她靜靜地潛伏在這里

她的長發(fā)鋪展著大地斑斕的琴弦

她的頭頂是無邊的藍，腳下是無際的藍

整個姿勢像一滴不肯霉變的奶

正從一只柔軟易曲、正在熔化的鐘表里流出來

我們盛大的幸福，像一首剛剛誕生的小詩

靠深入骨髓的針釘，和時間的老去

蝴蝶獲得了標本，塑像獲得了不朽

我獲得了你萬千姿態(tài)，破敗的和易碎的

在稍縱即逝的美中

粗糙的流年弄出了琴瑟細致的聲響

一聲斷弦，兩聲如初

單向度的執(zhí)拗，分裂的瘋狂

我們共用一個整體，去點亮那些小燈

分辨那些光和遺落的陰影，有以及無

你是哪一個呢？我又在哪里呢

緣木求魚的，窮猿奔林的……

熙來攘往，條條大道布滿滄桑的光澤

只有用靈魂相戀相依的一生

才贈予我們盛大的幸福，像一首剛剛誕生的小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