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千丞
前情回顧:傭兵團接了一筆大生意,而這次,沈長澤也將參與……
特警隊把針孔攝像機綁在透明魚線上,從三樓垂到二樓的窗戶外,由于目標小,沒有人發(fā)現(xiàn)。他們從窗戶外看到了里面的情形,人質全蹲著,蜷縮在靠窗的角落,叛軍有站著的也有蹲著的,看來警覺性不低。
很快一個小時就過去了,政府遲遲不回話,叛軍頭目從地上拉起一個中年男人,把他推出宴會廳:“走?!?/p>
那男人嚇得直抖,好像沒聽懂一樣看著他。
他大喊了一聲:“走!”
男人撒腿就跑下樓梯,奪命似地沖出大門,門外的警察朝他大喊:“趴下!”
可已經太遲,一顆子彈穿過他的頭顱,鮮血瞬間噴濺在昂貴的手工地毯上,把淡雅的米黃染成了血紅,鮮活的生命在地毯上抽搐了幾下,就變成了一具尸體。
賓客的情緒更加失控,產生了一陣不小的騷亂,頭目把槍管指向他們,他們才忍住了哭喊。
頭目大喊道:“一個小時。”
奧賴斯已經嚇得臉色發(fā)青,他雖然自己沒有意識到,但是他已經不住地朝佩爾的方向看。
他的舉動終于引起了頭目的注意,頭目用槍管推了推他:“奧賴斯先生,你看的這個方向,有什么?”頭目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一個絕色美女和一個嚇得縮在她懷里的小孩兒。
頭目朝佩爾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立刻有人上前去把兩人從人群里拉了出來。
佩爾心里大罵奧賴斯這個笨蛋,蠢得和他女兒一樣沒藥救。也許是多年來的傭兵生涯,讓她忘記了恐懼和依賴,她忘了普通人驚嚇過度的時候,一定會尋求能給予安全感的東西和人,所以奧賴斯一直看她。
頭目捏著佩爾的下巴:“你是誰?”
佩爾裝出恐懼的樣子:“我是他的女朋友?!?/p>
“這個小孩兒呢?”頭目扒拉著沈長澤的腦袋,看出他是個亞洲人。
“是他收養(yǎng)的孩子。”
沈長澤一下子撲到了奧賴斯身上:“爸爸!”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但并沒有做過多的反應。
頭目讓人把佩爾和奧賴斯的女兒綁在了一起,綁完佩爾之后那人想找繩子綁沈長澤,頭目擺了擺手,露出一個血腥味十足的笑容:“不用了,下一個就輪到他。”
沈長澤和奧賴斯胸口貼著胸口,他快速地在奧賴斯耳邊說了句“別動”。奧賴斯是個胖子,從背面看把沈長澤整個擋住了,沈長澤悄悄地把手伸進了西裝里,掏出了一個多功能工具鉗。
由于叛軍占據(jù)著優(yōu)勢,他們把奧賴斯綁得很粗糙,把他的雙手綁在了胸前,沈長澤正好縮在他懷里,悄悄地鋸著綁他的繩子,只留下幾毫米的纖維相連。
奧賴斯感覺到他的動作,但不敢動,也不敢低頭,生怕被叛軍發(fā)現(xiàn)。
有了適才射殺人質的威嚇,政府終于不得不暫時同意叛軍的要求,他們按照要求把準備好的軍火和現(xiàn)金放在了一輛巴士里,同時他們要求叛軍表示誠意,在他們的同伙上車之后,先釋放一部分人質。
叛軍開始抽簽,他們只有一半的人可以帶著十名人質離開,去港口乘船,帶上滿滿的戰(zhàn)利品返回自己的國家,剩下的人的命運幾乎就被注定了。
十三個人很快由抽簽選定了,沒有抽中的人臉上帶著堅毅和無畏,他們已經做好準備赴死。
十三個叛軍挑選了十名人質,挾持著他們穿過大堂,上了汽車。佩爾松了口氣,因為他們挑選的人質大多是女性和上了年紀的人,如果彈弓或者黑白機被帶走了就麻煩了。
巴士開走之后,匪徒釋放了四十名人質,黑白機正好在那一撥人質中間,不得不跟著他們離開。
宴會廳瞬間少了一半的匪徒和一半的人質,空間寬敞了很多,狙擊目標愈發(fā)容易鎖定。
佩爾的無線電耳機里傳來單鳴的聲音:“注意窗戶,槍一響馬上帶奧賴斯往客房跑,不要走大堂,目標太大?!迸鍫柍蜷L澤和彈弓遞去確認命令的眼神。
沈長澤悄悄地握住懷里的袖珍手槍,心跟打鼓一樣跳了起來。這是他第一次執(zhí)行真正的任務,對付真正的敵人,也許他馬上就要殺人了,他能保護好雇主嗎,他能像爸爸一樣出色嗎?他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守著安全通道口的歹徒被無聲無息地干掉了,特警故意在電梯口弄出了槍響,一下子吸引了所有叛軍的注意力。
就在他們要去查看電梯的時候,特警隊長抱著一挺加特林速射機槍的改版M134,穿著防彈衣,綁著腰身,直接從三樓下到了二樓的窗戶外。每分鐘三百發(fā)的射速根本不是正常人類可以承受的,可是這個高大威猛的特警隊長就扛著這個大家伙隔著玻璃對宴會廳里站著的匪徒開始進行瘋狂的掃射。
佩爾早在看到隊長的行軍靴的時候,就已經對正對著她的那群賓客用口型夸張地說著“趴下”。
叛軍們的注意力都被電梯口的槍聲吸引了,等他們發(fā)現(xiàn)異樣的時候,槍聲怒響,已經有不少人的身體被打出了好幾個血洞。
本來蹲著的賓客全趴在了地上,有人被碎玻璃扎得嗷嗷直叫,但沒人敢起來。
沈長澤一把扯斷奧賴斯的繩子,將他撲倒在地。
“游隼”的人和特警突然從宴會廳的各個方向沖了出來,把叛軍包圍在了中間。
叛軍的頭目知道大勢已去,在地上翻了個身,試圖將槍口對準奧賴斯。
沈長澤朝他開了一槍,這一槍打在了他的大臂上。頭目忍著痛又一次試圖抬起槍管,沈長澤已經以驚人的速度貓腰沖到了他面前,從腰間抽出了他的虎牙,大喊了一聲,一刀扎中了頭目的胳膊,并踢掉了他手里的機槍。
動脈血熱乎乎地噴了沈長澤一臉,他心里止不住地戰(zhàn)栗,但同時又有一種野性沖破牢籠,被徹底釋放的興奮。
頭目抽出胸前的軍刀破空劈開,孩子按著他的頭部用手一撐,一個后空翻,跳到了那頭目的背上。
沒有人想到一個孩子會有這樣的速度和反應力,那頭目回身刺已經來不及。
在孩子舉起刀的一瞬間,就在那電光火石的一瞬間,他想起了兩年前他在森林里遭遇吉姆那一次,那個時候,他就是因為遲疑而沒有刺進這一刀,害得自己差點被掐死。
這一回……沈長澤的眼神變得幽深冷酷,他狠狠一刀,由下往上刺入了頭目的肺部。
這一刀下去,頭目就動彈不得了,他睜大了眼睛,發(fā)不出聲音,又無法立即死去,只能痛苦地在地上翻滾。孩子看著他眼里的絕望和痛苦,額上冒下了冷汗。他殺人了,這個人馬上就要死了,一個活生生的人……他的身體止不住地戰(zhàn)栗著,有一絲恐懼,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亢奮。
佩爾的叫聲讓他回過了神。佩爾已經解開了繩子,拖著奧賴斯往客房部跑。宴會廳已然變成了一個鮮血淋淋的屠宰場,到處橫躺著被殺死的叛軍和受波及的賓客。
有一些沒頭蒼蠅一般的賓客也跟在他們后面往客房部跑,這是個好現(xiàn)象,即使還有狙殺能力的叛軍,也很難瞄準奧賴斯。
“游隼”的兩個人在封后路,他們順利跑進了客房部窄小的走廊。
彈弓在后面喊:“上頂樓,公司派了直升機來?!?/p>
奧賴斯下意識地就要往電梯跑。
沈長澤趕緊推了他一把:“走樓梯!”
奧賴斯顫聲道:“這樓有三十多層?!?/p>
沈長澤不容置喙道:“樓梯!”
奧賴斯被他的氣勢鎮(zhèn)住了,扶著他女兒往安全通道跑。
他們身后還跟了十幾名賓客,也都把他們當救命稻草,跟著跑進了安全通道,開始爬樓梯。
這些平時缺乏鍛煉的資本家們一個個累得氣喘吁吁,奧賴斯幾乎是被佩爾和沈長澤拖上去的。
越往上走掉隊的賓客越多,到最后就只剩下幾個年輕力壯的男人還能跟上他們。
眼看就要爬到頂樓了,突然,沈長澤感到一股熟悉的心悸,這是他對危險的一種直覺,剛才他一直處于遍布殺氣的戰(zhàn)場,他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沒從那個狀態(tài)里出來,但他依然覺得不對勁,他猛地回頭。
就見一個跟在他們身后的白人男性,正從懷里掏東西。
他們所處的位置,正好在上下兩段樓梯上,樓下的男人很容易瞄準奧賴斯,但沈長澤卻不好瞄準他。
佩爾扭頭一看,迅速地朝那男人開了一槍,但他們所處角度不好,這一槍沒打中,只是打得墻上的灰粉亂飛,那男人朝奧賴斯開了一槍。
沈長澤一腳踹中奧賴斯,奧賴斯順著樓梯滾了下去,子彈擦著他的身體過去,在墻上留下了一個龜裂的彈眼。
沈長澤翻過護欄,憑借身體的矮小穿過礙眼的賓客跳到了那男人身上。
他抱著那人滾下樓梯,抓著那人的手腕狠狠地往水泥地上磕,試圖把他的槍磕掉。
沒想到這個人一副斯文的樣子,卻并不好對付,揮手用槍托砸在了沈長澤的腦袋上。
沈長澤的額角立刻血流如注,卻依然要去奪他的槍。他一手緊緊握著槍,一手試圖去掐他脖子,而且?guī)е⒆拥纳眢w不停地在地上翻滾。
這樣的翻滾讓佩爾根本無法瞄準。
孩子手握軍刀刺向男人,男人抓住他的手腕,軍刀離他的眼睛不過四五厘米,兩人狠狠咬著牙,瘋狂地較勁。
男人抬腿狠狠地踢向沈長澤的后腦勺。感覺到背后生風,孩子翻身滾向一邊,并一腳踹在男人的肚子上。
男人的手槍又一次要對準沈長澤,沈長澤一腳踢開他的手,趁他胸前門戶大開的時候,兇狠地撞向了他懷里,手里的虎牙精準地扎進了他的心臟。
整個搏斗不過發(fā)生在幾十秒內,那男人已經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所有人都震驚且恐懼地看著這個十歲的孩子,用怎樣冷靜悍勇的態(tài)度去對待一場生死搏斗,以及他最后那一刀的決絕。
沈長澤抽出了虎牙,看著倒在血泊里的人,鮮紅的顏色刺痛了他的眼睛,但他已經感覺不到殺人時的緊張和愧疚,他顫抖,因為他身體的血液在沸騰,有一股強烈的獸欲在他體內翻滾,他說不清那是怎樣一種感覺,讓他既害怕,卻又……
孩子脫掉已經臟破不堪的西裝外套,提著刀重新走回樓梯,看了佩爾一眼。
佩爾摸了摸他的頭,瞇著眼睛笑了起來:“你干得很好。”
孩子抿了抿嘴,把奧賴斯從地上扶了起來:“快走?!?/p>
奧賴斯再也不敢把他當小孩子看待,看他的眼神也起了變化。
單鳴等人尾隨著他們通過安全通道跑了上來,他們都受了些傷,但不算嚴重。
頂樓果然已經停泊了公司派來的直升機,沈長澤和佩爾拉著奧賴斯往勝利和安全狂奔。
突然,孩子一腳踩進地上的地磚,地磚微微向下凹陷并輕輕回彈,這只是一個極其微小的變化,但孩子胸口一震,強迫自己正要抬起的腳又慢慢壓了回去。
佩爾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孩子看了一眼腳下,他不太敢確定,但是這種奇怪的感覺,他在幾次演習中體會過。他額上瞬間冒下了冷汗:“你們都別動。”
佩爾蹲了下來,她摸了摸沈長澤腳下的地磚,仔細用指尖感覺著,凹陷的地磚露出一條縫隙,不窄,但是光線太暗,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憑著經驗,佩爾可以肯定這孩子腳下踩著壓力感應炸彈。她道:“都不要動,有些地磚下面有炸彈!”
所有人都僵住了。
壓力感應炸彈會在人踩下的一瞬間啟動,一旦抬腳馬上爆炸,這個裝置只能感應觸發(fā)它的壓力,戰(zhàn)場上目前沒有任何條件能測出孩子這一腳下去究竟給予了感應裝置多大的壓力,所以沒有別的東西可以替代,佩爾心里狠跳了幾下,安慰道:“別動,別怕?!?/p>
沈長澤道:“排除炸彈,讓奧賴斯上飛機,把那些閑雜的賓客趕下樓去,樓下應該已經安全了?!?/p>
因為有了準備,發(fā)現(xiàn)感應裝置并不難,佩爾小心探路,把奧賴斯和他女兒安全送上了直升機。
這時候,斷后的單鳴和彈弓他們也沖了上來,一眼就看到眼前的場景。
沈長澤回頭叫道:“別過來!”
第七章 置之死地
單鳴看了一眼就反應過來怎么回事兒了,他當時冷汗就下來了,大喊了一聲:“所有人都待在原地別動!”
這里不知道設有多少枚炸彈,沒有被莽撞的賓客踩到,而是被沈長澤及時意識到,該說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否則一旦炸彈爆炸,后果不堪設想。
彈弓帶著另外幾個人開始用槍管敲擊地磚進行大范圍排查,并做上標記,然后把賓客通通攆下了樓,警察已經控制了酒店,下面更安全。
單鳴對佩爾道:“讓奧賴斯先走,剩下的我來處理。”
奧賴斯坐在飛機上焦急地等著離開,這個地方他確實一秒都不想再多待,他已經嚇壞了。
佩爾呼出口氣:“你需要些工具?!?/p>
“我會讓彈弓幫我弄來,你準備醫(yī)療器械吧,我們都會受傷?!?/p>
佩爾繞過炸彈走過來,擦掉孩子臉上的汗水,認真地看著他:“相信你爸爸?!比缓蟛辉侏q豫,沖下樓去拿她的醫(yī)療箱。
直升機起飛時掀起的大風,吹得兩人都瞇起了眼睛,他們隔著三米的距離對望著。
單鳴慢慢走到了沈長澤跟前。
孩子緊抿嘴唇,努力讓自己顯得冷靜,但他緊握的雙拳依然泄露了他的緊張。
單鳴拍了拍他的臉:“別害怕?!?/p>
孩子馬上接口:“我沒害怕?!?/p>
單鳴蹲了下來,從防彈背心里取出小手電,讓光線順著縫隙照了進去,他終于可以確定,沈長澤腳下踩著的是一塊經過精心偽裝的壓力感應板,盡管在外觀上看來,這塊8×8cm大小的壓力感應板就是一塊普通的地板磚,但略微凹陷下去的縫隙,暴露在光線下的紅、綠、藍、黃顏色的復雜線路,哪怕是一個經??淳穗娪暗钠胀ㄈ耍仓肋@么復雜精密的裝置下邊,肯定不會是一個音樂噴泉的觸發(fā)開關。
單鳴從背心上取出工具鉗,小心翼翼地將工具鉗上的窺鏡順著壓力感應板的縫隙伸了進去,看出那是一個現(xiàn)在國際上流行的先進而精密的K209小威力炸彈。
這是種極其歹毒的殺傷性爆破裝置,雖然它的威力根本算不上具有致命性,但加裝在炸藥外圍的幾百枚菱形預制破片,卻可以在切入人體后,隨著傷者的痛苦掙扎在肌肉內慢慢地滑動。
想象一下吧,胳膊中彈,最終卻發(fā)現(xiàn)彈片滯留在肩胛骨的縫隙中,這樣的傷情可以讓任何一個富有經驗的外科醫(yī)生焦頭爛額。
單鳴深深地吸了口氣,用無線電對彈弓說:“去給我準備膨化凝固劑來,盡快!”
孩子低頭看著那些錯綜復雜的四色線路,盡量平靜地問道:“你是不是要剪斷電線?比如選紅的還是選藍的?!?/p>
單鳴罵道:“你以后少看那些傻了吧唧的電影,我怎么知道要剪哪條,我又不是專門拆彈的?!?/p>
“那你打算怎么辦?我該怎么做?”
“你要做的就是閉上你的嘴,控制住你這條腿。”
十幾分鐘保持一個姿勢,單鳴知道孩子的腿絕對已經僵了,但他必須堅持下去。
孩子沉默了一會兒,說道:“爸爸,這個炸彈應該不是那些尼加利亞人留下的。”
“沒錯,那些人裝備粗陋,而且不像是受過系統(tǒng)訓練的樣子,布置下這個炸彈的絕對是個高手,能把壓力感應板布置得如此精巧完美,我想至少是正規(guī)軍的炸彈專家的實力,這種人是不會留下能輕易拆除的炸彈的?!?/p>
“會不會是和在樓梯里想殺掉奧賴斯的那個白人一伙的?”
單鳴想了想,結合了來之前尼奧告訴他們的一些關于杰森奧塔利的背景,他道:“很有可能,也許是公司支持的那個紐約州州長候選人的政敵?!?/p>
杰森奧塔利支持的候選人是一個主戰(zhàn)派,對一個軍火公司來說世界不太平,國家到處管閑事,他們才有可能獲利,與之對立的政敵必然是持不同政見的。公司為這次的競選投入了大筆的資金,對方肯定也是一樣,所以他們勾結尼加利亞反政府叛軍,阻止這次軍火交易,并將賓客被劫持的責任推到公司頭上,在競選前期肯定會給予他們支持的候選人重大的打擊。
雖然這只是單鳴的一個猜測,事情的真相還需要更多佐證,但單鳴覺得八九不離十。 如果這是真的,這些政客還真是沒一個好東西。一個為了利益不停地往全世界兜售殺人的武器;一個為了利益可以不顧自己同胞的安危,人心遠比戰(zhàn)場險惡。
十分鐘之后,彈弓拿來了單鳴需要的凝固劑,他把東西遞給單鳴之后就躲到了樓下,臨走前他告訴單鳴救護車就在樓下,佩爾在電梯口。
艾爾帶著人去伏擊那輛裝載著軍火、現(xiàn)金、十三名叛軍以及十名賓客的巴士車了,他一個人在這兒也幫不了什么忙,他們的身份過于尷尬,也不可能請政府的拆彈部隊來幫忙,他們只能自己解決眼前的危機。
單鳴慢慢呼出一口氣,攥緊那一小罐膨化凝固劑,將鶴嘴形噴口輕輕伸進了壓力感應板的縫隙之中:“聽好了,膨化凝固劑可以暫時凝固住你腳下的壓力感應板,在聽到我的命令時,立刻后仰,然后朝左翻滾?!?/p>
沈長澤看著單鳴汗?jié)竦念~頭,緊抿著嘴搖了搖頭:“那你怎么辦?膨化凝固劑最多能頂兩三秒,而且這種類型的壓力感應板,多半是有附加的反制裝置的?!?/p>
單鳴低著頭,手指摸到了噴嘴上,低聲道:“你哪兒那么多廢話?!闭f完,毫不猶豫地將整整一罐膨化凝固劑擠進了壓力感應板的縫隙中!在看到灰褐色的膨化凝固劑因為接觸空氣而變成純黑色時,單鳴大吼一聲:“跑!”
出乎單鳴的意料,沈長澤并沒有按照他的話去行動,而是徒勞地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拼盡全力將自己朝左后側的露天游泳池撞了過去。
來不及罵人,來不及改變自己的身形,甚至來不及思考,單鳴順勢抱住了孩子的身體,一頭朝著泳池撲了過去。
爆炸物的破片散射通常都是以地平線為基準的三十五度角噴發(fā)的,在這樣幾乎無遮無攔的環(huán)境下,唯一可以減少傷害的地方就是那個離他們不算近的露天泳池。
炸彈轟然起爆,熱浪夾雜著火舌追著他們的腳跟了過來,單鳴感覺到破片扎進肉里的痛楚,他死死地把沈長澤按在懷里,拼命翻滾,終于兩人一起掉進了泳池。
水花飛濺,兩人一起沉了下去。
還好他們落水的地方大概是兒童區(qū),比單鳴膝蓋還淺,沈長澤掙扎著從水里鉆出來,一邊咳嗽一邊朝單鳴喊道:“爸爸!你怎么樣!”
單鳴知道自己一側的大腿和腰腹已經被破片扎中了,看了一眼被鮮血染紅的水,他撐起上身,但是不敢亂動下身,盡量讓自己的腰腿維持在摔倒時的狀態(tài)下,生怕破片亂竄。
佩爾和彈弓已經跑了過來,彈弓和沈長澤把單鳴從泳池里抬了出來,佩爾剪開他的褲子和襯衫,給他打麻藥、去彈片。盡管佩爾看上去專注而冷靜,似乎并沒有過分擔憂,但沈長澤的心卻揪成了一團。
他太沒用了,無論是五年前還是現(xiàn)在,他的養(yǎng)父多次為他受傷,把他從死亡線上拉回來,可他卻不能為他做些什么。
孩子看著單鳴腿上十多處觸目驚心的傷口,鮮血染紅了他的眼睛。
太弱了……他真的太弱了,他恨自己如此弱小,如此沒用,什么時候他才能保護這個人,而不是他處處需要這個人的保護!
直升機送完奧賴斯之后,回來接單鳴他們,并帶來了充足的藥品和設備。佩爾在飛機上給單鳴做了部分手術,取出了大部分侵入皮膚較淺的彈片,回到酒店之后,又進行了長時間的外科手術。
凌晨三點多,艾爾帶著人回來了。據(jù)說他們跟著那輛車到了港口,車上的人已經準備卸貨,特警隊的人還在商量著用什么方法解救人質,艾爾直接下令讓卡利往車里打震蕩彈。
特警隊的人阻止不及,兩枚震蕩彈打進了巴士。震蕩彈發(fā)出強光和高強度生波,使里面所有人瞬間癱了,周圍所有建筑的玻璃都應聲而碎,那輛巴士更是玻璃碴飛濺。
艾爾只負責按照公司的要求,保住賓客的性命以及軍火,他可沒承諾賓客一定是健健康康的,車里那些倒霉蛋至少有兩三個月看不見、聽不見,并且可能已經被碎玻璃扎成刺猬了,但至少命是保住了。
特警隊的人差點兒和艾爾他們干起來,還好杰森奧塔利公司在政界勢力龐大,這些警察也沒辦法對他們做什么。
艾爾和特警們一鼓作氣,將尼加利亞反政府叛軍隱蔽在港口的貨船也給一鍋端了,擊斃的擊斃,逮捕的逮捕,這次的人質事件不僅漂亮解決,而且給予了叛軍巨大的打擊,現(xiàn)在在美國的叛軍已經不成勢力,無法在公司和尼加利亞政府簽訂軍火合同的時候興風作浪,“游隼”這次可以說一勞永逸地為自己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公司焦頭爛額地面對各方指責的時候,傭兵們則在酒店里保護奧賴斯以及養(yǎng)傷。
這次他們的損傷并不大,受傷最重的是被流彈擊中肩胛的黑白機以及被炸傷的單鳴。
這兩人接下來沒有參加輪班守夜的任務,而是各自在豪華客房里休養(yǎng)身體。
沈長澤腦袋上裹著紗布,左耳往上的頭發(fā)被剃掉了一部分,防止二次感染,設計師精心修剪出來的發(fā)型現(xiàn)在全毀了。單鳴看到就嘲笑他,說他的頭發(fā)就跟他的牙一樣參差不齊。
孩子一開始氣得夠嗆,從他七歲開始換牙,單鳴就老拿他缺牙的事情戲弄他,現(xiàn)在他牙都快換完了,單鳴還沒玩夠。不過看到單鳴被包了一圈又一圈紗布的大腿和腰,他就生不起氣來了,他覺得心里很難過,他不想看到單鳴為了他躺在床上。
單鳴看今天逗他沒反應,不免有些無聊,拍著他的頭問:“怎么了,發(fā)什么呆?砸暈乎了?”
孩子抬頭看著單鳴,小聲道:“爸爸,我什么時候能像你這么厲害?”
單鳴心想,你變身就比我厲害了,可惜不能說出來,他哼了一聲:“這輩子都懸?!?/p>
“不會的,我一定會比你厲害,到時候我會保護你的?!?/p>
單鳴咧嘴一笑:“你?保護我?口氣不小?!?/p>
“是真的?!焙⒆诱J真地看著單鳴,眼中充滿堅定,“以后我會保護爸爸的?!?/p>
單鳴揶揄道:“沒白養(yǎng)你啊,行,這次任務結束之后,我讓你放松幾天,帶你去見見世面,讓你好好體會一下男人的生活?!?/p>
孩子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是直覺不是什么好事,剛想開口問,門外有人敲門。
沈長澤打開門,是巨石,他說上次那個特警隊長來酒店了,要見艾爾和單鳴,由于單鳴有傷,行動不便,艾爾打算帶那隊長來他房間。
單鳴點了點頭:“行,你們先出去吧,我換個衣服。”
于是巨石和沈長澤都出去了。
孩子沒有走開,就站在單鳴房間不遠處的走廊拐角處,想等人走了再去給單鳴擦身體。
等了大概二十多分鐘,他聽到房門打開的聲音,不一會兒,艾爾帶著一個男人從單鳴房間出來,并往沈長澤的方向走來,看來是要坐電梯下樓,兩人談論著叛軍的事情,正好和沈長澤打了個照面。
特警隊長在看到沈長澤的一瞬間,他的目光,不,也許不是目光,是他的感官、他的直覺、他的神經,都強迫他把注意力放到了這個男孩兒身上。
他看著那個男孩兒,猛然感覺到體內的血液開始不正常地沸騰。
沈長澤也正好對上隊長的目光,他感覺到身體里有股莫名的躁動,就好像有什么東西在呼喊他、拉扯他,讓他覺得眼前這個人非同一般,讓他生出了想要靠近的沖動,可他又感覺不出是敵是友,但他的的確確覺得有什么東西在召喚他,就在這個魁梧的大胡子白人的方向。
兩人四目相接,彼此探究著,這個身經百戰(zhàn)、向來勇敢無畏的特警隊長,只覺得渾身戰(zhàn)栗,一股無法形容的寒意從腳底一路攀升到脊椎。
他開始意識到那是動物的直覺,那是對同類的感知,那是對比自己強大的生物的敬畏!
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對一個看上去只有七八歲的小男孩兒產生恐懼,然而他顫抖的雙手、微微發(fā)軟的雙腿、額上不住冒出的冷汗,都昭示著他內心的恐懼。
這種匪夷所思的情況,他以前只碰到過一次,而這感覺唯一的解釋,就是他的基因本能在告訴他,眼前這個小孩兒,體內流淌著純度遠遠超過他的龍血!
最讓隊長驚懼的是,這是他這輩子見過的唯一一個未成年龍血人,一個體能不合格的人是絕對無法忍受龍血基因侵蝕體內基因所帶來的痛苦的,試驗絕無可能在一個小孩子身上成功,除非……除非他是被母體孕育出來的!
這該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潘基博士臨終前提出了只有天然母體才能孕育出完美純正的龍血人的設想,為了證實這個設想,數(shù)千億美金的投入,數(shù)不清的實驗者的犧牲,卻一直都沒有成功。如果眼前這個小孩兒,就是潘基博士所說的傳說中完美純正的龍血人,那么這孩子的存在,絲毫不夸張地說,會改變整個世界的格局!
艾爾看出他的異樣,叫了他幾聲。
隊長這才回過了神來,拼命掩飾自己的情緒,努力克制著不讓自己表現(xiàn)出異常,他指了指沈長澤:“這里怎么會有小孩子?”
“是單的兒子?!?/p>
“單?他看上去很年輕,會有這么大的孩子?”
艾爾沒有回答。
隊長知道自己問得太多了,他們之間連合作關系都算不上,至多是在某一方面需要彼此配合一些,艾爾確實不需要回答他任何問題。隊長偷偷把緊握的拳頭放進了口袋里,壓抑著自己內心的波濤洶涌,盡量平靜地走進了電梯。
孩子的眼睛目送著他離去,直到隊長消失在他視線中,他才從那種窒息的感覺中脫離出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對那個人有非常特別的直覺,這讓他有些抗拒。
艾爾有幾分疑惑,問道:“你認識他?”
孩子搖了搖頭。
艾爾聳了聳肩,沒有多想,他走過去拍了拍孩子的腦袋:“你這次任務完成得很出色。”
孩子瞪大眼睛,這么多年來一直把他當透明人的艾爾居然夸獎了他:“出……出色?我踩到炸彈了,還讓爸爸受傷了。”
“你參與作戰(zhàn),卻活著回來,對一個新兵來說,已經是最大的勝利,并且你也成功地保護了我們的雇主。等到這次任務順利結束,我會給你屬于你的那份傭金?!?/p>
孩子露出不加掩飾的欣喜。
眼里基本只有錢的艾爾居然要給他傭金!他真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興奮!有了錢,他可以定制屬于自己的武器和裝備,他要存好多錢,單鳴花錢如流水,說不定有一天還得靠自己養(yǎng)著,然后,或許有一天,他能有機會回到天啟,見到他不知身在何方的父母。
“艾爾,謝謝你!”孩子高興地笑了起來。
沈長澤推門進屋,見單鳴正看電視呢,他問道:“爸爸,剛才那是什么人?來做什么?”不知道為什么,孩子對那個人的出現(xiàn),感到有些不安,可他確實是不認識那個人的。
單鳴漫不經心地說:“一個陸軍上尉。那個在安全通道襲擊奧賴斯以及埋設炸彈的,果然是公司支持的候選人的政敵,不過他們現(xiàn)在沒有證據(jù),需要我們配合調查?!?/p>
孩子還在想那個特警看他的奇怪的眼神,但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給單鳴擦了身體,換了藥,重新包扎了一遍,然后就爬上床,和單鳴一邊吃零食、一邊看電視。不知不覺地,就靠著單鳴的胳膊睡著了。
單鳴看了一眼小孩兒,忍不住笑了笑,可眼中又彌漫起深深的擔憂。
下期預告:順利完成任務,大家都分到了一筆不小的錢,沈長澤也有!拿了錢干嗎?單霸霸說,來,兒砸,我?guī)闳ヒ娮R一下怎么玩……于是一群人來到了拉斯維加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