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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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親——王槐烈士
□王曼
2015年6月浙江省天臺縣民政局打來電話,說我父親王槐1931年參加東北抗日義勇軍犧牲,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政部已批準追認他為革命烈士,并發(fā)給烈士證書。因王槐烈士的直系親人只剩下我這個唯一的女兒,所以將烈士證書寄給我。
我父親王槐(又名王宗槐)青年時期投身民主革命,后來赴東北參加抗日義勇軍犧牲,留下我們孤兒寡母,我們家庭遭受了許多苦難。
我父親出生在浙江天臺縣一個小工商業(yè)者(開家庭酒坊和小酒店)兼小土地出租的家庭,是王家的獨子。15歲那年他在天臺中學讀書時,就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我母親陳寶英結婚。五四運動爆發(fā)的消息傳到臺州,他與天臺中學同學曹天風、周炳文等率先響應,積極投入。他們組織青年學生查封和燒毀日貨,舉行罷課游行。
父親中學畢業(yè)后考入杭州醫(yī)專讀書,經常在外參加各種愛國宣傳活動,因而引起學校當局的注意和不滿,將其除名。父親離開學?;氐郊亦l(xiāng)。當時在北伐戰(zhàn)爭勝利的推動下,天臺的革命運動蓬勃發(fā)展。1926年夏,根據國共合作時國民黨浙江省黨部宣中華(中共黨員)的指示,曹天風領導國民黨左派籌建了國民黨天臺縣黨部,迎接北伐軍入浙,父親就是改建后的國民黨縣黨部的常委。
1927年四一二政變發(fā)生后,天臺縣黨部左派遭到國民黨反動派的迫害,父親作為國民黨左派被懷疑是共產黨,曾因此躲避了一段時間,回來后還是被天臺縣保安團抓去,關押在信行寺省防軍連部駐地。同時被抓的還有許杰(新中國成立后為上海華東師大教授,他生前也為我父親寫過證明信)和金平甌(后去臺灣)共3人。在保安團準備將他們解往臺州海門專署的那天,母親帶著9歲的大姐去送行,很遠就看到三頂沒有頂蓋的轎子停在信行寺門口,父親和兩位叔叔從寺院大門里的照壁后面轉出來。父親突然撇下押送的士兵,不顧一切地快步走到鄉(xiāng)親們面前,慷慨激昂地向大家控訴國民黨反動派的罪行。這時坪上的鄉(xiāng)親越聚越多,旁邊的士兵急了,擁上前去捂住他的嘴,拗著他的手,阻止他講話。父親講不成話,就掙扎著高呼:“打倒軍閥!打倒土豪劣紳!”軍警們驚慌失措地將我父親3人硬塞到光頂轎子里,讓轎夫抬著,飛快地向海門專署方向跑去。我母親與大姐不由傷心地哭泣起來,有的老鄉(xiāng)也在哭,有的在低聲罵這些沒人性的家伙。大姐親眼見到了父親不畏強暴、英勇不屈的形象,這個形象一直影響和鼓舞著大姐和我,一生朝著父親所走的革命道路前進。
父親等人被捕后,天臺縣總工會、農民協(xié)會、婦女會、青年會等紛紛打電報給省政府和省黨部,要求釋放他們。大約過了半年后他們才獲釋。在父親留下的自傳體遺稿中,有一段寫他在獄中的生活,揭露國民黨反動派背信棄義、殘酷鎮(zhèn)壓革命者的暴行。
1929年父親在鎮(zhèn)江《前鋒》雜志編審科工作。據當時一起工作的羅青同志(江蘇人,中共黨員,新中國成立后任北京市政協(xié)副主席)回憶,說我父親1928年加入中國共產黨,一直積極工作,作風純樸,為人熱情豪爽,很有才華,在群眾中很有凝聚力。后來鎮(zhèn)江反動當局認為《前鋒》雜志宣傳赤化,勒令??檗k。從此羅青與我父親被迫轉入地下,與黨組織失去聯(lián)系。九一八事變后,東三省被日本侵略者占領,父親目睹國土淪陷,日寇猖獗,于是在上海積極投身抗日救亡運動。1931年底,他籌集了一批藥品和軍需品,帶著50多位青年學生和愛國志士奔赴東北參加抗日義勇軍。臨走時,他給好友曹天風寫了一封信說:“從此北上參加抗日義勇軍,為民族解放甘灑一腔熱血?!?/p>
隔了不到兩個月,我母親對我們說父親從漢口寄回來一封信,說他參加革命了,從此四海為家,不能再照顧家庭了,家里的重擔要母親挑起來。此后,父親就音訊全無,像黃鶴一樣一去不復返。
在我父親進步思想的影響下,我姐先參加共產黨,后介紹我也入黨并指引我去當兵。正巧1938年底新四軍軍部教導總隊來招生,在大姐推薦下,我進入教導總隊女生八隊學習訓練,成為一名光榮的新四軍女兵。
在黨的教育培養(yǎng)下,經過戰(zhàn)火硝煙的考驗和艱苦戰(zhàn)爭實踐的錘煉,我和姐姐的革命信仰始終堅定毫不動搖,一直堅持到抗日戰(zhàn)爭勝利和解放戰(zhàn)爭勝利,迎來新中國的成立。
我和姐姐都是在艱苦困難的戰(zhàn)爭歲月中和戰(zhàn)友相識相戀,經上級組織批準結婚的。我的姐夫龍躍是老紅軍、浙南游擊縱隊司令員、上海市政協(xié)副主席;我的愛人汪大銘是老紅軍、軍副政委。我們都是多子女家庭,在“文革”中,我們因莫須有的罪名被打倒、關押多年,差點家破人亡。年幼的孩子們被掃地出門,流浪街頭,遭人欺負冷眼相看。但可喜的是,在逆境中,我們的孩子沒有消沉,更沒有自暴自棄,大哥帶著弟弟到了天臺小嶺頭插隊勞動,他們在崎嶇的人生道路上不畏艱難,一面勞動一面自學。當“四人幫”垮臺、國家恢復了高考時,功夫不負有心人,幾個兄妹先后考進大學,均以優(yōu)異成績從大學畢業(yè),走上不同工作崗位,成家立業(yè),事業(yè)上各有所長。大兒子是福建師大副校長、教授、博導,獲國務院津貼的專家;二兒子是閩江大學藝術系主任、教授,省工藝美術大師、中國著名漆畫家;三兒子在外省某市經貿委任職,工程師;女兒在一家雜志社任主編、編審;小兒子畢業(yè)于清華大學,留英碩士,高級經濟師,在一家國企任副總經理。他們一步一個腳印,用自己的真才實學在各自工作崗位上為祖國振興努力工作,前赴后繼走革命之路。他們都是合格的革命后代,我感到非常欣慰。
在紀念抗日戰(zhàn)爭勝利70周年的日子里,國家民政部門對我父親參加東北抗戰(zhàn)犧牲的歷史再次復查核實,確認他的革命事跡是真實的,追認他是1931年在東北義勇軍犧牲的抗日烈士,這份烈士證書雖然來得遲了些,但畢竟是來了,為此我深深地感激黨和政府??上夷赣H與大姐早已過世了,她們要是還活著,該有多高興?。?/p>
我今年95歲了,2015年10月,我冒著大雨,帶領全家兒女、孫女趕到天臺故鄉(xiāng)烈士陵園,在王槐烈士紀念碑前祭奠我父親。我們深深地鞠躬,寄托哀思,感慨萬千,歷史和后代將永遠銘記我父親這位抗日英雄的功績。
父親為了民族解放無私無畏英勇犧牲的精神和高大形象,永遠銘刻在我們的腦海中。
(編輯韓鴻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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