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喇嘛哥
幸福就是低頭看見的土豆
文/喇嘛哥
十七八歲的時候,就像狼刨了肚子,永遠沒有吃飽的時候,每天在和饑餓進行艱苦卓絕的斗爭。
與我一樣的還有黃毛,我們倆就像蝗蟲一樣見草吃草,見樹吃樹,什么半大小子,吃死老子。那時候我的親爹站在我們的面前,餓瘋了也敢沾點孜然吃了。
尤其是漫長的假期,我們在吃完了泡面、學校后院的一棵沙棗樹的所有沙棗之后,那才是度日如年。不過,有一次黃毛驚喜地告訴我一個驚天秘密,學校的大食堂正在冬儲,土豆就像面包一樣散落在曠野,我說,怎么你還能像豬一樣生吃土豆怎么滴?
黃毛十分鄙視地剜了我一眼:一看你就是沙八拉(沙漠)里長大的貨兒!土豆放在火里燒著吃,再弄一點咸菜,再沒有這樣的美食啦。說這話的時候黃毛還十分夸張地咽了一口涎水,那誘惑那勾引,瞬間我的胃就像狗一樣開始叫喚。于是我們倆一拍即合就沖進了大食堂的冬儲室,果然如黃毛所言,外焦里嫩的土豆,夾幾筷子咸菜,神仙一般。
吃飽之后,我和黃毛就躺在宿舍里憧憬未來,那種說不上來的幸福感常常有一種眩暈的感覺。
有一次,我們居然談到了什么是幸福,黃毛瞇著眼睛望著窗外的云朵,散淡地說:幸福就是吃飽了的樣子。
我那時候自以為比黃毛的胸襟遠大,不屑一顧地駁斥黃毛:P,至少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才是幸福!
黃毛當然對我的想法嗤之以鼻,他說:你那不是幸福,你那是夢想。
于是我們倆為這件事爭吵得不可開交。我說他鼠目寸光,他罵我好高騖遠!瞧瞧我們這文化,都是成語,牛掰!
接下來,就發(fā)生了一件事情,徹底扭轉(zhuǎn)了我的三觀。
原因是,我們繼續(xù)去偷土豆,第三次的時候,就被大師傅現(xiàn)場活捉。大師傅是這樣義憤填膺地訓斥我們的:沒完了?再一再二還有再三再四了!
那一頓訓,對于青春期的我們,面子比什么都重要,我當時的感覺是,如果有一個針尖大的縫隙,我刺溜一下就鉆進去了,那里三層外三層的圍觀,讓那個平時笨拙的大師傅可是找到存在感了,超水平發(fā)揮,罵人都是歇后語和典故,后來看我們毫無反抗的欲望,大概一個人的獨角戲也沒意思才終于罷休,勒令我們把散落的土豆全部撿回冬儲室就算了結(jié)。
最可氣的是能言善辯的黃毛,那天一句不言,沉默地干活。后來我就發(fā)現(xiàn)了玄機,黃毛居然死性不改,偷偷地用腳把大一點的土豆踢進了旁邊的草叢中。
半夜,我們倆從草叢中撿回滿滿一塑料袋的土豆,那段時間,我們天天燒著吃驕傲的土豆。每次吃的時候,黃毛就會借題發(fā)揮地教導我: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低頭看見的土豆!明白嗎?
很多年后,每當我生活中遇到不順和糾結(jié)的時候,黃毛那句話常常成了我尋找幸福的指南和索引。
低頭見幸福,這是一句多么充滿煙火人間的哲理。寒冷時一杯熱茶,寂寞時貼心的問候,思念時那推門進來的親人,平淡時的健康,陪伴時的懂得,摔倒時的攙扶,困難時的幫助……哪一件不是低頭才能看見的幸福?懂得了低頭看見幸福,就會明白低頭的是稻穗,昂頭的是秕草。
我兒子成績不行,但一米九零的個子,高高大大,在學生堆里一眼就能看見他。那時候,我開玩笑地說,誰比成績,比個子!突然發(fā)現(xiàn)這不就是兒子的優(yōu)勢嗎?果然報考體育特長生兒子還是班里的前五名,現(xiàn)在看著越來越陽光的兒子,幸福不言而喻。
(摘自《美文精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