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特約記者 胡愛華 慈曲

京西“天貓”

文/特約記者 胡愛華 慈曲

董天媌在查找辦案線索

2016年伊始的北京格外寒冷。京西石景山區(qū)八寶山地區(qū)的公共汽車站臺上，如往日一樣擠滿了裹得嚴嚴實實等著乘車的人們。突然，一輛駛進車站的大公交的中門處，一個齊耳短發(fā)、面龐俊秀且身手矯捷的女孩，和一個裹著黑棉衣的男子扭打起來！女孩一邊狠狠鉗住男子的雙手，一邊厲聲喝道：“別動，我是警察！”

原來是警察抓小偷！

也算這賊“倒霉”，他哪里知道今天會落到了專抓“鼠賊”的北京市公安局石景山分局刑偵支隊行動中隊長的手里！

行動中隊在石景山分局刑偵支隊是出了名的。不光因其辦案麻利，更因這支隊伍的隊長是個姑娘。這姑娘叫董天媌，32歲，從事刑警工作十年，人送外號“天貓”。

董天媌2004年畢業(yè)于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參加工作以來，她兩次被評為“優(yōu)秀公務員”，三次榮立個人三等功；2006年，被評為“石景山區(qū)優(yōu)秀女民警”；2008年，被授予北京市“三八”紅旗獎章；2013年，榮獲“北京市公安局優(yōu)秀民警標兵”榮譽稱號；2014年，所在崗位被北京市公安局評為“董天媌先鋒示范崗”，所帶行動隊榮立集體三等功；2015年，她獲得了“北京市公安局‘十大勤廉之星’”稱號。

不愛紅裝愛武裝

“颯爽英姿五尺槍，曙光初照演兵場。中華兒女多奇志，不愛紅裝愛武裝?！边@是毛主席當年為女民兵題照所作的“七絕”，同時也是“80后”刑警董天媌的真實寫照。常以“21世紀女捕頭”自嘲的董天媌手下有八名刑警，日常工作主要負責打擊街頭現(xiàn)案，具體包括打擊街頭扒竊和所有涉車案件。2015年，董天媌帶領全隊頑強拼搏、連續(xù)作戰(zhàn)，共破獲各類刑事案件160余起，抓獲各類刑事犯罪嫌疑人40余人，先后破獲了“邢某故意殺人案”“張某等人系列扒竊案”“史某系列盜竊電瓶案”“王某等人系列盜竊輪胎案”等多起影響惡劣的案件，最大限度地遏制了轄區(qū)街頭多發(fā)性侵財案件的勢頭。

由于街頭扒竊多發(fā)生在行人密集、人員流動性大的公共場所，其作案手段也較隱蔽，偵查員開展偵查、實施抓捕的難度較大。為此，董天媌總結出了“一看二貼三按”的打扒工作法?！耙豢础笔侵缸⒁庥^察嫌疑人的行為舉止，大多嫌疑人出現(xiàn)在人員密集的公共場所時都不會帶包，并且總是走走停停，沒有明確目的地，其眼神會在行人中游走，這是在暗中尋找作案對象；“二貼”是指偵查員鎖定嫌疑人后，要隱蔽自己的身份，逐漸靠近嫌疑人，切實掌握其作案證據(jù)后再實施抓捕；“三按”是指偵查員實施抓捕時，要特別注意按住嫌疑人的手以徹底控制住對方，這既能防止嫌疑人攜帶兇器襲擊偵查員，也能防止嫌疑人將作案工具和扒竊物品等甩開，拒不承認犯罪事實。

進入年關歲末，石景山區(qū)八寶山地區(qū)的早晚高峰時段扒竊案件高發(fā)，董天媌帶領兩名偵查員立即開展工作。通過觀察，初步鎖定嫌疑人后，董天媌利用自己是女性，身份不易被發(fā)現(xiàn)的優(yōu)勢，逐步貼近嫌疑人。她一直近距離地跟隨兩名嫌疑人走了一站地，待這兩人要對一名正要上公共汽車的婦女下手時，董天媌瞅準時機，大跨一步，上前死死地按住了嫌疑人的手。其他兩名偵查員迅速跟上，立即對另一名望風的嫌疑人實施了抓捕?？赡馨l(fā)現(xiàn)擒住自己的是女警，嫌疑人覺得有機可乘，一直激烈地反抗。董天媌就這樣和嫌疑人雙雙倒地，扭打在一起。董天媌始終狠狠地鉗住嫌疑人，最終將其成功制伏。

抓獲犯罪嫌疑人

系列盜竊電瓶案

2015年1月7日凌晨，石景山分局接到報案稱，位于衙門口村某停車院里的十輛車一夜間都動不了了，而在相鄰的停車院里，也發(fā)生了類似蹊蹺的事。

接到報警后，董天媌帶領行動隊立即展開了調查。

經(jīng)調查，1月7日凌晨1點34分49秒，一輛深色三廂轎車從畫面右側駛入，突然停了下來，之后倒車向右拐進了停車院。這輛深色轎車在院里轉了一圈后熄火停了下來。緊接著，兩個人影從車邊閃過。這兩個人拿著手電筒好像在尋找什么。20分鐘后，3點56分17秒，車燈再次亮起，黑色轎車開離車院。那么，深夜里的黑影，到底對這些車動了什么手腳，竟讓它們都動彈不得了？

原來，停車院地處城鄉(xiāng)結合部，里面存放的都是大型工程車和卡車，總共十輛。究其動不了的原因，就是車里的電瓶都不見了！如此一來，受害事主接到運輸方面的活，也出不了車，生意全被耽誤了。而一輛大車有兩塊電瓶，每塊電瓶價值幾百元到上千元不等。經(jīng)初步核算，這兩個停車院的電瓶盜竊案涉案金額近萬元。但是眼下，由于案發(fā)在深夜，沒有目擊者，且監(jiān)控條件差，這個案件顯得頗為棘手。

據(jù)受害事主反映，院子里的狗在案發(fā)前一天離奇死亡。

這條線索讓董天媌眼前一亮，難道犯罪嫌疑人是事先踩點，把看門狗給弄死之后才作的案？

如果這種推斷是正確的，說不定監(jiān)控會捕捉到犯罪嫌疑人的身影。

董天媌和隊友緊鑼密鼓地展開了調查，果真有了驚人發(fā)現(xiàn)。

1月6日，也就是案發(fā)的前一天，7點6分17秒，一名戴鴨舌帽的男子從監(jiān)控下走過，身后跟著一只狗。緊接著，另一名戴白色鴨舌帽和口罩的男子也緊隨其后跟了過來。47分鐘之后，戴白色鴨舌帽的男子騎著自行車駛入畫面，兩只狗圍了過來。他似乎給它們喂了什么東西，之后便推車離開了。其中一條狗進了胡同。過了一會兒，狗從胡同出來后就倒在地上不動了。

這名戴白色鴨舌帽和口罩的男子是誰，他偽裝的目的是什么，是熟人作案嗎？

一系列的疑問不得而知。但除了白色鴨舌帽和口罩之外，此案再無其他線索了。

案件又陷入了僵局。

三個月后，4月10日3點，石景山分局再次接到報案，同樣是衙門口附近的另一個停車院，汽車電瓶再次被盜。此案現(xiàn)場距離1月7日被盜的車院僅相距100米遠。是同一伙人所為嗎？這一次，董天媌能找到新的破案線索嗎？

所幸這次偷盜進行得并不順利，作案過程中竟被院主李師傅撞見了。那天凌晨2點多，李師傅看見有兩個人在院里搬東西，以為是工人，就出來喊了一嗓子：“你們干嗎呢？”有一個戴白色帽子和口罩的瘦小伙子回頭應了一聲：“大叔，我把東西給你擱這兒了?！贝送猓芎κ轮鬟€反映，他們的看門狗原本是三條，結果丟了一條！

同樣是白色口罩和帽子，同樣是“丟失”了看門狗。據(jù)此可以初步確認前后三起案件系同一伙人所為。

李師傅還提供了一條重要線索：“那倆人好像是開著一輛‘桑塔納’或‘捷達’系列的車！”

找嫌疑車的最好辦法就是一遍又一遍地篩查監(jiān)控，一秒鐘的畫面都不能錯過。辦案民警陳浩說：“因為你不知道嫌疑人是什么時間出現(xiàn)、什么時間消失的，光4月10日這個案子，我們就調看了100多個探頭?！?/p>

辦案民警用了兩天的時間，不眠不休，經(jīng)過對100多個探頭的篩查，終于從中發(fā)現(xiàn)了一些線索。

在距離案發(fā)現(xiàn)場200米處曾出現(xiàn)過一輛深色三廂轎車，且載有重物——一塊電瓶的重量就達50公斤呢。董天媌一眼就認出這是一輛“捷達”，民警張驍發(fā)現(xiàn)該車尾號為40××。

時間緊迫，董天媌和隊友要在24小時之內了解這輛尾號40××的“捷達”的全部行蹤，以及與車主相關的所有信息。

經(jīng)過一番摸排，董天媌將嫌疑人的住所鎖定在了房山朱崗子村。然而，董天媌和隊友開著車在該村轉了幾圈也沒有找到尾號40××的“捷達”。正一籌莫展呢，一輛尾號42××的“捷達”闖入了他們的視線。

這跟40××的“捷達”完全是一輛車嘛！董天媌心中一悅。

民警推測，這有可能是拿舊車牌剪下來的號，夜間作案時插上去就套改車牌號了。

為了不打草驚蛇，董天媌和隊友從8點到了朱崗子村就一直在周圍繞圈子。就在他們最后一次轉回到“捷達”停放的位置時，卻發(fā)現(xiàn)它不見了！經(jīng)過一個小時的仔細尋找，在臨村汽車修理店里，才發(fā)現(xiàn)了其蹤跡。車主李某正在旁邊的廢品收購站院子里打牌。

這就對了，偷了電瓶應該得銷贓啊，嫌疑人一定是通過汽車修理或廢品收購站銷贓的。而和李某打牌的馬某——廢品收購站的老板，就曾因收贓被警方處理過。

經(jīng)過三天的蹲守，董天媌獲悉李某和馬某已將偷來的電瓶賣到了天津。行動隊立即對二人實施了抓捕。

然而，對于董天媌和隊友而言，漫長的攻心戰(zhàn)才剛剛開始。

董天媌對此感慨道：“訊問一點兒都不比抓獲輕松。相反，是另一種斗智斗勇。誰偷了東西也不會輕易承認的！”

此時，人贓俱獲才是鐵證，必須在24小時之內找到被銷往天津的被盜電瓶。

4月25日18點，行動隊在天津找到了被盜的電瓶。次日凌晨4點，收貨人皮某和被盜電瓶被一同帶回了北京。

先前還嘴硬的李某和馬某一見灰溜溜的皮某，一下子成了霜打的茄子。

而這時，民警陳浩在嫌疑車——尾號40××的“捷達”里搜出了偷盜電瓶時使用的工具，以及套改車牌。

在確鑿的證據(jù)面前，李某和馬某對三起盜竊電瓶案供認不諱。

系列電瓶盜竊案有了圓滿的結局，董天媌總算長舒一口氣。她抽出時間給遠在四川老家的媽媽打了一個電話。就像大多數(shù)出門在外的年輕人一樣，電話中，董天媌對媽媽也是“報喜不報憂”。

她說：“我上學的時候就特別愛看警匪片。等自己真的走上刑偵的崗位后也就不看了，因為影視劇上把破案演繹得太順利了，跟我們的實際工作差距甚遠。我父母因為我的原因，也愛上了看偵破劇，每次看完一部就給我打來電話上上‘思想課’——他們擔心我，總是叮囑我工作的時候‘一定要專心，一定要小心’。”

布置工作

高速公路上的離奇盜竊案

搞偵破十多年，最讓董天媌記憶猶新的要算那起在高速公路上發(fā)生的電腦被盜案了。

2011年11月4日4點，在位于北京市西五環(huán)開往阜石路的高速路上，上演了一段真實版的“速度與激情”。據(jù)目擊者稱，這伙飛車大盜一共有四輛車，即三輛小轎車和一輛小貨車。經(jīng)查，這伙人專盯從某電腦城出來送貨的大貨車。行進中，司機竟對車上數(shù)十臺電腦被洗劫一空完全無察覺！而與此類似的盜竊案件在石景山西五環(huán)路連續(xù)發(fā)生了五起，涉案金額達數(shù)十萬元。

這伙猖狂的飛車大盜究竟是什么人，又是如何明目張膽地實施了盜竊呢？

經(jīng)過一系列的摸排，一輛形跡可疑的小貨車進入了董天媌和隊友的視線。

在案情分析會上，董天媌說道：“嫌疑人的反偵查能力應該非常強。你們看，嫌疑車夜里凌晨一兩點鐘從貨廠跟出來，上了五環(huán)后卻以20邁的速度行駛，為什么？為了甩掉后邊的車輛！”

為了找到這伙飛車大盜的住處，摸清底細，同時避免打草驚蛇，董天媌特意從別的隊請來了一位女警幫忙，和她一起跟蹤嫌疑小貨車。當時，她們的車從小貨車邊開過去后，余光發(fā)現(xiàn)司機一個勁兒地往她們車里瞅。見招拆招，董天媌索性把車窗搖下來——“姐就讓你看個夠！”果然，這機智又大膽的舉動讓小貨車里的人放松了警惕。

但是，當嫌疑人快要露出馬腳時，線索卻戛然而止了。

董天媌和隊員只能想盡一切辦法尋找新的線索。因為查到嫌疑車牌號是“豫”開頭的，推斷贓物有可能銷到河南去，董天媌再次做出了一個大膽且“狠心”的部署，命民警顧然前往河南省周口地區(qū)挨家挨戶地進行摸排。

畢竟，行動隊只有一個“豫”開頭的車牌號的線索。顧然在河南一待就是半年。

如今一提到這事，董天媌也很心疼：“那會兒，顧然的孩子還不到一歲……”

又過了三個月。一個神秘的報警電話終于為案情帶來了轉機。

報警電話稱，那批電腦已經(jīng)賣到了鄭州，銷贓人就住在北京市大興區(qū)團河那邊。

令人振奮的是，這正好與行動隊多日以來的摸排情況吻合！

經(jīng)調查，犯罪嫌疑人剛剛出手了一批貨。事不宜遲，董天媌跟隊友悄無聲息地摸到了團河，并找到了那輛嫌疑小貨車！

這次一定不會讓你跑了！董天媌暗下決心。

蹲守了半天，見小貨車啟動了，她和隊友緊隨其后。突然，小貨車在半路停了下來，從里面走出來一名男子。事后得知，這人也跟顧然在周口調查的情況一樣——正是此案的主要犯罪嫌疑人。

目標就在眼前，抓吧！隊友按捺不住了。

董天媌緊鎖眉頭：“不能輕舉妄動！”

要徹底破案就必須找到被盜電腦，可是，這么多電腦會藏在什么地方呢？董天媌琢磨，那么多電腦，得有地方擱啊，而且，這個地方應該離嫌疑人不太遠。

揭開謎團的最好辦法就是繼續(xù)蹲守。

考慮到周邊都是拉貨的，董天媌和隊友就弄了一輛“金杯”，偽裝成出租拉貨車。

民警陳浩說：“夜里蹲守，我們是不能開空調的，也不能有亮光，手機啊什么的都不能用，抽煙也不行！”

就這樣，董天媌幾人整整蹲守了一個月，終于換來了案件突破性的進展。

他們在一天晚上發(fā)現(xiàn)嫌疑小貨車干完活回來的時候，還跟來了一輛河南車牌的大貨車，雙方說了幾句話后，小貨車上下來人上了大貨車，緊接著兩輛車一前一后地開走。就在那個時候，董天媌恍然大悟：那輛大貨車就是他們的庫房！嫌疑人直接把偷來的電腦卸到大貨車上，裝滿之后就拉出去銷贓！

人贓俱獲！

2012年5月22日，歷時半年的高速公路盜竊案成功告破，警方收繳被盜電腦150臺。劉某等四名犯罪嫌疑人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

最犯怵的事

曾有一位電視臺的記者在采訪董天媌時問：“女孩子參與破案是不是太辛苦了？”

董天媌的答復是“苦中有樂”。

董天媌是地道的川妹子，她在隊里兄弟們面前很少表現(xiàn)出自己柔弱的一面。手擒若干窮兇極惡的犯罪嫌疑人，她也不曾怕過。唯獨有一件事，是她最犯怵的——那就是搞對象。

有一次，家里人讓她去相親。一進門見七大姑八大姨地坐了一屋子，頓時就把董天媌嚇著了。這位一向叱咤風云的“女捕頭”羞得半天沒說出話來。

隊友們“揭發(fā)”道：“還沒等到跟相親對象深入了解呢，就吹了。每次跟對方約好看個電影吃個飯啥的，多半都是被著急的案子攪黃了。一般男人都受不了啊。”

當家人和朋友為董天媌談對象的事著急時，她自己倒是挺樂觀：“著什么急，我在隊里多好?。「值軅冊谝黄?，就我一個女的，就我一個不會做飯，他們都特照顧我，做的飯還特好吃！”

行動隊的八個民警，除了兩個50多歲的老偵查員，其他都是30多、40多歲的“青壯年”。董天媌嘴上說是兄弟們照顧她，事實上，面對這些比自己年長的兄長級的弟兄，誰身體不好了，誰家孩子生病了，誰老家在外，誰馬上結婚，她都了如指掌。她說：“大家都不容易，有的那么大歲數(shù)還拼在一線，有的上有老下有小，各自有著各自的壓力。我最年輕，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能多干點兒就多干點兒！”最年輕的她說起這話倒像一個老大姐，滿臉的真誠和溫暖。

隊友們對“老大姐”的評價是：“我們是真服她！這丫頭該沖時能帶著大家沖上去，該樂時，也能放開了和大家樂在一起。包青天時代有‘御貓’展昭，我們隊里呀，有‘天貓’董天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