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惠中

漫漫的高原慢慢地畫

任惠中

晉中老人 136cm×68cm 宣紙 水墨 設色 2008年

好奇是人類在自然世界中一切認識的原動力，探究是在好奇驅使下，所見、所聞、所經(jīng)歷中有了不斷的發(fā)現(xiàn)，鉆研就是在這不斷的發(fā)現(xiàn)中逐漸呈現(xiàn)出一個又一個新天地。有幸與青藏高原有了這樣的機緣，20世紀70年代部隊特招文藝兵，來到了大西北的蘭州軍區(qū)話劇團，做了一名舞臺美術工作者。數(shù)九寒冬，當兵十幾天的我即隨團來到青海海南藏族自治州共和縣（恰卜?。┭莩?。第一次近距離地接觸到了藏族同胞，被藏族聚居區(qū)的一切震撼了！零下二十多度的寒風中，天之藍，是淡藍、灰藍、紫藍、寶藍、鈷藍，是深邃如墨般的黑藍，藍得透徹，藍得豐厚，藍得迷人，它包容了世界上一切的藍。一步從夏跨入冬，讓人的胸懷、心境、思路脫塵、升華。常常路在眼前，又無法走到盡頭。雪天的世界無邊際的云接天連地，風中的雪沒有雪花，是密集的雪粒，打在臉上生疼。那是真實的天大地大！也許是初踏高原的激動，也許是缺氧，也許是部隊配發(fā)的十幾斤重的翻毛羊皮軍大衣和五六斤重的大頭軍用皮鞋的負重，興奮在新奇中刺激得腦袋痛。輾轉反側，難受得無法入睡，待迷迷糊糊地睡去，不是被呼吸憋醒就是被噩夢驚醒。這就是初上高原入藏族聚居區(qū)的印記，這就是高海拔和神秘帶來的驚心和懼怕，還有與日俱增的向往。

對高原藏族聚居區(qū)的向往那么濃厚和渴望，因為這里的確有著獨一無二的自然與人文。尤其是在那天地間生存的藏族，深受佛教思想影響的地域，宗教的力量深入骨髓，人們的價值觀、生活方式和生存環(huán)境完全不同于內(nèi)地。在這兒呼吸都困難，去一個不算太遠的藏族冬窩子或夏草場也是很不易，你很容易被路遇或經(jīng)停的一戶人家、一個舉動、一個眼神所打動，存在心間，留在速寫本里。遺憾的是，眼、心、手不能傳遞得那么盡意。一步一步在這大地上適應著高原反應，卻無法抑制激蕩在胸中的心情。為了見多識廣，胡走亂爬草山，希望巧遇任何人和事，進帳篷看著一切都新奇，猜想著朝圣者的精神動力，或是呆呆地坐在大草原上冥想。其實人的欲望不用太多，去掉雜念，堅定信念，一切都不是障礙。語言不通，但誤不了畫速寫和寫生。說溝通存在不暢，但在那最初進入藏族聚居區(qū)的幾年中，只要進入了一戶帳篷人家，不用多說話，一個微笑，一個手勢，就能待下來，畫下去，只要你愿意，由著性子畫，出了這戶，騎馬再去另一家。很放心，很放松，到哪吃哪，可以見誰畫誰，想怎么畫就怎么畫，直到你自己執(zhí)意要離開。那時的體驗遠比畫面存留的內(nèi)容更豐富、更久遠。

速寫是我在藏族聚居區(qū)最方便、最直接、最普通的一種記錄生活感受的方式。文工團三五天換一次場地，七八天移一個居所的慰問演出，提供了眾多不同地域和豐富的生活素材。對一切都新鮮、抱有熱情的我，從不敢懈怠地瘋畫。有些癡迷，探親假和業(yè)務訓練機會，成了到更遠、更純粹的邊遠閉塞鄉(xiāng)村采風寫生的機會。生活中經(jīng)歷的點點滴滴、方方面面都沉淀于心。有記得住的具體事和物，尤其是有故事、有內(nèi)容的事和物。平淡的記不住，又確實讓你經(jīng)歷了，有高興的，有不高興的，有終生難忘的，有印象深刻的，但大多是再平凡不過的點點星星，它都會無意識地窖藏于心中。藏族聚居區(qū)的旅程基本都是汽車，早期還騎過馬和牦牛，第一次去甘南瑪曲，一天顛簸的汽車再轉第二天顛簸的汽車，還要步行四五公里，住一宿，再搭便車。說起來只是路途行程，但有意思，雖是老式長途車，順路的解放牌卡車，路況不好，但一路總會有驚喜和驚險，每一處拐彎都有一個發(fā)現(xiàn)，每經(jīng)停一個地方就是一處風景，每出現(xiàn)一點問題就成為一個故事。有時會有些擔心，但不會有危險，有時感到孤單，待下去其實挺溫暖。遇到汽車拋錨搶修的時候，路遇不可預知的事情，素不相識，不用招呼，不計報酬，那么善良友好的相助。途中雪中送炭般的香甜干糧，絕對忘不掉的醇香，不可復制，難以忘懷！經(jīng)四五天的行程才到達了天下黃河第一曲的瑪曲草原，很想打個滾兒，撒個歡兒，想跑到盡頭看那邊的風景，走不盡，看不夠，畫不完。排除萬難再向西行一天路程，到距瑪曲最遠的藏科鄉(xiāng)，用速寫一筆一畫記錄著祥和平靜的黑色帳篷群落，寫生著硬朗強悍的牧人漢子，曼爾瑪、采爾瑪、齊哈瑪牧場上牛羊的世界，歐拉秀瑪鄉(xiāng)那風雪中轉場的壯觀場面，我無法忘記在阿萬倉被藏獒追咬的狼狽情景。藏粑、酥油奶茶、滾鍋肉、血腸，在沒有其他食物可吃的藏族聚居區(qū)，適應當?shù)氐娘嬍呈潜匦璧?，每天品食著，咀嚼并享受著。也難怪每一次的藏族聚居區(qū)寫生歸來，體重總有增加，戰(zhàn)友見面調侃說，最近氣色不錯，是不是又去藏族聚居區(qū)了？沒錯，一到藏族聚居區(qū)，腸胃的不適沒有了，原本二兩酒的量也變成了四兩的膽，是藏族聚居區(qū)給了我滋養(yǎng)。藏族人民轉經(jīng)在祈愿積德，我旁邊的一次次寫生，在積累，在凈化，在體悟著人的精神世界。用一般意義認識人物結構中去畫藏族人民的生活，還有一個由生到熟、由熟到透徹的緩慢的認識、理解、反復實踐的過程。也許是在藏族聚居區(qū)待久了，藏族人民執(zhí)著精神的影響，父母兒時教育的要本分踏實、要努力上進的教誨。總有一股力量在頂著走，笨拙也罷，淺表也罷，對生活要求可以降低，但從沒有放棄對繪畫、對畫藏族聚居區(qū)生活的熱情。越深入到艱苦不易到的地域就越能得到不一樣的素材，刻苦、勤奮就會有所獲得。在這種單純的信念中，走過了那十幾年。那些速寫、素描、水墨、水粉、油畫寫生等一大堆畫作，沒有精彩，只有樸實無華的數(shù)量，誠實地記錄和留存在心中的痕跡，時常翻看翻看總能挑撥起一些敏感的神經(jīng)，續(xù)那不斷的心路。

不為模糊不清的將來擔憂，只為清清楚楚的現(xiàn)在努力，靜靜地過自己的生活。心若不動，風又奈何，你若不傷，歲月無恙，一個人雖然可以選擇許多條路，但不可同時走兩條路。停下來細觀生活，坐下來多畫速寫，沉下來想想問題。很多時候，對那印記深刻的鮮活生活內(nèi)容往往一開始激動不已，見多看久了，便是習慣了，見慣了就麻木遲鈍不敏感了，認為見多了也就不覺了。其實我們太缺“感”和“覺”了，去了幾次藏族聚居區(qū)就什么都知道了，都了解了，然而并不明白，表現(xiàn)鮮活的生活是靠滿滿的情感注入生活，勤快的雙腳步入生活，寬闊的胸懷納入生活。感知生活，覺悟道理。一根線一根線地照抄藏族人民的服飾，既不具備時間去畫也不可能畫好，長期的藏族聚居區(qū)寫生，是一個嘗試用各種辦法磨煉自己、提高造型水平的過程。寫實一點，具體一些，深入一層，是一個認識的過程，概括、簡練、簡約是一個實踐的過程，畫老人、小孩兒、漢子、主婦、帳篷、牛羊、草山和白云等等，是一個積累的過程。畫多了，不滿于現(xiàn)狀就會慢慢往透徹里畫對象，隨感覺而生成的繁而不亂的線性速寫和寫生，是一個理解的過程。心態(tài)好，心情好，什么都會好；心情不好，心態(tài)不平，一切都會亂了。我們常是輸在自己不好的心態(tài)和心情上，擾亂了自己的思想，降低了自己的能力。無欲則剛，營造好自己的心情，擺正自己的位置和心態(tài)，生活呈現(xiàn)在你面前處處有精彩。心境平靜無瀾，萬物自然得映，畫里有一點點苦澀，有一點點甜亮，有一點點不準，有一點點趣味，有一點點想法，有一點點遺憾，但看起來有些生動，有些感人。多畫，勤畫，思考著畫，深入淺出理解著畫，大膽實踐感覺著畫。

忘不了瑪曲與桑吉的相遇、相識、相交，誠實寫在臉上，直率表現(xiàn)在行動上，是朋友就要真心，即使這次的相識今后未必再能相見，牽繩騎馬，拴牛擋獒，翻了草山過河溝，陪你一戶一戶帳篷地慢慢走，慢慢畫。手把手教你吃藏粑，削干肉，喝奶茶。一戶帳篷也許畫半天、一天，明天再來。餓了就吃，渴了就喝，困了席地而臥，半個多月的友情怎能忘，忘不了瑪曲那次一頓大酒誤了第二天的班車，就又再畫了七天，等待一周后的下次班車了。感謝生活，感謝人生之路在三十多年前引領我入藏族聚居區(qū)，在天闊地廣中暢想得更多，在自由空間里任憑夢想，濾掉沉渣，存留真誠。沒有了距離，可以在冬窩子里，烤著牛糞火一邊與他（她）們交流、聊天，一邊觀察著他（她）們的動態(tài)，速寫素描著他們。藏族人民的熱情好客是天性、是本質。為你倒茶端肉地和善微笑，默默無語地添火煮飯，真切認真地滿滿倒酒，自然流露出一種虔誠般的真誠。做什么事都不做作，也不會做作，你怎可以做作的心態(tài)，甚至是用做作的技能去闡釋他們呢？那些最平凡、最單純、最司空見慣的生活現(xiàn)象，從天剛亮的早晨煮茶開始，背水、生牛糞火、燉牛羊肉、擠奶打酥油、捻線織氈等等家務，一直忙到晚上照看孩子入睡，沒有停歇，繁雜而辛苦，從無怨言，那種美，是美而不自知顧盼的真自然。不去擺放定格動作畫速寫，不要刻意設置正襟危坐的水墨寫生，獲取的是全方位的生活信息，畫起來有自信，有內(nèi)容，很貼切，能畫水墨則水墨，能畫速寫則速寫，這種隨興的即時性小速寫、小水墨，不那么完美完整，但留在內(nèi)心的內(nèi)容遠比速寫本上要多，它時常會發(fā)酵蔓延。

一切造型的生發(fā)和方法生成，應當是來自本體的內(nèi)存和實質的內(nèi)容，來自左突右沖的實踐中。我不知是哪一次的藏族聚居區(qū)寫生，哪一張的藏族速寫，但可以感覺到的是一次次的寫生，越來越順手，越來越自信，能越來越自由地把感受畫出來了。不受規(guī)矩所役，不迎市儈獻媚，少了些做作，多了些率真。思路決定出路，速寫的自信，作用著我的水墨人物畫，不受物理形的制約而去造型，不是畫形是造型。不間斷地到生活一線去畫水墨寫生人物，到藏族聚居區(qū)寫生和感受，心里踏實。水有源頭，事有起因，人有出處，藏族人物的造型就不會枯竭。不畫看起來好看、漂亮，但不經(jīng)久看、造型弱而直白、太外觀、沒有含量的形象。有生命、有藝術感染力的藏族人物形象造型要打動人，首先要能打動自己。常看常新，是對生活要滿腔激情、勇于發(fā)現(xiàn)，更要善于發(fā)現(xiàn)，發(fā)現(xiàn)那些未知的事物，發(fā)現(xiàn)那些已知又有新知的現(xiàn)象。人物造型已由簡單的外輪廓形侵入內(nèi)層，形成表里相融的造型。外向與內(nèi)在的內(nèi)外整體概念里，不再是勾線填色的圖式模樣，不再表象，概括而不概念。深入性的、能畫進去的畫，不是靠細摳硬摹的畫滿畫全，也不是依照片照搬的被動抄襲。它是一種表現(xiàn)，一種物化成筆墨性質的表現(xiàn)過程。物理性形制約下的人物被動形，是不會出現(xiàn)感人造型的。尊重形、依托形、研究形、脫于形，去造型。去壯形不是狀形，始于形而下，成于形而上。傳神是人物頭部的五官，尤其是眼睛、眉宇間，但不可忽視的是頭部的整體態(tài)勢，乃至整個身體的動態(tài)，他們之間是關聯(lián)的，相互產(chǎn)生作用的，所以一個人物或幾個人物組合間的造型，是不可分割的關系。張弛內(nèi)斂，開合疏密，大小長短，重輕強弱，都要有所考慮?？季吭蕉?，潛入越深，反復錘煉出的造型、打磨出來的作品才會耐人尋味。

塔吉克族婦女 比祖·吾拉買力 136cm×68cm 宣紙 水墨 設色 2015年

給自己出問題，多設些為什么，你會自覺不自覺地去嘗試解決問題。中國山水畫是一個技法、表現(xiàn)方式、表現(xiàn)內(nèi)容均豐富成熟，有一套完備的體系的系統(tǒng)。繼承傳統(tǒng)，不僅僅是作為中國人有責任去做，還是因為我們生長在這片土地上，一切與自己相關的生存環(huán)境、生活狀態(tài)和條件、人文地理，都會滲透在我們每一個細胞和血液中，不需要強迫，是一個順理成章的事，產(chǎn)生與發(fā)展和我們息息相關，無法割斷。古為今用，為我所用，要去研究它，揣摩它，激發(fā)靈感，保障給養(yǎng)。黃賓虹先生的山水畫一遍一遍地疊加，厚重樸素，靈動鮮活，簡約處隨意而不輕飄，濃墨黑處顯透徹。我們沒有理由不去學習前人創(chuàng)造并傳承下的很多優(yōu)秀內(nèi)容。讓線條在造型中自由地揮灑，讓反復疊加的筆墨成就藏族服飾的厚重。由自己的線性速寫組織悟出的道理，以筆墨化方式去做水墨人物寫生，讓寬大的藏族羊皮衣袍成為一種筆墨施展的空間。表現(xiàn)人物是造型，表現(xiàn)人物的服飾、頭飾是筆墨，以筆墨關系傳達人物關系，讓筆墨關系不僅在服飾的衣褶結構、圖案紋理中凸顯，還要深入五官的結構關系中，眉宇間、口鼻耳間、頭發(fā)發(fā)飾間，甚至于臉部皺紋、眼角、嘴角都成為筆墨關系里的具體內(nèi)容。寫字當頭用筆寫，不追酷似依筆描。在深入具體的人物細節(jié)中以筆墨化深入，呈現(xiàn)具象內(nèi)容時也呈現(xiàn)豐富的筆墨內(nèi)容，深入而不僵死，鮮活中透出水墨天地。厚重，有難度的技術，潛在有高低之分、現(xiàn)象與內(nèi)涵之分，技術高低是能力，含量多少是修養(yǎng)。強調生活，要在技術層面磨煉，重視生活，從文化素養(yǎng)上去積蓄。筆墨融化在發(fā)梢、腳尖、佛珠、草地、白云里……出現(xiàn)的都是見筆見墨的細節(jié)，這看起來是落在滿紙的筆墨氣息，其實是充滿在我們心胸的筆情墨韻。

速寫方式是最貼近生活、最接地氣的表現(xiàn)生活的方式。認真的速寫是一種態(tài)度，是一種由衷去做無附加條件的事。勤奮的速寫，記錄著隨時隨地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想。探索的速寫，改變習慣性的手法，以更多的角度去觀察生活，避免模式化。深入的速寫，是一種研究，一種往內(nèi)深入的姿態(tài)。自由的速寫，讓心情舒放，信馬由韁，出現(xiàn)情景，產(chǎn)生遐想。隨意的速寫，看起來草草幾筆，信筆拈來，不完整，但記錄下的都是閃爍的亮點。完整的速寫，是創(chuàng)作的種子，是一種即時性的小創(chuàng)作，是一種組織、歸納生活的方式，其實就是一幅作品。

沒有永遠的定律，有的是可變可為的規(guī)律。一旦把生活中摸索出的一套辦法視為永恒不變的定律，那就會陷入一種僵死的偏執(zhí)的思路中。盡管這一套辦法來自實踐，但它久了，無論東南西北地域，民族各異仍去套用，就會成為一種套路，會導致人們思路的惰性、想法的禁錮、表現(xiàn)手法的單一。每一階段的結果是那一階段認識、體驗、實踐的成果，是上了一個臺階，不是終極。隨著閱歷、經(jīng)歷、眼界的拓展，想法會更多，只要不抱有成見，不墨守成規(guī)，心懷敞亮，就會畫得自然，畫得盡情盡興。

在藏族聚居區(qū)走的路長了，經(jīng)歷多了，總會有很多感觸，見得多了，有些淡了，有些濃了，有些在意了，有些不在意了，有些當時并不覺得感動，而后卻總難以忘卻，有些總想牢記卻不知在何處發(fā)生。人和人經(jīng)歷不同，對一些事的敏銳度也不一樣，很多別人的方法手段，怎么去學，學得很累之后只是模仿。有人很有辦法能解決別人的問題，自己遇到就沒辦法，只剩想法。我是在沒有辦法中去想方設法解決面臨的問題，于是有了一點自己的方法，按照自己的軌跡發(fā)展著，在不斷行進中充實和完善著，有修正，也有了一些發(fā)展。莊重艷麗的藏族服裝和強盛的細節(jié)服飾，讓人過目難忘，紫外線長期照射下的膚色，面部用傳統(tǒng)淺絳赭石色不能滿足我的訴求。天地間存在的萬物自有它存在的道理，改變它們是不可能的。利用，合理的利用，充分的利用，到有益的利用。在理解了高原上藏族牦牛、帳篷、藏獒的作用后，便明白了服飾結構的產(chǎn)生及道理，是生活的需要，是生活的必需，也就不難理解色彩濃烈存在于藏族生活的意義了。天造它們之間的配制是和諧、不可分離的。筆墨的大關系固然重要，不留意就會失掉很多細節(jié)，而往往細節(jié)又很說明問題，沒有內(nèi)容的筆墨空泛，沒有筆墨的細節(jié)，雜亂無章，陷入細節(jié)的筆墨，是羅列，顯啰唆。努力去尋找重墨與濃彩間的契合點，墨色重一層，色彩進一步，線條長短、深淺，水墨干濕濃淡靈透，色彩融合浸漫，外顯于筆的內(nèi)勁，內(nèi)含于墨的氣韻。是既似又不像的紫紅色臉龐，跳躍在大色塊頭巾，胸前腰間等繁雜閃耀的光亮色點。色墨相映相襯。筆墨成就色彩，色彩也有筆墨。

這幾十年入藏族聚居區(qū)的生活、采風、寫生，總有一種沖動想表現(xiàn)點什么?？蛋偷貐^(qū)的經(jīng)歷和多年的寫生，2002年再上玉樹，有了《盛典》的構思、構圖，2008年開始起圖，拖了四五年完成此稿。想法很多，離開大西北到京任教已二十余年，距離和視野改變很多認知，沒有變的是對那片厚土的深情，有一些希望，希望能把積下來的想法都畫出來、揉進去，揉進不斷的新想法，充實更厚的希望。每年總有帶學生寫生的機會，假期的整塊時間，到牧區(qū)的放牧點、定居點，老朋友的老據(jù)點，新朋友的新?lián)c。加之近幾年組織的采風寫生活動，展佛、法會、雪頓節(jié)、望果節(jié)等民族節(jié)慶活動，西藏、青海、甘南、阿壩、康巴等地，到處走一走，充充電，伸伸筋骨，靜下心來找一處適心的地方坐下來畫一批寫生。這已成了一種常態(tài)，一個不容易變也不想改變的習慣。

話要一句一句慢慢說清楚了好，畫要一筆一筆畫出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