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忠海
騙子是這樣“洗白”的
《清稗類鈔》里提到一個叫錢豁五的人,這個人極聰明,通音律,文章也寫得好,但科舉失利,又不愿吃苦,所以遠走他鄉(xiāng)以行騙為生。在廣西,他投奔了一個在官府當幕僚的親戚,詳細了解了官場的各種潛規(guī)則,就租了一所大宅子,雇奴仆、擺排場,甚至私制官服,用“假官”的身份行騙,頻頻得手。
也許是騙得太多了,這個錢豁五還是失手了,流竄到北京、山東、江西、廣西等地繼續(xù)行騙。有一次,他要從廣西到浙江去,就想辦法弄了個廣西巡撫衙門的信封,在里面塞上廢紙,外面粘上雞毛,弄了一套竹筒,用黃面的包袱背上,扮成官府信使,一路走官道,途經(jīng)數(shù)省都暢通無阻,吃喝全由驛站供應(yīng)。
在杭州,他終于被識破,扭送至錢塘縣衙。此時的錢豁五已修煉成“假官”中的“極品”,對各級官員的心理洞悉無余,他對縣令說:“今欲罪我,我固無辭,第不利于四省官員,未知大吏能辦否?”意思是,我從廣西、湖北、江西、浙江一路而來,你要把我辦了,上面這四省的有關(guān)人員是不是都得受牽連?這番無賴話居然鎮(zhèn)住了縣令,同時發(fā)現(xiàn)這小子原來是個人才。于是,錢豁五不僅重獲自由,還謀了一份正式官差,用“錢炳”這個名字捐了個五品官,把身份完全“洗白”。天網(wǎng)恢恢,最后“錢炳”因分贓不均,被同伙檢舉,發(fā)配充軍。
現(xiàn)在,也有很多人像這個錢塘縣令一樣,抓住了騙子,卻怕掀開了蓋子,對自己、對同僚不利,所以盡量淡化處理。還有一些人,中途雖已識破騙局,卻不敢聲張,甘愿吃個啞巴虧。
冒充和珅兒子有什么好?
任何騙術(shù)都有心理學(xué)的基礎(chǔ),只有掌握被騙者的心理才能控制其行為,讓其放松警惕或主動上鉤。從心理學(xué)的角度看,人性的弱點有兩個,一是誘惑,二是恐懼,“假官”出來行騙,對這一點摸得很清。
和珅專權(quán)時,有個年輕人跑到南京,自稱是和珅的兒子,與當?shù)毓賳T來往頻繁,向某官員借3000兩銀子。該官員想借又怕上當,聽說和珅的兒子“善書大鵝字”,就找了個機會,準備好筆墨紙硯請此人去寫。眼看要露餡,但此人一點兒都不慌,故意發(fā)怒:“爾非乞我書,蓋疑我為騙子,欲留筆據(jù)耳。吾父若知之,我何以自解?銀不敢借,酒亦不必飲!”說完拂袖徑出,該官員惶懼,不敢再驗查其身份,乖乖將銀子如數(shù)奉上。
核實“假官”們的身份不難,難的是敢不敢。在一些人思想里素來有嚴重的“媚上”心態(tài),怕核實人家的身份會惹“領(lǐng)導(dǎo)”不高興,在這些人看來,“領(lǐng)導(dǎo)”高不高興關(guān)系重大,足以大過真理和真相。
還有人假冒皇帝
據(jù)劉禺生《世載堂雜憶》,戊戌變法之后,傳說光緒皇帝被囚禁于瀛臺,但其他情況外界知之甚少。某日,武昌金水閘來了一主一仆,主人20多歲,“長身白俊”,仆人40多歲,“無須,發(fā)語帶女聲”,二人“均操北京官腔”。他們租了一處公館,平日匿跡不出,但服用豪奢,仆人“進茶食必跪,有傳呼必稱圣上,自稱奴才”,消息傳出,整個湖北轟動了。
漢口各報披露了消息,社會上議論紛紛,“皆謂光緒由瀛臺逃來湖北依張之洞”,還有小報趁機刊載說唐故事,把西太后比作武則天,把光緒比作李旦,而李旦恰好當年有避難漢陽的事,這讓張之洞一下子坐在了火山口上。
武昌知縣陳樹屏前去“問安”,“皇上”稱要見張之洞方可透露,對其不屑一顧。其實,張之洞把二人請過來見見不就真相大白了嗎?可惜,張之洞雖為正二品的湖廣總督,當時卻沒有見過光緒皇帝!只有讓陳樹屏反復(fù)查詢。
有人出了個主意,騙那個40多歲的仆人去洗澡,結(jié)果又發(fā)現(xiàn)此人果然被閹割過,這增加了二人身份的可信度,“城中男女,往拜圣駕,日有多起”,“候補官員中,有視為絕大機會,親往拜跪者,亦有獻款供奉者”。
經(jīng)過一番折騰,此事最終真相大白,假光緒其實是一旗籍伶人,常入內(nèi)廷演戲,深知宮中之事,最后自然是被“斬立決”。這件事甚至驚動了身在日本的梁啟超,專門給張之洞寫信詢問,可見影響之大。
過去信息通訊落后,受技術(shù)條件所限,官員的情況的確不容易核實,現(xiàn)在媒體發(fā)達、信息便捷,但難免也有死角,尤其是那些人為的死角,這給了“假官”行騙以機會。
他們會認真研究這些漏洞,捏造一些似是而非的機構(gòu),自報一些看著像那么回事的職務(wù),你想找有關(guān)方面核實,卻無從下手?!罢婀佟彪y見,“假官”出現(xiàn)。信息不公開、不透明,也是“假官”行騙屢屢得手的重要原因。
(摘自《廉政瞭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