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戈
有個姑娘叫蔣小花
作者/鹿戈
我們的身體零距離,臉只隔0.01公分。如果是在周星馳的喜劇里,這就是個催命的愛情故事,如果在狗血言情小說里,這非得干柴烈火點燃大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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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最寂寞無聊的時候,是會做出一些最寂寞無聊的事情的。比如,我手賤地在QQ同城交友里發(fā)起了一條夜游附近青城山的活動,男女比例一比一,并污其名曰:賤人行動。本自卑地以為這條頗礙三觀的惡作劇不會被注意和響應(yīng),但令我措手不及的是,瞬間就有二十多人報名。
不得不說,QQ、微信這類東西,真他媽是墮落第一利器。就在今天晚上,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它將可能撩出我內(nèi)心最大的小怪獸。這臭屁時代,跟我一樣迷惘且無聊的人絕不在少數(shù)。
那次行動,黑燈瞎火,小伙伴們連對方的臉都看不清,但玩得極度開心。二十多人的隊伍,從最開始的兩行十縱,逐漸變得三三兩兩,到后來一對一對前行,好生曖昧。而我卻一直形單影只。
事故發(fā)生在過一線天的時候。本就狹小的空間,我感覺后面有人尾隨,一回身,一個黑影往前一竄,我倆就被夾在了石頭縫里。尷尬了,真的尷尬了。
我順著石縫往前竄,我前面這位也往前竄,我企圖往后,前面這位也往后。我們的身體零距離,臉只隔0.01公分。如果是在周星馳的喜劇里,這就是個催命的愛情故事,如果在狗血言情小說里,這非得干柴烈火點燃大自然。
我是誰啊,我能讓這么不要臉的劇情輕易發(fā)生嗎?于是我沒好氣地罵了一句:“壯士,您身下留情,您這是要劫財,還是要劫色?”
“拜托,人家有名有姓。姓蔣,名小花?!币还闪钊硕嗌儆悬c肉麻的聲音從0.01公分外的黑暗里飄到我臉上,暈開了,反射回去,再彈回來。我一時難以消化。正發(fā)憷呢,對面這位自稱蔣小花的又開腔了,“這名兒充滿詩意吧!”我這才回過神來,頂了她一句:“這世上多少充滿屎意的名字,也都是這么取的!”
蔣小花企圖用拳頭回應(yīng)我的反唇相譏,無奈空間有限無法施展,只能撲騰幾下作罷。這一切信息,都通過我們兩個被卡得緊緊相貼的身體傳達給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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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那刻,我正靜靜地感受她身上幽夜曇花一樣的清香,她突然頓了一下說,“現(xiàn)在咱倆算是朋友了吧?”我回答:“都被你逼到這份上了,我還有別的選擇嗎?”但我同時感受到,雖然我嘴犟得跟驢似的,但還是服服貼貼地被她卡在了石縫里,小說里那句最二的臺詞,硬生生被她按在了我的身上:嘴上說不,身體卻很誠實。
我正在直面我自己的誠實,突然發(fā)現(xiàn)胸口處異乎尋常的熱,不知哪里來了一股子邪乎勁兒,我竟然鬼迷心竅地對她說:“你的胸好像自燃了……”
她“哎呦”一聲躲開了我,一邊把手伸進衣服拉鏈里,一邊忙著罵我:“你的胸才自燃了呢,這是我揣在懷里的夜宵好不好!”
是小籠包?
什么小籠包啊,肉夾饃!
我說莫非是我剛才把你的小籠包擠成了肉夾饃?
她突然怒了,狠狠地說你咋這么不要臉呢?你就不怕得嘴癌?你再這樣咱倆絕交!絕交是個什么姿勢?我一不小心就把網(wǎng)上看到的內(nèi)涵段子順了出來,然后又后悔得恨不得把剛剛說過的話一把抓過來吞進肚子里。
沒想到她居然撲哧一聲笑了,她狠狠地把一整個肉夾饃強行塞進了我的嘴里,然后說你個嘴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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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盡管我還是沒有清晰地看清楚她的臉,但我覺得她是個特別暖人的姑娘。那天晚上的肉夾饃,也許有她身體的余溫,讓我覺得這是我這么多年來,吃過的最好吃的肉夾饃。
那天晚上,一種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的感情,懵懂初醒的心,像被溫柔來上了一刀,憂愁而疼痛。還有,那天晚上,我還明白了,把女孩的胸叫做胸脯,這是多么的荒誕和錯誤。
我感覺我的知覺終于變成了全息的,并且,頓悟到了人間的一個事實——在人類的世界里,女人就是水,無形無相,潤物細無聲,殺人不見血。
夜行之后,蔣小花三個字成了我的一個迷之夢境,幾次三番地在心里翻騰著該如何去表述和蔣小花的那場相遇。我在一次荒誕的夜行中愛上了一個沒看清楚模樣的姑娘?在深山老林里,沒錢沒貌的我,被一個女流氓劫走了一顆春心?
或者說,我在森林里碰到了一個仙女,然后留下日日相思的我,等著有一天,她會踩著七彩祥云來見我?想到此處,我的內(nèi)心就腫脹得不可方物。
突然,朦朦朧朧看到一輛女式自行車從遠處駛來,在離我?guī)撞降牡胤剑笈び遗?,栽倒在了我面前。我正一臉懵逼地想不會是老太太訛人吧,卻看見一個眉清目秀的姑娘倒在草地上,她對我說,你倒是拉我一把??!
我一邊慶幸沒遇著專業(yè)訛人的老太太,一邊攙起她對她說:我一大活人走道呢,你騎著車咋就不知道躲一下呢?
她說,我想我要是不躲的話,你肯定得躲,那么我撞到你的概率就是零。要是我躲,你正好也躲的話,我撞到你的概率是百分之五十,哪知道你跟個夢游的木頭樁子似的。
我去,我說這就是個小腦發(fā)達不發(fā)達的問題,咋就成概率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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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全特么是些沒根沒影的事兒!她盯著我:你想什么呢?走路都不帶眼睛的,害得我摔跤傷了腿,腿……
話音剛落這摔了腿的姑娘就梨花帶雨地哭了起來。劇情反轉(zhuǎn)得實在太快,我一時發(fā)懵,手足無措,就只好定定地看著她哭了有十分鐘。后來好像是哭得累了,她問我:你有被別人劈腿的經(jīng)歷嗎?
我搖了搖頭,說沒有。
你有被很多人劈腿過的經(jīng)歷嗎?
我說沒有沒有。
姑娘剛剛收斂起的眼淚,又從眼眶正中滑了下來。那一瞬間,我看到她的臉美得像個油畫,那蜿蜒的淚水,像是密西西比河穿越了美洲大陸,憂傷、恬靜。
眼前的姑娘抹了一把眼淚,接著說,我談過三個男朋友,可是他們一個比一個混蛋,都劈腿了??磥磉z傳學說的對,男人這種生物可能就是注定要四處留情,遍地開花以確保基因遺傳的萬無一失,可是我情感上受不了了,你們他媽劈腿別讓我發(fā)現(xiàn)行不行!
姑娘接著說,你知不知道量子物理學上有個概念叫“薛定諤的貓”,她說這條理論我橫看豎看就看出“劈腿”倆字來。男人他媽的就是那只關(guān)在盒子里的偷腥貓,在打開盒子之前,他既是劈腿的又是不劈腿的,總是介于這種中間狀態(tài)。你運氣好,看到的是他不偷腥的狀態(tài),運氣不好就正面撞上他偷腥。
我第一次聽到如此的奇葩解釋,原來,被劈腿也有這么多經(jīng)驗之談。一方面覺得她苦大仇深,另一方面覺得她可能是個理科學霸,這么高深的物理概念,她竟然能活學活用的男女關(guān)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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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畢竟是個男人,詆毀男人的話題談得深了總會顯得尷尬。為了緩解氣氛,我虛張聲勢地將手放在她的額頭上,倒吸了一口冷氣說,姑娘你摔得不輕,不會是傷著頭了吧,這么嚴重的中二病,可千萬不能停止吃藥。
她紅著臉罵了我一句,你咋這么不要臉呢?你再這樣,咱倆真絕交!嘴炮慣性,我還是沒兜住關(guān)于絕交的那個網(wǎng)絡(luò)段子問道,絕交是個什么姿勢?突然之間醍醐灌頂,我張口問道:姑娘你叫啥?
她說,我叫蔣小花。
神馬?我像觸電反彈一般往后飄了一步,然后死死地看著她,
我說你再說一遍!
她說,有什么問題嘛?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抓住她問,你最近是不是參加賤人行動了?你是不是剛剛從山上下來?
三天之內(nèi),兩次相遇,難道這就是傳說中命中注定的緣分?
想到這里的時候我臉騰地紅了,心里一萬只小鹿在撞。我想說,蔣小花啊蔣小花,讓我做你的男朋友行不行,我保證不劈腿。
可話被蔣小花搶在了前頭,她說我對男朋友沒有別的要求,不劈腿、對我好就行,其他的都讓我來做。我寫詩,只給他一個人看,我織圍巾,只給他一個人戴,我煮面,只給他一個人吃,我……
咳咳,我打斷了蔣小花的肉麻排比句。還有,說這些的時候,我拜托你,蔣小花,不死盯著我看成不?
突然,我好像從蔣小花的眼睛里讀到了什么,可自卑如我,不敢想我能夠成為蔣小花嘴里說的那個特別喜歡的男生。只見蔣小花羞憤一頓亂拳,像春雨潤物般砸在了我的小心臟上,我竟然沒有忍住狠狠地把她摟進了懷里。
在那個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清晨,所有電視臺都會掐播的故事,就這么上演了。
編輯:莫言言 happywyli@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