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如
人,與生俱來有很多的欲望,有的追名,有的逐利,有的名利兼收,還有一種人,他們天生就具有一種悲天憫人的情懷,他們關(guān)注現(xiàn)實,關(guān)注人生,他們把視線投射到更廣闊的社會,對于所見所聞有所思有所感,他們有話要說,于是,擅長文字的成了作家,擅長色彩的成了畫家,而她,擅長光與影的變換,虛與實的編織,所以就有了她的電影。
她,入道30多年,拍了23部影片,她的電影,可以說是一部香港社會的發(fā)展史,她用影像記錄了香港三十多年來社會發(fā)展的歷史,她多次將手中的鏡頭關(guān)注在香港底層人物的身上,在電影界,作為一個導(dǎo)演,她是無與倫比的,作為一名女性,她又是特立獨行的。
她就是許鞍華。
她初出茅廬就榮膺大獎,紅極一時,然而很快又遭遇瓶頸,沉寂多年,十年后,也就是1995年,一部《女人四十》橫空出世,獲獎無數(shù),兩年后的《半生緣》,四年后的《千言萬語》又讓她再度成為獲獎最多的導(dǎo)演之一。而其后十年時間,她再度沉寂,拍的爛片無人問津,這時候她已經(jīng)快60歲了。
60歲的女人,一般都在家含飴弄孫,或是知難而退,從此退出江湖。而她不,2009年的《天水圍的日與夜》,讓她重新回到了眾人的視野,區(qū)區(qū)100萬的小成本制作就打敗了耗資3000萬的《赤壁》,成功問鼎香港電影金像獎,而2011年的《桃姐》又讓她登上了事業(yè)的頂峰,從臺灣的金馬獎,到香港的金像獎,還有在威尼斯又獲得最佳女演員獎,她成了名副其實的獲獎專業(yè)戶。
在一般人的眼中,她肯定是一個大牌得不得了的大腕,其實,她依然搭公車,擠地鐵,為了賺錢也不拒絕拍廣告。甚至,在給《桃姐》找投資方的時候,她也是苦苦尋覓,拉不到資金,最后不得已,去找劉德華,若不是劉德華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冒著虧本的風(fēng)險投資拍攝,也許,《桃姐》就是另一番命運,真是好事多磨。不過,施與受都有福,劉德華憑借《桃姐》里的男主角,又再一次登上了香港金像獎影帝的寶座,這恐怕也是他當(dāng)初沒有想到的。而沉寂十一年的63歲的明星葉德嫻也憑著桃姐一角成為第一個在威尼斯電影節(jié)上獲獎的亞洲女演員,可見,許鞍華的點金術(shù)屢試不爽,再一次見證了許導(dǎo)的功力。
在許鞍華的電影里,色調(diào)多數(shù)時候是灰暗的,偶有春的綠,藍的天,更多的是灰色、雨天,小販云集的菜市,討價還價的市民,還有路邊小店,麻將桌,香港底層人的生活場景歷歷在目,其實這又何嘗不是我們身邊人的煙火人生。她從來不過度煽情,也不刻意去渲染,她用鮮活的細節(jié),一句話,一個眼神,一個不經(jīng)意的動作,就已足夠打動觀眾,淚灑紙巾。
《女人四十》是一部關(guān)于親情的故事,講述了一個四十歲的女人與患老年癡呆的公公的悲喜人生的故事?!短焖畤娜张c夜》是一部關(guān)于溫情的故事,講的是天水圍的居民們鄰里互助,三個家庭三代人,互相溫暖,彼此關(guān)懷的故事。《桃姐》講述的是一個普通人的一生,一個女傭和她照顧的少爺之間的深厚的主仆情。
短發(fā),戴一副黑框眼鏡,微胖,說話嗓音也比較粗,笑起來很爽朗,煙不離手,在人群中很是普通,有時候她故意把襯衣的扣子錯位扣著,以此與眾不同。60歲的女人,早已兩鬢斑白,雖然沒有結(jié)婚生子,可是普通家庭生活里的甜酸苦辣,她一點也不比那些有婚姻的女人知道得少。愛情于她來說,也曾有過,曾看到她留學(xué)英國時的學(xué)生照,齊額的劉海,明亮的雙眼,紅潤的臉龐,過肩的直發(fā),青春靚麗絲毫不遜于后來在《客途秋恨》里飾演她自己的張曼玉,不過一個知性,一個俏麗。她說,有的人適合婚姻,而有的人更適合獨立生活,而她恰恰是后一種人。
婚姻,合適不合適,沒有試,又怎能知道。不過,她說,她已經(jīng)過了那個年齡,她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沒有婚姻,不談愛情,還有人生。所以,她把視角投向愛情之上,把鏡頭對準(zhǔn)普通的人群,底層的小人物,處于這種那種困境的人,年華垂暮的老人或行將老去的人。她始終關(guān)注著他們的命運,正如她說,我們都會老的,所以我是在關(guān)注我自己的命運。
她講述的故事里,我們都能找到熟悉的影子,或許是我們的親人,我們的鄰居,或許是我們的明天,許鞍華用她細膩的心思,獨特的視角,客觀的記錄,真實地再現(xiàn)著平凡人的平凡生活,絲絲親情,脈脈溫情,暖暖人情,都是如此真實,直逼人心。悲喜交加的人生里,真摯的情感,溫暖的細節(jié),總是讓人于絕望中看到希望,于苦難中感到快樂。人生,多難,也因此多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