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石榴

名字有麻煩

□安石榴

王叔樹和肖怡是一家的，兩口子。他倆在一個單位，同在后勤服務部。王叔樹是后勤管理員，肖怡是食堂服務員。兩個人的名字挺討厭，不經(jīng)意地叫一下，自己就矮了一輩兒：如果帶兒子在路上遇上他們兩口子，教育孩子禮貌叫人，那自己又和兒子亂了輩分。這兩口子的名字實在叫大家伙生氣。

起初，王叔樹和肖怡兩口子還有點得意。給人家當叔當姨，舒坦，又不出糧不出錢的，干賺便宜，不免有點上臉，大家叫他們小王小肖，兩口子還矯情：

“啥小王小王的，姓王的多了，知道你叫誰？又不是沒大名。”王叔樹手搖一大串鑰匙，一副管家嘴臉。

“啥小肖小肖的，姓肖的多了，知道你叫誰？又不是沒大名。”肖怡斜靠在食堂大廳與廚房之間的門框上往死里氣人。

這兩口子真有點不識好歹，竟然向集體智慧挑戰(zhàn)，哪里會有好果子吃喲。

不久，系統(tǒng)組織迎七一大合唱，王叔樹按照辦公室主任的要求把《石油工人之歌》復印二百份，人手一份。合唱隊忽然爆發(fā)出笑聲，隨即一浪高過一浪。原來，王叔樹僅憑自己哼唱記詞，把一句“頭戴鋁盔走天涯”誤寫成“頭戴綠盔走天涯”！機會終于來了，集體送他外號“綠盔”。

有人說人家是一對兒，小肖也得有個名分，一個機靈鬼脫口而出：“她不是喜歡諧音么？就叫她小姨子！”大家笑得更歡了，倒是和綠盔配對。你想想，自己家的東西都給人家一半了，那帽子能不綠么？

這么一來就把兩口子整住了。盡管兩人到處作揖，可是形勢如同急流漩渦，沒有回旋的余地。兩口子又幾次三番地和人翻臉，也是沒有一點用處。午飯時就餐人多，不斷有人大喊：

“小姨子，拿蒜來！”

“小姨子，餐巾紙！”

開始時肖怡邊干活邊叫罵回去，日子長了有時候就馬虎，人家叫她：“沒醬油了，小姨子！”她還大聲回應：“來了！”弄得餐廳里一片歡聲笑語。王叔樹從灶間循聲出來，火氣沖出了頭頂，竟跟自己的老婆較勁：

“咋答應那么快呢？跟你姐夫真有一腿呀？賤貨！”他的本意是責備老婆放松了警惕，聽起來卻是痛斥她不忠。結果兩口子當場大打出手，食堂變成戰(zhàn)場，一時間惡言惡語，砸碗飛盆，不亦樂乎。人們紛紛上前勸解，又引起兩口子的新仇舊恨，轉(zhuǎn)而聯(lián)合起來攻擊眾人，馬上群情激昂，亂成一團。有人借機打香油錘，平時有點別扭的，相互丟菜甩湯，以泄私憤。有人平日心中已有郁結，正好氣氛合適，便撕下臉皮，大喊大叫，敲碗敲盆，借此緩解壓力。一直鬧到領導班子集體親臨現(xiàn)場，才消停下來。

第二天中午，大家伙來就餐，遠遠地看見食堂大門兩邊的鮮紅對聯(lián)，近處細看，上書：

夫妻恩愛貴在同心相扶相持日子方能越過越好

同事團結首推包容大仁大義事業(yè)才會如火如荼

大家看過之后嘖嘖稱贊，咂摸了一會兒覺得從前的行為的確有失分寸，不算厚道。此時王叔樹肖怡兩口子也已和好如初。進食堂的人主動叫小王小肖，兩口子也都脆生生地應著。想想也是，愛情和友誼像一副對聯(lián)那樣肩并肩伴著，難道不是一道美麗的風景么？

（原載《天池》2016年第8期河南李金霞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