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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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母

孟黎明

姑母去世了，我從南方趕回來奔喪，坐在奔馳的列車上，我的思緒翻滾，我和姑母的那些恩怨往事就如同電影一般浮現在腦海里。

作為一代報人，《明報》的創(chuàng)辦人，他的離世毫無疑問帶走了文人論政的時代，雖然那個時代早在近三十年前即已謝幕。自1981年來，我在雁蕩山中第一次接觸到《射雕英雄傳》，三十七年來他的武俠作品曾滋潤過我許多幽暗的夜晚，二十余年來，他的《明報》社評也曾一次次打動過我。十五年來，我的《金庸傳》出過四個版本，我不斷地逼近真實的查良鏞，逼近他所處的時代，無論是歡喜還是憂患。

那年我才剛剛過了七周歲，正是雞嫌狗惹的年齡，貧窮使我饑餓得幾乎發(fā)瘋，偶爾一見好吃的東西就會滿口的淌涎水。我們那個村子里窮得掉土渣，清一色的黃土窯洞，渾村子找不到一塊瓦蘭的磚，村里人家祖祖輩輩在黃土崖上打個洞，用土和泥攪上麥秸裹了窯洞就算是裝修了。找?guī)赘竟髋賻着僮右膊还芊脚c圓，有的甚至樹皮還在上邊貼著，就做了門框，窗框大多用麻紙裱糊，偶有誰家窗欞上安裝一塊小方玻璃，那可是了不得的事，在村子里可就顯山露水了。主婦們要精心地把玻璃擦洗得潔凈，從里到外明晃晃的，能照得見人影兒，時常能引逗得村人相互嘖嘖不絕。

缺氮矯正技術：合理確定氮肥施用量和施用時期，按目標產量和土壤速效氮含量水平確定氮肥用量，一般每年每株柑橘施純氮0.5-1.2千克，分3-4次施用；一般用尿素1%-1.5%水溶液進行葉面噴施，最好是下午4時以后施用。

我的姑母家的窗欞上恰恰就安有這樣的一小方塊玻璃，時常引得我好奇地趴在窗欞上看，那時由于營養(yǎng)不良，我個頭很矮小，腳尖蹬起地也夠不著玻璃，但總覺得那屋內有許多內容，禁不住總想透過玻璃看看屋內的“電影”。夠不著看玻璃，難不倒我，聰明的我靈機一動就有了主意，我悄悄地把姑母喂雞食的瓷黑盆子端到窗跟前翻扣上，踩在上面再踮起腳尖，我就可以透過小玻璃看到屋里的奇景了。

姑母家那時的擺飾與我家相比自是好了許多。姑母很能干，心靈手巧，她把輸液的瓶子盛進水，再投進各種顏色，一字兒順溜擺在箱子上，就是我想要看的風景了?？晌颐看稳タ?，都得是提心吊膽的，我擔心姑母會拿起雞毛撣子揍我。我的姑母一直疑心我會偷她家的東西，只要一看見我進了她家的土圍墻院，就會拿起雞毛撣子嚇唬我。每當這時候，我都會猴子一般夾著尾巴跑出去。姑母則手里拿著雞毛撣子緊追不放，口里還不時嚷嚷著：“看你往哪里跑，我不打死你才怪哩”。

其實跑起來她不是我的對手，那時我跑得比兔子還快哩，我成心要氣她，我跑幾步就停下來轉過身沖她做鬼臉，氣得姑母總是氣喘吁吁，臉色刷白，眉和眼都不知長到什么地方了。眼見追不上我，她只得無奈地垂頭喪氣返回了家里。我則尾隨其后站在大門口拿起土坷垃往她門口扔，誰叫她攆我呢？她讓我不痛快，我也得讓她不安生。弄得她哭笑不得，只得閉了門不搭理我，這辦法很奏效，不一會兒，我覺得有些無聊了，也就又跑到別的地方玩去了。

姑母給我們炒了八個菜，還上了汾酒，又給我做了我打小愛吃的蒸飯、湯面荷包蛋，那天我和姑父、留蛋都喝得酩酊大醉……

轉眼二十多年過去了，我考上大學，在一個南方城市工作。留蛋沒考上大學，就在村里務農。

我和留蛋躲在山羊圈洞內喜得直跳高高……

一天，我村子里來了個賣西瓜的人，吆喝著就走進了我姑母的院子，那時還是用玉米換西瓜，我的耳尖，聽到賣瓜后，趕緊就跑回家準備偷點玉米換瓜吃，那時糧食不夠吃，金貴得很。哪有換西瓜吃的美事，大人都防范得緊哩，待我跑回家時，令我失望的是父母都不在家，鐵將軍把門。一時使我無計可施，于是我就想起了留蛋，看留蛋是否能偷點玉米出來，在這大熱的天氣能吃幾口西瓜，真叫過癮。我跑到留蛋家，把想法告訴了他，說賣西瓜的就在我姑母家，讓他想辦法，留蛋的娘不憨，見我倆在院子里的雞窩旁鬼語，便警覺了起來，因為這種事過去已發(fā)生了不知多少次，留蛋家距我姑母家不遠，大概留蛋娘也聽到了賣西瓜的吆喝聲，防范的意識很強，大眼瞪小眼一直盯著我和留蛋，使我倆無機可乘。我倆急得懷里像揣只兔子，唯恐賣西瓜的人走了，在院子里直轉圈圈，留蛋娘卻把三孔窯洞的門都落了鎖，坐在雞窩旁的石頭上不慌不忙地納起了鞋墊，這可苦了我和留蛋，我只得趕快往姑母家走去，心想在姑母家能吃上一塊西瓜也算解了饞。就在我剛進姑母家院子里時，倒霉的黃狗汪的吠了一聲，我忽然聽得見姑母的兩扇門從里邊插了起來。說時遲，那時快，我慌忙跑到窗戶跟前，輕車熟路扳倒喂雞的食盆墊在窗下，支棱起腳尖臉貼在窗玻璃上往里瞧，只見姑母和她女兒也就是小我一歲的表妹英英正拿起半個西瓜往盛糧食的甕里放，我看見爐臺上七零八落還躺著黑色的西瓜籽，姑母的嘴唇邊還沾著一塊紅艷艷的西瓜，我再也顧不得那么多了，跳下踩著的雞食盆，伸出兩只小手就去敲門，姑母不高興地開了門，我進了屋，姑母卻沒有讓我吃西瓜的意思，那時我也精怪得很，不好直接嚷著要吃西瓜，便問姑母賣西瓜的人走啦，姑母尷尬地笑笑，哪來的賣瓜的，我沒見呀，我說我都看見進你家院子啦，姑母依舊笑笑，說她沒見。我看再轉彎子不行了，達不到自己的目的，就直截了當地指著爐臺上的瓜子說：“就來哩，就來哩，你家爐臺上還有西瓜子啦，瞧，你口邊上還沾著瓜”。我清楚地記得姑母當時臉“刷”的紅了，心里虛得像發(fā)面的饅頭。

表妹英英指著甕里說：“娘，有哩，還有哩，我要吃”。不知姑母走到英英跟前怎么了一下子，英英就哇哇地蹲在地上兩手捂住眼睛哭了起來……

我小時候就記人重，那天沒吃上姑母的西瓜，我就對姑母有了成見，總尋思著有一天要報復一下姑母。

主權、契約與道義權源之間的相互作用和矛盾，是搜救國協(xié)調權競合的直接體現。如果搜救國之間并沒有通過演習或是其他方式形成一種相互的默許，那么協(xié)調權的行使必然會產生一定的沖突，從而阻礙海上救助的進展，延誤黃金救助時間。

目前，各個城市均建設了若干個IDC機房/網絡系統(tǒng)，其中由一部分服務于本城市的城市級，還有一部分服務于全省乃至全國。

從理性的視角分析，日本之所以脫亞入歐，就在于最終選擇了歐洲的進步主義歷史觀，堅持以“西洋文明為標準”，并將其視為“世界通論”。[8]P9實際上，進步主義為世界構建了一個嶄新的“時空結構”，而且該時空并非抽象的，而是通過強大的理性分析來加固、維持、創(chuàng)新和持續(xù)的。從科學的視角分析，可以用一個典型的知識案例予以說明。西方經濟學通過科學主義學術范式，構建起一個與西方“現代文明”緊密關聯(lián)、彼此匹配的學科體系，這是從科學的視角證明人類進步觀念的確立。西方文明發(fā)展演進邏輯本身是一個有機體系，它依賴于資本主義的強大物質力量，同時又繼承了其傳統(tǒng)的“神學成分”和“優(yōu)秀傳統(tǒng)”，從而使人越來越從屬于物質。

記得有一年我大約十一歲，我父母都在縣城參加輪訓學習，家中就留下我和弟弟妹妹，我想父母想得不行，就坐在院子里望著天空哭，我哭也要讓我的弟妹哭，我哭了半天，回頭一看，見我的弟弟哼一聲就不哭了，我就生氣地打他，嫌他不想父母。他受了疼痛也就哭了起來。畢竟是小孩子，我們哭上一會就啥都忘了。于是我就又去找留蛋玩，那時我早已是五年級學生了，正是放寒假，也懶得去做作業(yè)，在留蛋家玩了一上午，往回走路過我姑母家，忽聽得院子里有嚶嚶的啼哭聲，我覺得這聲音像是我妹妹的聲音，便趕忙進了姑母家院子里，原來是姑母說我妹妹曾借了她三毛錢，現在問我妹妹要。我妹妹哭著說沒錢，讓父母回來再給她，姑母現在卻非要不可，我聽了很生氣，轉身跑到留蛋家把這事說給留蛋娘，我問留蛋娘借了三毛錢，還給了姑母，一把拉住我妹妹氣呼呼地就走出了她家，我想還是姑母哩，還不如兩旁外人，三毛錢還值得你這樣。辦完這件事，我覺得我忽然長大了一般，有種能保護人的本事了。妹妹紅撲撲的圓臉剛才還流著淚，此刻也燦爛地笑起來。我倆走在羊腸般彎曲的山路上，有種從來沒有過的豪邁感。

審計工作的主要目的就是發(fā)現信息披露存在的問題，及時糾正問題與不足。但是在實踐中審計工作流于形式，沒有凸顯自身的監(jiān)督管理作用，導致信息披露工作缺乏實用性。

我的這個秘密不必隱瞞留蛋，留蛋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他不會出賣我的。他也覺得好奇，渾身都處在亢奮中。兩對烏黑的小眼睛不轉地瞅著羊腸小道的盡頭。一會兒功夫，太陽慢慢地落到了西山，這時，留蛋推了我一把，噓聲說，快，看來了。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見姑母挑著水桶，邁著輕盈的步伐，哼著歌往地里走去。我和留蛋說別看她現在還高興地唱，一會兒有她哭的。果然姑母到了地頭，看見枯萎的西葫蘆立時呆在了那里，接著一蹲身坐在地頭捶胸頓足般嚎哭了起來，邊哭邊罵著：“是哪個天殺的遭的禍，這成心是要害我家呀，哎呀，我的西葫蘆啊，我可憐的西葫蘆，這可叫我一家如何活呀……”

我在忙著摘果子，留蛋卻一不小心，咔嚓一聲坐折了樹枝，掉在樹下，扭崴了腳，媽呀，媽呀，捂住腳哭喊起來，姑母家的黃狗瞪著眼睛卷起尾巴汪汪地沖留蛋狂吠著，姑母聞聲趕來，一看地上的樹枝，便知是留蛋偷吃她家的果子，順手拿起樹枝就要打留蛋，留蛋害怕，忍著痛一瘸一拐地竟跑了。那時的我緊緊抱住樹干，在濃密的枝葉間屏住氣息一動都不敢動，幸好姑母沒有發(fā)現我，要不我可就又闖下大禍了。待姑母離開后，驚得我出了一身冷汗，還嚇得尿了一褲子黃湯。好多天都不敢到姑母家附近玩耍了。

這件事使我對姑母的成見又深了一層，那時我們村里雖然是農業(yè)合作社制度，可也有人家偷偷種著小塊地，我的姑母就在井溝的羊渠溝里種著一小塊地，地里種著西葫蘆，距離井很近，能澆上水，西葫蘆長得很茂盛，圓圓的綠葉子水靈靈的，稍大點的已經坐了胎，眼看到口的東西就能吃了，可我卻記恨因為那三毛錢她對我妹妹的態(tài)度，在一個太陽很毒的中午，我趁村里人都睡晌午覺，地里無人的工夫，就壯著膽子來到她家的小塊地，要報復一下我的姑母。干這種損人的事對我來說生平還是第一次，心里實在不是個滋味，有好幾次我走到路口都猶豫著沒有勇氣了，但一想到她那樣對待我們，就有種憤憤不平的情緒在滋生，若換在旁人倒還覺得無所謂，可她畢竟是我親親的姑母啊，她卻能夠那樣對待我們，仇恨很快填滿了我的胸腔，我什么都不顧了。就這樣來到她家的葫蘆地里。我抓住每一苗葫蘆藤輕輕往起一提，讓根部離了地，這樣看上去還在地里長著，可實質上卻是毀滅性的破壞，加上中午毒辣的太陽照射，很快，原本綠色蔥蔥的西葫蘆葉子就都蔫了，萎縮了。有的嫩葉經不住暴曬，一會兒功夫就變成了干葉子了。干完這一切我有種痛快淋漓的感覺，我估摸著太陽快落山的時候，姑母會挑上水擔到地里澆水，我和留蛋就在對面山洼的一個破窯洞內，等著看這出好戲，看我的這個杰作會給姑母帶來什么效果。

那是一個夏天，太陽吊在碧藍的天上，灑下萬道金光，熱得人喘不上氣來，黃土地上仿佛冒著熱氣，浮土的地方猶如鐵鍋炒豆，姑母家的一條黃狗蹲在核桃樹下，閉著眼睛伸出紅紅的舌頭不斷哈哈著，時而又用賊亮的眼睛警惕著四周，發(fā)現沒有可疑的情況，就又閉眼把頭抵到兩腿之間昏昏睡去。知了在樹枝間嗡嗡地叫著，兩個好看的蝴蝶翩翩起舞，村子里不時傳來幾聲牛羊的叫聲，幾只雞在糞堆上覓食，發(fā)出咕咕的歡叫聲。這時我和小伙伴留蛋就偷偷地爬在姑母家的夏果子樹上，一邊吃著夏果子，一邊往肚兜里摘果子，預備著回家吃。我倆躲在綠葉枝杈間，生怕被姑母發(fā)現，留蛋是個愣小子，他和我同歲，長得又胖又高，憨憨的，卻沒有我機靈，他只顧吃著果子，而我卻往兜里塞著果子。那時一天三頓吃玉米窩窩，喝玉米糊糊，我的肚子老是發(fā)脹，實在吃膩了，偶爾換個口味，如同喝了六月雪痛快極了。

那年我回了一趟家，在我們那個小山村不亞于地震，這個村子里祖祖輩輩在我之前沒有一個考上大學的，我是村里的驕子，聽說我回來了，鄉(xiāng)親們都熱情地跑到我家看我，父母年邁干皺的面容上也帶了自豪的笑容，姑母、留蛋聽說我回來了，也跑來看我，親熱得不知該說啥好，姑母和留蛋都著急得要吆喝我吃飯，我成了鄉(xiāng)親們關注的熱點、焦點，鄉(xiāng)親們都忙不迭問著我大城市的情況，我給他們不停地講著，鄉(xiāng)親們一個個眼瞅著聽我說，他們的眉宇間不時流露出驚喜的嘖嘖聲。我聽到他們中間有人竊竊私語，說娃娃看小時，瞧小的時候多淘氣，長大恁有出息，再也不像小時候那個娃娃了。姑母喜滋滋地自豪地對鄉(xiāng)親們說：“我侄兒打小就有出息，就同別的娃不一樣，靈巧得很，要不人家咋能考上大學，當了作家”。我聽著姑母的話，想起小時候的事情，禁不住臉上一陣陣發(fā)燒、發(fā)紅。我想姑母是不是在譏諷我呢？

隔了二十多年光景，我的家鄉(xiāng)變得我?guī)缀跽J不出來了，鄉(xiāng)親們大都告別了山坡上的土窯洞，在山下河灣處建起了一排一排的青磚白灰抹縫的磚窯，各家各戶的院子里雞鴨成群，牛羊歡叫。那年我回去正是個秋天，村子里家家戶戶的蘋果樹一片綠郁蔥蔥，一嘟嚕一嘟嚕的紫紅色的蘋果壓彎了枝頭，到處飄溢著果實累累的芳香，村里人有駕駛三輪車的，四輪車的，還有的人家買了小面包車，人人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神情，對生活充滿了無限的希望……

姑母家建了一排青磚瓦面七孔窯洞，煞是氣派。家里再也看不到兒時我見到的那種紅綠顏色的裝飾品了。屋后擺著大衣柜，爐邊擺著一溜沙發(fā)，還擺著一臺21寸彩電，姑母自見了我一直都是喜滋滋的，臉上像盛開的菊花，忙得不可開交，她給我摘了院子里的蘋果，洗了放在我跟前，又給我倒了碗紅糖水讓我喝，偶爾見村里來了人，就自豪地說：“這是我侄兒”，還不厭其煩地介紹我的情況，看來我在姑母眼里一下子變得榮耀多了。

這個機會終于來了，那是一個炎熱的上午，我和留蛋在姑母家的石碾盤上坐著玩，她家的槽頭上拴了一頭黃牛正悠閑地吃著青草，身上不時飛過蒼蠅，黃牛不耐煩地甩起尾巴趕著那些落在它屁股上的蒼蠅，槽頭的一邊屋檐下懸掛著一個用花子條編織的筐子，筐子內一只母雞正用足了勁在下蛋，另一只母雞立在房頂上咕咕咕地叫著，不時扇著翅膀，這聲音很快驚動了我，我從碾盤上跳下來，拿了根樹枝躡手躡腳偷偷地走近雞筐前，看著那母雞粉紅的屁眼里剛露出來一點白色的雞蛋，我就用樹枝瞄準雞蛋悄悄往回頂了一下，那母雞看來很難受，下是不出來，往回吞又覺著難受。我覺得真好玩，還不住地返回頭看著留蛋偷笑，留蛋失笑得兩手直捂肚子，眼角邊都笑得淌出了淚花花，不幸的是那母雞趁我看留蛋的瞬間，鉆空子一用勁一顆蛋就落了地。還不高興地用一對小眼睛瞪著我，翅膀起來咕咕咕直叫喚，大有同我決一死戰(zhàn)之勢，我一看到母雞那架勢，忽然就想到了那該死的西瓜，想到了西瓜就想起了我的姑母，不由就怒從心底起，惡向膽邊生，順手拿起樹枝朝那母雞打去，誰料這母雞可不比一般的雞，它似乎欺我小，我打一下，它退一下，我退一下，它又起翅膀叫著向我發(fā)起了攻擊。房頂上那只雞也似乎來為同類助威，揚起頭咕咕咕沖我不停示著威。這時留蛋拿了塊土坷垃來幫我，他朝兩只雞一扔，那雞吼叫一聲，凌空飛進了姑母的院子里，我和留蛋就偷了雞蛋，準備泡濕棉花裹了雞蛋燒著吃。不料這次可闖了大禍。我在遠處看見姑母從院子里出來走到牛棚邊的籠筐里收蛋，沒見著雞蛋，就疑心是我偷了她家的雞蛋，不由火冒三丈，抬頭挺胸，踏地有聲，氣喘吁吁地找我父親，說我偷了她家的雞蛋。我后來才聽說我父親沒給她好話，父親說你看你哥就值一顆雞蛋嗎？姑母一時愣在了那里，稍后便返身回了她家。直到我長大后才明白，父親當時并不是護自己兒子的短，父親有時對姑母也有些看法，父親的這種看法是留蛋娘有一次閑話中說到姑母家吃西瓜沒讓我吃，就有些生氣。畢竟是小孩子嘛，況且還是你侄兒，你真能這樣對待一個不更事的孩子嗎？當然那次吃西瓜的事是我告訴留蛋的，不知怎么留蛋就又說給他娘，他娘就又告訴了我父母，于是就有了父母不高興的那一說，不管怎么說，那次我沒有挨打，父母見了我啥也沒說，他們還用玉米換了西瓜讓我姊妹幾個飽飽地吃了一頓，父母看著我們兄妹爭先恐后吃西瓜的窮相，淚花花在他們眼圈邊撲愣撲愣地直往外流。至今想起那次吃西瓜，我都有種痛快淋漓的感覺，以至于多少年來我每次一看到西瓜，就不由得會想起兒時的那些事。

姑父身體很健朗，他手里把著一柞長的旱煙鍋笑著坐在炕頭，滔滔不絕地給我講著村里這些年的變化，神情異常激動。留蛋一直陪伴著我，他看上去比我顯老些，但精神狀態(tài)可好多了，他這多年變化很大，家里圈養(yǎng)著二百多只山羊，還買了三輪車，成了村里的暴發(fā)戶。現在他已是兩個孩子的父親，談起生活的遠景，留蛋手舞足蹈，唾沫星子亂濺，那眉宇間處處都洋溢出喜悅的神情。

1992年中共十四大召開，這次會議進一步確立了上?！耙粋€龍頭、三個中心”的國家戰(zhàn)略地位，即以浦東開發(fā)開放為龍頭，把上海建設成為中國的經濟、金融和貿易中心，從而帶動長江經濟帶實現跨越式發(fā)展。

經過那次探親，我在心里原諒了姑母，那種成見在我的內心里消失了，姑母本不是那種吝嗇的人，那個時代村里人都很窮，生活過得都很艱難，或許是姑母有點特殊罷了……

然而，誰曾料到人生無常，姑母的生活剛剛苦盡甘來，本應享受天倫之樂，卻不幸撒手人寰。

本文通過室內試驗對軟粘土固結特性進行分析得出地基土在不同固結荷載下剪切模量與時間的關系。在此基礎上考慮時間因素對剪切模量的影響，建立摩阻力與時間、剪切模量相關的微分方程。

我趕到我們村里的時候，姑母的院子里早已是人山人海，我弟妹們先來我一步，他們和我表姊妹們都穿著孝服，鄉(xiāng)鄰們都來幫忙，姑母的靈堂就設在院子里，棺材前擺放著姑母那慈祥的遺像，我禁不住哭了一聲，跪在了姑母的靈前。

姑父對我說：“姑母這之前身體很健壯，她是在院子里掰玉茭的時候突然暈倒，患了中風不語病，先是在縣醫(yī)院住了半個多月院不見好，就回來輸液治療，沒多少日子就去世了，姑母在彌留之際，還不斷地嘟囔著，姑父能聽懂姑母的話，他說那是她在念叨我哩?？磥砦乙恢痹诠媚感睦餇繏熘?，我的喉嚨不由一陣哽咽，淚水再一次從我的臉頰淌了下來。

姑母下葬的前一天晚上，西北風呼呼地悲鳴著，狂風吹地靈棚四角的布不時翻飛起來，我們壓上石頭、磚塊，很快就被掀翻，我們兄妹幾人敬獻的花圈，都被風刮得亂作一團，擺起來又倒下，倒下再擺起來。當晚自樂班敲打著送燈回來，靈堂的地面突然紛紛揚揚地飄起了雪花，鵝毛般大的雪花很快把靈堂的地面蓋了一層厚厚的雪被，自樂班無法再吹打，只得暫停了。而令我感到驚訝的是，除了姑母靈堂附近有雪，跳過河幾米外的地方都不見雪，真是奇怪了。

第二天下葬時，姑父說這是最后一次了，你們想看看你姑母就看吧，馬上棺槨就要下釘了，我掀開棺蓋，姑母穿著紅綠色老服，躺在棺材里，安詳瘦弱的面容上，兩個眼睛圓嚕嚕地睜著，口里含著一枚銅錢，我把她的眼睛摁下就又睜開了，連摁了幾次，卻都依然，無奈只得釘釘子了。

小平車架著老黃牛拉著姑母的靈柩，緩慢地在盤山公路上爬行，走不出幾步，就會有旋風刮得人睜不開眼，只得停下來，等風過后再行走，可每走幾步，旋風就又刮了起來，我們只得停停走走，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才來到了山頂姑母下葬的地方，山上風好大，黃土刮得我們閉氣，安葬完姑母，往回返的時候，我回頭望著姑母那孤零零的墳塋，我禁不住再一次淌下了淚水，姑母不忍離開這個世界啊！

姑母，我的親親的姑母，我永不回歸的姑母。你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