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思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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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樓男

○魏思孝

1

王東站在陽臺上，這個時間小區(qū)里沒有行人，只有灰色的樓和樹。如果你有興致多看兩眼四周的環(huán)境只會越發(fā)感覺空蕩，沒有任何東西能在瞬間填滿你的空虛。樓下停著一輛紅色的汽車，王東想從現(xiàn)在的位置跳下去。

還有五根煙，等煙全抽完了就行動。王東看著眼前的景色，有棵樹，長得挺高，有四層樓高，頂端的一些枝杈和王東的視線平行。如果王東起跑用盡全身的力氣跳出去，就像武打片里演的那樣，能不能跳到樹上。就算跳到樹上有什么意義，他還要從樹上下來然后再爬樓站在陽臺上。王東又點(diǎn)上一根煙。靜下心來，他要認(rèn)真想一想，時間留給王東的已經(jīng)不是很多。要不要寫封遺書，告訴大家自己是自殺不是被人從陽臺上推下去的。

王東回到房間找了張報紙，用這樣的紙寫遺書好像有點(diǎn)不太嚴(yán)肅，想一想也沒什么，反正要死了。房間里已經(jīng)有些陰冷，王東脫掉鞋子團(tuán)坐在床上，拽過被子蓋住自己。他把頭靠在墻上，后腦勺碰了幾下墻，腦袋有顫動感，不疼，略有麻木。王東閉上眼睛，用頭碰墻，一下，兩下，三下，很多很多下，他都不想停下來了。睜開眼，王東拿出煙，想抽一根，隨即打消這個念頭，等會把遺書寫完了再說。他擺好坐姿，將報紙放在手掌上，不知道如何下筆，要不要寫上給誰的，還是不寫給誰的了，直接進(jìn)入正題。很久沒動筆寫字，有點(diǎn)生疏，王東將筆放進(jìn)自己的口腔，用牙齒咬來咬去。

該做點(diǎn)正事了，王東心里告誡著自己，別耽誤時間了。他嘆兩口氣，環(huán)顧房間，除了自己什么都是靜止的，它們待在那里一動不動，也從來沒人關(guān)心過它們，我也是。王東閉上眼靠在墻上，憋住呼吸，這是死的狀態(tài)，喘氣呼吸，這是活著的狀態(tài)。睜開眼，王東看著眼前，沒有任何的改變。天似乎越來越暗了，王東低頭看著手里的報紙，用筆尖在上面戳，出現(xiàn)了許多的小孔，他把報紙貼在自己的臉上，一口氣把報紙吹走。報紙落在不遠(yuǎn)的地方，王東趴下身子去拿，氣流把報紙吹到床底下。他趴在床上，頭伸到床下，看到一層塵土，在床的遮掩下，靜靜存在。保持著頭朝下的姿勢，全身的血液涌上腦門。王東用手指在塵土上劃了劃，本打算寫幾個字，可實在不知道寫什么。

2

當(dāng)你們看到這張紙的時候，我想我已經(jīng)死了。我是被我自己殺的，我只是不想活了，你們不覺得活著挺沒意思的嗎。反正我是對這個世界厭倦了，也許有很多有趣的地方我還沒有去過，有很多有趣的人我還沒有遇到。確實有點(diǎn)可惜。有可能我要去的地方會更加的有意思，而且一點(diǎn)都不急迫，應(yīng)該沒有人會在背后指使我要干這干那，我可以從容的干點(diǎn)我喜歡的事。我現(xiàn)在最想干的事就是睡覺，一直睡覺，一直睡覺，一直睡覺，一直睡覺，一直睡覺，一直睡覺，永遠(yuǎn)也不要醒的那種。我從來沒有和你們說過，這么多年以來我覺得最有趣的一件事就是睡覺，特別的舒服和從容，還可以做很多有意思的夢，隨便從中挑出一個夢我就愿意在其中再也不要出來?？墒敲慨?dāng)從夢中醒來重新面對這個世界，我就感到失望。還有什么要說的呢。對了，你們對我的選擇不要太難受，其實沒什么可以難受的。即使現(xiàn)在對你們說告別，尚早。我們終究還會見面的，我提前過去等著你們，先熟悉熟悉那個地方，等你們來的時候我還可以帶著你們到處走走。我想再次見面我們會有很多的話可以說，想來，還挺美好的。你們在我的心里都是很美好的，再說下去我都有點(diǎn)依依不舍了。老娘，你別太難過。到現(xiàn)在我沒有成為你想要我成為的那種人，等下次吧。對于這個世界的壞，我就不多說了，畢竟你們還要在此生活好多年。我只是欠缺勇氣，欠缺擁抱生活笑看一切的灑脫氣質(zhì)，現(xiàn)在我找到了解決之道，我選擇放棄和退出。背負(fù)在我身上的責(zé)任就在你們的責(zé)備聲中一點(diǎn)一點(diǎn)減輕。愛恨情仇，我和這些一一化解。我想起上小學(xué)的時候，早晨下著瓢潑大雨，我趴在父親的背上，父親穿上雨衣，我閉著眼和睜著眼看到的都是黑暗，但是我一點(diǎn)都不害怕。父親背著我行走在路上，那種舒適的感覺至今再也沒出現(xiàn)過，我希望去往學(xué)校的路永遠(yuǎn)也走不完?，F(xiàn)在我又要進(jìn)入黑暗之中。祝愿你們前程似錦，星光一片燦爛。后會有期。

3

王東重新讀了一遍，想想還有什么漏掉的。在他死后不會有什么遺產(chǎn)，債務(wù)糾紛倒是不少。其實他也不是沒有遺產(chǎn)，臺式電腦里面保存著多年來的小說底稿，沒人看過，還有日積月累搜集的日本愛情動作片。除此之外，其他都是次要的。王東從家里帶來的被子和幾件臟衣服，可以用來包裹他的遺體。剩下的都是小零件，比如打火機(jī)水杯牙刷。點(diǎn)上一根煙在床上躺了會兒，王東心里一陣陣的竊喜。他找到了解決的辦法，這時真應(yīng)該喝點(diǎn)酒慶祝一下。前所未有的輕松遍布王東的身體。未來，還談什么未來。王東認(rèn)為會這樣一直舒服下去，閉上眼睛放松身體，一切都會過去，煙消云散。此刻，煙在燃燒。他平躺在床上，看著煙霧往房頂上飄。不知不覺，王東閉上眼睛，有點(diǎn)累了。他蜷縮在被子里，光線越來越暗，慢慢吞噬一切。

4

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天黑。手機(jī)在響。王東張開眼睛怔了一會，尚在人間，他摸著衣服找手機(jī)，找到了，拿出來看了一眼屏幕，刺得眼睛痛了一下，是徐大成。王東接起電話，沒有說話，停住了幾秒鐘。徐大成試探性地問，在嗎，在哪里。王東說，在住的地方。媽的，你怎么不說話，我這邊有點(diǎn)事，你過來一趟。徐大成說完，補(bǔ)充了一句，你在聽嗎。我在聽，王東說，你怎么了。徐大成說，你先過來，來了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快點(diǎn)，我等你。王東回答，好吧。掛掉電話，王東側(cè)過身子準(zhǔn)備再躺一會。被人從睡眠中吵醒的感覺不好受，需要點(diǎn)時間清醒一下。王東閉著眼回想了下剛才的對話，感覺不太對。他拿過手機(jī)，將電話打過去，對徐大成說，我過不去了，我這邊有點(diǎn)事。徐大成在那邊問，你聲音大點(diǎn)，我聽不見，你是不是在睡覺。王東提高了音調(diào)，我醒了。徐大成緊接著說，你快點(diǎn)過來啊。王東說，我過不去。徐大成說，你怎么了。王東說，我沒怎么了。徐大成說，你沒怎么了，就過來吧，別睡了。王東說，我有事，過不去。徐大成有點(diǎn)不高興，媽的，你能有什么事，我這才有事。王東不想聽他說下去，索性說，我待會要自殺。徐大成問，什么，你要干什么。自殺。徐大成在電話那頭笑起來，自殺，今天嗎。王東說，對，一會兒，要不是你給我打電話，我已經(jīng)死了。徐大成說，那你先別死，來我這里，我有事找你。王東有點(diǎn)不高興，我剛才把遺書都寫好了。徐大成緊接著說，別啰嗦了，你不是還沒死嗎，過來，快點(diǎn)。王東沒有回答。徐大成說，你在聽嗎，非要今天死嗎，明天不可以嗎。王東說，我今天特別有感覺，真的。徐大成不相信。王東只好再次重申，我不是開玩笑的。徐大成說，你今天先別死，行嗎。

你讓我很為難，你究竟有什么事，你是不是故意不讓我死。兄弟啊，我是真心去死的，你就成全我吧。你這樣做是沒用的，我死心已決。徐大成打斷王東的話，你想多了，我沒想不讓你死，既然你想死肯定是有你的原因，我尊重你的決定，只是他媽的我真的有事需要你的幫忙，你要是不幫我也會死的，難道你忍心看著我去死嗎，你肯定不忍心的，那你就快點(diǎn)過來吧。王東說，要不你來我這里，我們一起死吧，反正沒有我，你也會死。徐大成愣了會兒，我沒想死，是你要死，你怎么讓我跟你一起死，我是要你來幫我。王東想了想，覺得不對。兄弟，你別騙我了，你肯定是不忍心看我去死，你肯定是要阻止我自殺，我過去了你會給我做思想工作勸我不要死，你別這樣，沒用的，我都決定了，你就成全我吧。我真是太想去死了。

你媽的，我要你幫忙需要你的時候你他媽的趕著去死，你還是我兄弟嗎？你早不死晚不死非要趕在今天去死。算了你別過來了，你這種人就不配活在世上，快去死吧！沒等王東反駁，徐大成又說，你自己好好想想，我認(rèn)識你十年了，你他媽的要自殺，死就去死，你過來幫幫我你再去死這樣多好，你過不過來？你現(xiàn)在不過來的話你死后我可不去給你燒紙。王東不知道說什么好，沒有說話。徐大成說，你是不是真要自殺？王東說，是。既然這樣你為什么不過來幫幫我，你是不是找借口不過來幫我？王東說，不是我不幫你，誰知道你是真有事還是騙我過去，我要是過去你沒事讓我?guī)兔δ阍俨蛔屛易詺?，怎么辦？你有什么事能比我自殺還重要，你能不能為我自殺創(chuàng)造一個溫馨的環(huán)境。徐大成發(fā)誓說，我保證不阻止你去死，你都是要死的人了怎么還這么想不開。王東說，我怎么就和你說不明白呢！我不是不幫你忙，可是我要自殺，你說你的事重要還是我自殺重要？

那你為什么要自殺？王東說?，F(xiàn)在的問題不是我為什么要自殺，是為什么我在自殺的時候你還要我過去見你一面。徐大成說，你等等，讓我想一想。剛才我給你打電話，我不知道你要自殺，我有事求你幫忙你說你不能過來你要自殺，那你過來幫我個忙然后你再自殺，這樣不就可以了。你跟我在這里廢什么話，說來說去你還有完沒完，你今天死也是死你明天死也是死，你為什么非要今天自殺？

5

煙盒里還有一根煙。王東走到陽臺往下看了看，之前的那輛紅色汽車已經(jīng)消失不見。一只貓在樹上蹲著，兩只眼睛在夜色中發(fā)著藍(lán)光。王東被這只貓嚇了一跳，他從房間里撿起一塊東西朝貓扔過去。貓迅速消失在夜色中。回到房間，王東打開燈，床上亂糟糟的。他不想動，什么地方也不想去，只是死在這張床上。就在這么想的時候，王東的手機(jī)又響了。王東接起電話，別催了，我這就出門。

去廁所小便，回來后在房間里站了一會，王東現(xiàn)在對這個地方充滿了留戀。他不愿意出門，但事情總不能如人所愿，即使你準(zhǔn)備自殺的時候也會有突然的事件?？傊灰氵€在這個世界上逗留一秒也會有麻煩找上門來。

6

王東走下樓來到小區(qū)里，路燈照亮地上一塊塊的圓圈，他躲避著光亮走在黑暗中。如果這時候能撿到一袋錢，他就迅速跑回家放在母親的面前，然后生活會變得美好起來?？墒锹愤叧死€是垃圾，到處都是垃圾。王東又想到當(dāng)自己死掉后會怎么樣，這有什么價值？除了消磨為數(shù)不多的時間。他最應(yīng)該想的是，人死后會去什么地方，可是這也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事情。現(xiàn)在他能做主的就是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殺掉一個人在王東軟蛋的一生中多少有點(diǎn)光輝。在王東死后多數(shù)人會認(rèn)為他的自殺是無緣無故的，但是也會有人從王東的生前找到各種各樣的蛛絲馬跡。需要提及的是，王東接到了一個討債的電話。對方得知他將要自殺，讓王東把欠的錢還了。但王東實在沒有想起對方是誰，聲音也聽不出來，但是貌似對方認(rèn)識自己。他是怎么知道我要死的呢。王東趕緊把掛掉電話，然后將手機(jī)調(diào)至靜音。感覺糟透了，為什么活首如此的麻煩，讓人死也死不痛快。王東看著街上的人，是什么支撐著他們活下去，有什么意義呢，免不了都是去死的。他真希望自己有能力勸大家去死，沒有什么美好的事情發(fā)生在你們的身上，活著只有痛苦。剛才給自己打電話的那家伙，說自己剛生了孩子非常需要錢。只能說句對不起，幫不上你任何的事情。事情總是要自己承擔(dān)的，沒有人會挺身而出。王東對他說，自己身患絕癥，只求一死。對方讓王東趕緊去死，一刻也不要耽擱。是的，我也想這樣，可是沒有辦法，我要趕到徐大成那里去。

走著走著，王東看到從另外一條路上冒出個姑娘走到他的前面。姑娘穿著黑色的絲襪和黑色的高跟鞋，輕巧地走在路上就像是一只歡快的小麻雀。王東的神經(jīng)突然緊繃起來。他跟在姑娘的后面看著那雙讓人肝腸寸斷的性感細(xì)長腿，簡直是太完美了。王東看了幾眼后覺得十分的厭惡，眼神也變得憎惡起來。他想摧毀她，王東在后面緊跟著，他的下體膨脹起來，他用手拽了拽褲子留出更多的空間得以伸張。走出小區(qū)門口，姑娘打開汽車門鉆了進(jìn)去。

7

王東走進(jìn)來，沒等徐大成開口，便問，你是不是把我自殺的事告訴了別人。徐大成笑著問，你怎么知道的，只是群發(fā)短信而已。媽的，剛才有人打電話向我催債，我早把那人的手機(jī)號給刪了，也不知道是誰這么缺德，我都是要死的人了，還問我要錢。徐大成說，不用理他，我也欠那傻逼的錢。反正我也要死了。徐大成問，你為什么要自殺。王東說，不自殺還能干什么，你說呢？徐大成看著王東，自殺的確是解決問題的好辦法。王東，你有什么事需要我?guī)兔?？我失戀了。王東說，你不是沒女朋友嗎，怎么會失戀。剛戀愛沒幾天還沒準(zhǔn)備告訴了，現(xiàn)在失戀了我很難受，你能理解我嗎。徐大成坐回自己的床上，房間里一股難聞的味道。王東坐在徐大成的旁邊，看著他難受的樣子，對他說，這種事我什么也幫不上，你把我喊過來做什么呢。徐大成說，我想和她談一談，或許還有挽回的余地，可她現(xiàn)在都不肯見我，我真的喜歡她，我覺得這次我真的墜入了情網(wǎng)不能自拔。王東笑著說，你們之間的事，我能怎么辦。徐大成說，你幫我把她帶過來，我和她談一談，或許能挽回。王東站起來指著徐大成說，就因為一個女人，你給我打電話，就因為她。徐大成說，你還不明白嗎，我真的很喜歡她。王東說，我又不認(rèn)識她，怎么把她帶過來。徐大成笑著說，你認(rèn)識的。

王東不想糾纏在徐大成和女人的事情里，但看他的樣子的確十分的難受。徐大成對王東說，如果她不同意的話，可以綁她過來。當(dāng)然這是下策。王東也沒理由拒絕，本身他都是要死的人，死之前為朋友做點(diǎn)力所能及的事情，也不為過。出乎王東意外的是，這個女人居然是馬麗。他怎么也沒想到，自己的朋友會和馬麗搞在一起，而且似乎兩個人已經(jīng)上床了。這讓王東難以接受，在他看來美貌的馬麗怎么會讓一無是處的徐大成得手。對不起，這話會傷害到徐大成，但這是事實。王東看著眼前的徐大成，相貌平平就不談了，他是個好人，但是和自己一樣沒有錢沒有前途，性能力怎么樣暫且不表。想到一身肥肉的徐大成把馬麗壓在身下，王東就有點(diǎn)惡心。但是出于兄弟情誼，王東什么也不能說，沒有辦法，他要在死之前為朋友做點(diǎn)什么。

徐大成碰了下王東，你怎么了。王東說，沒什么，你們倆個怎么認(rèn)識的。徐大成笑著說，先別說這些了，等你把馬麗帶過來，我就告訴你。王東實話實說，我可不能保證馬麗能過來，而且我肯定她是不會過來了，她不跟我過來怎么辦。徐大成說，那你告訴她，她要不來我就為她去死。王東笑起來，要這么樣的話，她更不會過來。王東真的是煩透了，在電話中徐大成就應(yīng)該把這事告訴自己，那樣他就會去敲馬麗的門?，F(xiàn)在倒好，王東還要再走回去。在離開之前，王東再次問徐大成，你和馬麗到底怎么認(rèn)識的。徐大成把王東推到門外，你可以去問馬麗，當(dāng)然她不一定會告訴你，等你回來我會和你說的。徐大成把門關(guān)上，接下來他要做的是，洗頭發(fā)和收拾下房間，等待馬麗的到來。

8

王東回到住的地方，發(fā)現(xiàn)自己房間的門開著，他記得出去的時候門是關(guān)著的，王東進(jìn)去后發(fā)現(xiàn)馬麗正坐在自己的床上看他寫在報紙上的遺書。王東過去把紙從馬麗的手中奪了過來。馬麗抬頭看著王東，你要自殺嗎。王東有些緊張，低著頭問，你怎么在我的房間。馬麗說，我的打火機(jī)找不到了，想跟你借個火。王東說，那你怎么隨便看人家的東西。馬麗說，我以為是一張廢紙，不過你寫的挺感人，你什么時候自殺。王東說，按計劃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了，所以按計劃你看到的應(yīng)該是我的尸體。馬麗說，晚上不要說這么疹人的話，你現(xiàn)在活著還是死了。王東說，你認(rèn)為呢。馬麗說，你怎么沒死。

全都是因為你，王東看著馬麗。馬麗說，因為我？難道在你死之前想和我見一面。不是我有話對你說，是徐大成有話對你說。馬麗臉色突然變了，我和他沒什么好說的?？磥硭托齑蟪晒徽J(rèn)識。這個發(fā)現(xiàn)令王東有些難過，他說，可是他有話對你說，而且還是很重要的話，你只要聽完他對你說的話，我就可以去死了。馬麗問王東為什么要自殺。王東說，這是我的事情，徐大成在住的地方等你，你跟我一起去見見他吧。馬麗表示不想去見徐大成，和他真沒什么好說的，還是先說說你的事情，你為什么要自殺。王東說你剛才都看見了，我寫得很清楚。馬麗問，你打算怎么自殺，用什么方式，告訴我吧。王東說，我和你說了之后你能跟我去見見徐大成嗎，他現(xiàn)在挺痛苦的，看來他真的是愛上你了。馬麗說，可是我又不愛他。王東問，你為什么不愛他了呢。馬麗說，我從來沒愛過他。

這樣說下去沒有任何的意義。王東說，我不清楚你們到底怎么了。馬麗說，我們的事情他沒和你說嗎。沒有。挺沒勁的，馬麗說，不說他了還是說你吧，想要怎么去死。王東解釋說，我和徐大成的關(guān)系不錯，看他難過我也挺難受的，再者說你不過去找他我就沒辦法自殺，在我臨死之前你就幫我達(dá)成這個愿望吧，你是不是擔(dān)心他對你圖謀不軌，放心，有我在。馬麗看著王東，張大了嘴巴，你，一個決定要自殺的人，可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來。王東看著馬麗吃驚的樣子，心跳有些加速，沒有辦法他低下頭，但這并沒有阻止臉紅。馬麗問，你怎么了。王東說，其實我還真希望在臨死之前和你這樣舒服的姑娘做愛，能這樣的話，死而無憾。馬麗笑著說，你說得我都有點(diǎn)動心了，和一個男的做愛后他就去自殺，無牽無掛，輕松。對了，你究竟怎么去死。馬麗的回應(yīng)，讓王東大感意外，沒想到她會這樣，但現(xiàn)在看來這一切都是順理成章。都是因為好奇心。王東說，告訴你也可以，那你能和我做愛嗎。馬麗說，是不是我知道你用什么方式去死，就一定要和你做愛。王東說，這主要看你。馬麗說，好吧，等我再次問你的時候你告訴我，然后我們做愛，然后你去死。

王東和馬麗根本不熟，雖然他們住在一起。但是她從來都不正眼看王東，王東也是一直偷瞄她。就在剛剛，他們談到了做愛這件事。王東慌神了，不知道下一步怎么辦。王東是要死的，現(xiàn)在看來不能馬上去死了。

我可以答應(yīng)你的要求，不過你要先和我去找徐大成。馬麗的臉色立刻變了，我還是不想去，我不想看見他。去見一下吧，等你和徐大成的事情解決了然后我們做愛然后我就可以實施我的自殺計劃，難道你不想親眼看著我死掉嗎。馬麗說，我挺想看著你死去，我長這么大還沒親眼看著一個人自殺，但是我的確不想見徐大成，你讓我想一想。

好吧，你為什么這么討厭徐大成，他的確是挺討厭的但是你可以去見一見他和他說幾句讓他死心的話，然后我們再回來做愛然后我就可以去死了，這樣事情都解決了，我?guī)托齑蟪砂涯憬羞^去我也和你做愛了而你也能看著我死，重要的是還有我自殺的整個過程，你知道的我本來是想悄悄死掉的現(xiàn)在你成為我自殺的見證者，多好。

馬麗看著王東，你不是在開玩笑吧，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完全不是一個要自殺的人。王東說，那你覺得行將自殺的人應(yīng)該怎樣。對生活失去信心，情緒低落，總之不是你現(xiàn)在這樣，你表現(xiàn)地對生活還是充滿了興趣。王東說，我剛才可不是這樣，知道在死之前還能和你這樣美好的姑娘做愛能不充滿期待嗎。馬麗說，你這么說我覺得對不起你。沒關(guān)系，只要能和你做愛就可以。王東抓住馬麗的手，我現(xiàn)在要自殺了，沒什么不可以說的，我們趕緊去找徐大成吧。

9

徐大成打開門，馬麗表情冷淡地走進(jìn)來坐在椅子上。徐大成讓王東出去，我和馬麗有話要說，你在外面等等。王東站在門外，屋內(nèi)很安靜，沒有任何動靜，天氣有點(diǎn)冷。

馬麗說，這你還不明白嗎。徐大成說，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馬麗說，我和你之間根本沒什么，你為什么一直糾纏著我，我之前和你都是我的工作需要，就你這樣的人在大街上我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你還想和我在一起，你這不是在做夢是什么。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你能不能別把自己不當(dāng)人。徐大成說，可是我已經(jīng)深深的愛上了你。馬麗說，今天我對你說幾句話，你要記住，我們現(xiàn)在沒有關(guān)系，我們以后也不會再有關(guān)系。徐大成說，你承認(rèn)我們之前有過關(guān)系嗎，為什么現(xiàn)在就沒有關(guān)系了呢。馬麗說，你怎么回事，那天晚上我喝多了，我們根本就不應(yīng)該有關(guān)系，我已經(jīng)和你說的很清楚了，你還想怎么樣。徐大成說，可是沒有你我很痛苦，這種痛苦你是不會明白的。馬麗說，既然你痛不欲生，為什么不去自殺。

馬麗推門走出來。

王東看到徐大成坐在床上，一臉的沮喪。

王東跟著馬麗的后面走出了房間，在掩門的剎那他看了眼徐大成，這無意的一望讓王東感到全身發(fā)癢，不僅如此王東的心里覺得很不舒服。我這里說的心里不屬于王東的身體是指他內(nèi)心深處那種虛無縹緲的情緒。王東感覺對不住徐大成，徐大成的心情肯定好不到什么地方去。但這是沒有辦法的。王東跟在馬麗的后面下了樓，馬麗走的很快燈光從樓道的窗戶射進(jìn)來，她的身影在忽明忽暗的光線中像閃光燈照在王東的心上。毫無疑問這個名叫馬麗的姑娘比鉆石都重要。

10

徐大成枯坐在他那張衛(wèi)生條件猶如飯店廚房一塊抹布的床上，他的心臟跳得很囂張，這不是激動而是大動肝火。他先是咒罵馬麗是個婊子是個騷貨是長著逼一樣的臉的臭娘們。按理說這些話之后應(yīng)該能解氣，但是徐大成認(rèn)為還不夠一想到自己還在為這樣的一個女人失魂落魄他認(rèn)為自己也下賤得嚴(yán)重。豈止是下賤，簡直是瞎了自己的狗眼。徐大成枯坐在房間里，他感覺到不快樂，生活又徹底地失去了光彩，失去了讓人懷念的部分。就目前徐大成的個人狀況而言，他這幾天神清氣爽健談開朗完全是因為馬麗，愛情是美好的可以讓人短暫從痛苦中走出來或者說讓人在痛苦中感覺不到痛苦?？墒乾F(xiàn)在看來馬麗這個人根本就是爛貨，不僅欺騙了徐大成的感情還玩弄了他的身體。就在剛才馬麗這個爛貨還主動放棄了再次玩弄徐大成肉體的權(quán)利，真是罪大惡極。徐大成趴在床上一點(diǎn)力氣都沒有，松松垮垮，骨頭全部都散掉，他想如果現(xiàn)在有人伸出手指拽他一下，會出來一串骨肉相連，在徐大成痛苦萬分的時候，他的朋友王東扔下他一個人，這還算哪門子朋友。去死吧，都死光光。

11

馬麗在鬧市區(qū)的路邊停下來，她回頭看著王東，想不想去喝點(diǎn)酒。王東很清楚自己沒有任何的選項，何況喝點(diǎn)酒有助于過會兒的性愛，達(dá)到物我兩忘的境界。這是自私的想法，當(dāng)然你也可以說作為一會兒的性交對象，在她心情不好的時候你出于禮節(jié)也應(yīng)該共飲一杯，為其排憂解難。

坐在小飯館里。馬麗說，你請客。王東說，我怕錢不太夠。馬麗說，你都是要自殺的人了，留著錢有什么用。王東從口袋里掏出錢，就這么多。馬麗看了一眼，就這么點(diǎn)，怪不得你要死。王東說，我自殺和錢沒關(guān)系。馬麗說，現(xiàn)在給你一百萬你還會自殺嗎。王東說，自殺總歸是會的，不過要先把一百萬花光了再死，就像我之所以還坐在這里和你說話沒有去死，也是因為我還要和你做愛，等做愛后我就會死，你是知道的有些東西是錢搞不定的，比如說空虛，還有就是你這樣美好的女人。

馬麗低頭嘆了口氣，情緒傳染，我都不想活了。王東說，真的嗎，不然我們一起死吧。馬麗說，算了，我可不想別人以為我們是殉情。王東說，你可以寫個紙條聲明我們不是殉情，我在上面印上手印。馬麗瞪了眼王東，你別自殺了，還是我殺了你吧。

局面相當(dāng)沉悶，還好王東和馬麗的酒品不錯，一言不發(fā)兩人已經(jīng)喝光了五六瓶啤酒。兩個人看起來是如此，但要細(xì)究起來兩個人都各懷鬼胎。馬麗喝酒是因為多種原因，她剛和一個叫徐大成的男的說了很多的廢話，現(xiàn)在的她口干舌燥。她和眼前這個叫王東的瘦不拉嘰的男的沒有什么話可講，對他的性能力也持不樂觀的態(tài)度。不管怎么說馬麗是個言而有信的人既然答應(yīng)和人上床就不能背信棄義，喝酒是個好辦法，能暫時忘掉一切。王東喝酒是想從馬麗的口中得知她和徐大成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這就像是驢面前的一塊干糧牽引著王東馬不停蹄的向前走。只是聽完馬麗的講述后，王東也糊涂了。他后悔自己為什么好奇心這么重，馬麗和徐大成發(fā)生了什么和他有什么關(guān)系呢。如果你的人生經(jīng)驗足夠的豐富，并且自認(rèn)為暮色沉沉的話，你會同意我的說法，有些事還是不知道為好，這就是幸福的訣竅。

12

你覺得一個女人能在這個社會上干些什么，你又覺得我又能干些什么，我不怕你看不起我，是吧，你都是要死的人了，一些事情也沒必要對你隱瞞，何況這在我看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是無所謂的。我，馬麗，二十五歲。我知道你和徐大成的關(guān)系不錯，但是他的確是個垃圾傻逼。我根本沒把他放在眼里，但是我是個有職業(yè)道德的人。他去我們會館玩，選陪酒的時候選了我，那我能怎么樣，就算我根本看不上你們，你們這些臭男人在我的眼里就是一坨屎，你們沒錢沒權(quán)也沒車也沒有房子整天活著就是一個垃圾，你選擇去死在我看來是正確的，你不要不相信你就是應(yīng)該去死，你早就應(yīng)該去死了，你現(xiàn)在還沒死也是在丟人現(xiàn)眼。要是走在大街上我連正眼也不會看你，你今天能跟在我在一起喝酒你他媽的知足吧，你看什么看你是不是在想一會兒用什么姿勢操我，誰操誰還不一定呢我他媽的還怕你，玩死你這個混蛋把你弄到精盡人亡你信不信，笑個屁啊你。我還沒和你說我有性病呢，你怕了吧，你怕個屁啊，你都是要死的人了你得過性病嗎。這種病會復(fù)發(fā)不過經(jīng)常這樣你就會習(xí)慣了，沒事多用潔爾陰洗一洗，但是疼起來也真的是太難受了。后來我想也無所謂得了就得了，剛好傳染給你們這幫王八蛋然后你們再傳染給其他的王八蛋。我說到什么地方了，對，徐大成在會館點(diǎn)了我，我陪他喝酒，剛開始喝酒對我動手動腳還串通他的同伴灌我，媽的，你說他是不是混蛋。好吧，我承認(rèn)這種事我一個星期能碰到四五次這都怪我天生麗質(zhì)你們這些臭男人就喜歡我這樣漂亮性感的，看見我就像立刻脫掉褲子上我，如果不是有像我這樣的美女干這一行你們這幫人一輩子也不會有機(jī)會和我這樣的女人發(fā)生性關(guān)系。接下來徐大成的所作所為完全就是一個混蛋，他脫光我的衣服用手機(jī)拍了照片還以此威脅我跟他發(fā)生性關(guān)系，你媽的我當(dāng)時都醉得不省人事了他還征求我的意見，我當(dāng)時搖了搖頭他就把照片群發(fā)了。用我的手機(jī)呀，我爸媽都看見了，你說他是不是個傻逼。我都醉成那樣都光屁股了他還征求我的意見，直接操我就行了。尊重個屁，他要是尊重我的話會這樣對待我嗎，綜上所述他完全就是個混蛋。

13

王東挽著馬麗上樓，打開門后馬麗突然感覺到肚子痛跑進(jìn)廁所。過了會兒馬麗提著褲子小跑進(jìn)房間，王東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等著馬麗出來，等了一會他覺得有點(diǎn)冷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馬麗走進(jìn)來，她的臉色有點(diǎn)蒼白。

王東站起來，看了下自己房間，我這里太臟了，要不還是去你的屋里吧。馬麗說，我來月經(jīng)了。馬麗一只手捂著肚子坐在床上，身體呈逐漸收縮的姿態(tài)。王東問，你這是什么意思。馬麗說，我來月經(jīng)了，肚子疼。王東著急了，為什么這時候來月經(jīng)。馬麗說本來不應(yīng)該今天來的，可能是剛才的啤酒太涼，提前了幾天。王東說，你不會是騙我吧。馬麗抬起頭看了眼王東，我為什么要騙你。王東說，你是不是后悔了，不想和我做愛。馬麗站起來，把睡衣褲子脫掉，然后褪下內(nèi)褲，內(nèi)褲里的衛(wèi)生巾上有暗紅的血跡。沒等王東多看，馬麗立刻把褲子穿上，往門口走去。王東上前抓住馬麗的胳膊，是不是我們今天晚上沒辦法做愛了。馬麗說，不止是今天晚上，明天也不行，后天也不行。王東說，我溫柔點(diǎn)還不成嗎。馬麗說，你真自私。王東問，那你說怎么辦，咱們不是說好的嗎，在我死之前你和我做愛。馬麗用手拍了拍王東的臉，乖，你不能因為我就不去死。王東感覺到自己都要快哭出來了，你這樣我怎么去死。馬麗說，要不你再等幾天。

怎么能等，王東真的是一天都不想活了。馬麗說，你這人怎么這樣，要不就去死要不就別死，煩不煩。王東抓住馬麗不放手，你和我現(xiàn)在做愛，我就去死。馬麗說，不是我不和你做，你也看到了，我真的是來了月經(jīng)。王東提議，要不你給我口交。馬麗說，不行。王東又提議，要不你幫我找個女人，你肯定有關(guān)系不錯的姐妹。馬麗看著急切的王東，意識到自己是沒辦法逃掉了，她問王東，你就這么想和我上床嗎，可是我現(xiàn)在這種情況，肚子很痛一點(diǎn)興趣都沒有，你也不會舒服的。王東說，那你給我口交。馬麗說，真受不了你，你去洗一洗，洗干凈。

王東清洗完下身從廁所的衛(wèi)生間走出來的時候馬麗已經(jīng)消失不見。王東敲了敲馬麗的門，也不見她走出來。王東十分生氣但是也沒什么辦法。剛才王東是用涼水清洗的下身，他看了看下面，萎縮成小小的一團(tuán)。王東的身體陷進(jìn)沙發(fā)里，他的腦子一片空白，呼吸幾乎就要停止。還好，王東的手機(jī)響了。

14

王東沒有想到在自殺之前還會和一個女人做愛，他更沒想到這個女人是馬麗，當(dāng)然馬麗來了月經(jīng)，還好現(xiàn)在的情況是還有一個選擇。王東和陳佳大概有十年沒見了，十年之前王東還是個處男，相比陳佳也還是處女。當(dāng)時他們最有親密的情景也只停留在淺吻的層次。有一次王東想摸陳佳的乳房，甚至都到了近在咫尺的地步，但最終還是沒有下手。那時陳佳的胸還是平平的，王東十年前認(rèn)為他的第一個女人會是陳佳，但是后來他讀大學(xué)又到了十年后的今天。一切都不是預(yù)想中的那樣，沒想到陳佳會給他打電話。

15

十年前的冬天，天特別冷。王東約陳佳出來。那天晚上他本來打算和陳佳上床，他們認(rèn)識的時間并不是很長，也就是一個月，但是他感覺是時候和陳佳進(jìn)一步發(fā)展。開始一切都很順利，這么晚了王東約陳佳出來她沒爽約，雖然她遲到了但是看得出來她很重視這次約會，為此做了精心的打扮。他們走進(jìn)小電影院，里面的光線很暗，還有股臭腳的味道，幾個中年男的裹著厚厚的軍大衣坐在最前面的一排。王東和陳佳走到前面找了個空座，坐了一會王東覺得不是很合適拉著陳佳往后靠，后面的座位空了一大片，他們在靠墻角沒有冷風(fēng)的位置坐著。電影屏幕上正在放映香港八十年代的槍戰(zhàn)片，里面有周潤發(fā)和狄龍，不是《英雄本色》，后來王東又看過這個叫《老虎出更》的片子。影片里有個叫利智的女演員，演過三級片，現(xiàn)在是李連杰的老婆。片子雖然有點(diǎn)老，但是利智還真的是挺漂亮的。王東看到利智以為這是個三級片，但是直到電影結(jié)束也沒看到露點(diǎn)的鏡頭。這讓王東有點(diǎn)失望。午夜過后應(yīng)該會放三級片，甚至還會有更刺激的。里面沒有暖氣，王東的腳已經(jīng)失去了知覺，兩只手也冰涼，他把陳佳的手放在懷里。后來，警察進(jìn)來了。

16

她變胖了，我沒想到她會這么胖。后背上的贅肉使她的頭往前探著像是眼前有什么東西吸引著她，我站在她的面前，為我竟然如此讓人著迷而感到含羞，只好用手抓了幾下頭發(fā)。過了一會她的腦袋還往前探，讓我聯(lián)想起上了年歲的烏龜。走在路上我放緩腳步，每走一步我都忍不住看一下她的大腿，你可能不太相信，她雙腿之間密不透風(fēng)，從膝蓋往下的小腿間才有那么一點(diǎn)縫隙，一個倒立的“丫”字形。實際上當(dāng)時我已經(jīng)開始琢磨如何來形容她的體態(tài)，除了以上的描述我所想到的溢美之詞還有以下幾個。

1．全身長滿水泡的病人。2。笨重的河馬。3?？梢苿拥睦洳毓?。

如果我知道她會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根本就沒有見面的必要，但是既然見了匆匆告別也不符合我們見面的初衷。我所能做的只是盡可能短的時間內(nèi)接納她，適應(yīng)就免了?？墒俏疫€是很難將她和之前的她聯(lián)系在一起。她挎著我的胳膊身體往我這邊靠，我聞到她身上的香味，但是我不喜歡，一點(diǎn)都不喜歡，甚至十分厭惡，還讓我聯(lián)想到了黏稠的大便。以前她的味道是淡淡的那種，除了頭發(fā)的香味身體的味道只是潔凈所致，而不是人造香料。我用手摸了一下她的肚子，肉塊隨著身體在浮動。她問我摸什么。我笑了笑說，隨便一摸。

十年前我想和她做愛，但是沒等到這一步我們就分手了，是她提出的?，F(xiàn)在她得知我命不久矣提出在我死之前和我做一次，然后我們就見面了。走進(jìn)旅館，定了鐘點(diǎn)房。她問我一個小時可以嗎。我說可以。她說不會時間太短嗎。我說不會，足夠了。進(jìn)入房間她坐在床上問我是不是有點(diǎn)失望。我說沒有我很高興見到你。她說不要再騙了，我能看出來你很失望。我沒再說話，點(diǎn)上一根煙剛要說點(diǎn)什么被她搶先一步開口。你倒是沒什么變化。我說變了，怎么會沒變，這么多年沒變化才怪。她說你過來。我走過去站在她的面前，她抱住我，由于她坐在床上所以頭在我的胸口的位置。我兩只手放在她的后背上，大概過了十幾秒鐘她抬起頭看著我，開始吧。我說我們說會話。她問，說什么。我說就說說你吧。她說我沒什么可說的，我聽你說。我說我也沒什么可說的，遺書我都寫好了，遺言就免了。她說那我看看你的遺書。我說我沒帶在身上，在住的地方。她說你看我們根本不知道說什么。

她開始脫我的衣服。我說我想先洗澡，你洗不洗。她說出門前洗了。我說那這樣的話你等我洗一下，我住的地方洗澡不方便，我想洗干凈再死，不然身上到處是灰，給我收尸的人不高興對我的身體也不愛惜。她說那好吧，你去洗我等你。

水挺熱得，我蹲在水龍頭的下面，熱水流在我的身體上，很舒服。沒有力氣去搓身上的泥，蹲了一會有點(diǎn)累我坐在地上看著房間里的水汽越來越多，霧氣騰騰。心臟跳得有點(diǎn)快，我搓著腳，有很多泥，越搓越多，沒完沒了，還是不搓為好。她打開門問我在干什么。我說我在洗。她說你快一點(diǎn)，我還要趕著回家，我老公快下班了。我說你不是說他上夜班嗎。她說剛才他給我打了兩個電話感覺有所察覺。我說，我這就出去。

她躺在床上。我說要不要關(guān)燈。她說不用關(guān)，開著燈做。我說還是關(guān)掉。她說你怕看嗎。我說那就開著。躺在床上。她問我，你什么時候和姑娘上床的。我說在大學(xué)里，你提分手一年后，差不多是這樣，你呢。她說，和你分手之前。我問，是你現(xiàn)在的老公嗎。不是，是另外的一個男的。我說我其實一直以為你會在婚后和男的上床。她問我為什么這么想。我說那時候你很清純，我拉你的手你都不太愿意。她說那時候你讓我感覺也不隨便，挺保守的。我說我那時候的確挺保守，但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

也不知道她老公是怎么找來的。進(jìn)門看見我和他老婆躺在床上，關(guān)上門開始四處找東西，沖我扔了一把椅子。我希望大家能冷靜下來，沒有什么事情不可以談的，況且我壓根沒操你的老婆。我承認(rèn)我摸了你老婆的屁股，但這并不是我的意愿，是她先把我的手摁在她的乳房上，我是為了表示一下親昵才摸她的屁股，而且你老婆也摸了我，這你不能偏心要勇敢面對。你不要不高興，說實話她的手感不好，我和她剛認(rèn)識的時候她的皮膚很緊湊和富有彈性可是現(xiàn)在呢，軟塌塌的，摁下去要等半個小時才恢復(fù)原狀。你是不是要對我負(fù)責(zé)，她可是生了孩子后才變成這樣的。孩子是你的吧，我知道是剖腹產(chǎn)，她肚皮上的疤我看見了。你不要打我，我不是打不過你，做人要講道理，打架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你可以問問你老婆上學(xué)的時候我也不是善茬，打過群架，幾個人打一個，也被幾個人打過。動刀子的情況也有，你看我后背的疤，就是被人砍的。我和砍我的那個家伙現(xiàn)在是很好的哥們，稱得上我最鐵的哥們，不打不相識?？墒悄悴灰`會，我不想和你認(rèn)識，一看你的樣子我就知道你上學(xué)的時候肯定沒少受人欺辱，現(xiàn)在也是慫人一個，在大街上被人罵也不敢回罵的那種。你已經(jīng)抽了我五個耳光，你看又是第六個，我?guī)湍銛?shù)著呢再這樣下去我真不客氣了。我他媽的又沒操你的老婆，她還在站在你的后面你要打也是打她，是她約我出來的想在我死前和我性交，你有完沒完了。你媽逼的還打順手了，我是要死的人了，你要是再動手我可要還手了，打死你你信不信反正我是準(zhǔn)備去死的。我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你有老婆有孩子我什么都沒有，你可要想明白，你是不是沒聽清楚我在說什么，我可以再和你說一遍，你先住手好不好。我向你認(rèn)錯好不好，我不該摸你老婆的屁股和乳房。

你真的要死嗎。

真的，不信你問你老婆，我遺書都寫好了，但是沒帶在身上，如果不是你老婆給我打電話約我出來我現(xiàn)在可能已經(jīng)死了，好了，你別打她，動手打老婆算怎么回事，他可是你的老婆不是我的老婆，要打你往死里打，不用給我面子。

你什么時候死。

我回去就死。

你真的要死嗎。

你怎么還不相信，難道我不像是要死的人嗎。

你要死也可以，給我寫個保證書。

為什么，我憑什么要寫，我死是我的事情。

我讓你寫你就寫，你死了警察找我怎么辦，以為你操了我老婆我殺了你。

好，我寫，我這就寫。

如果是你幫我收尸，你會在我的身上找到兩張紙，一張是遺書另一張就是下面這個保證書。王東，男，25歲，我的死完全是自殺不是他殺是出于自愿，和陳佳以及她老公沒有任何的關(guān)系，雖然在死之前我被肖亞楠捉奸在床（我和陳佳并沒性交），但是我的死和這對伉儷沒有任何關(guān)系。

17

天很冷。王東站在街上想找個溫暖的地方待一會，他順著柳泉路往南走，走到柳泉路和共青團(tuán)路交叉口往東拐來到王府井廣場。白天繁華的廣場現(xiàn)在空無一人，黑漆漆的，像是村子里的墳場。王東走進(jìn)日月星網(wǎng)吧，樓梯很陡，他來到二樓推開門一股熱浪席卷過來，這正是他想要的。里面的人不少，燈光有點(diǎn)暗，王東感覺到空氣中的煙霧已經(jīng)結(jié)成塊，他走到前臺拿出身份證登記了臺機(jī)子。王東拿著卡走過來走過去猶豫不定要坐在什么位置上，最后他還是選擇了一臺周圍都沒有人的機(jī)器。在等待開機(jī)的過程中王東點(diǎn)上一根煙，這時他可以緩了口氣靠在椅子背上放松著身體，他感覺手腳逐漸有了溫度。王東對現(xiàn)在的處境非常的滿意，他想找個有趣的電影看看。一時半會王東還沒好要看什么電影，他之前看過不少非常有趣的電影，但是現(xiàn)在他想找個沒有看過的有趣的電影。王東感覺有點(diǎn)迷茫，對著屏幕不知道要做些什么。過了一會，他查看自己的好友名單，有個叫為森美的在線，還是個女的。王東不記得找個叫為森美的是誰，之前他從來沒有注意過找個人。半夜只有她在線。

王東：你好。

為森美：你好。

王東：我們認(rèn)識嗎。

為森美：你忘了嗎，我上次請你幫忙打聽一個人。

王東：上次那人是你嗎。

為森美：是我啊。

王東：上次你好像不叫這個名字。

為森美：我改名字了。

王東：上次你說的那個男的你打聽清楚了嗎。

為森美：差不多。

王東：你和他到底什么關(guān)系，上次我問你你也沒告訴我。

為森美：現(xiàn)在我和他沒有關(guān)系了。

王東：那之前呢。

為森美：之前的事情我不太想說。

王東：其實我還挺想知道你和那男的關(guān)系的。

為森美：很簡單，他說他喜歡我想讓我和他見面。

王東：那你們見面了嗎。

為森美：沒有而且他還有女朋友反正事情挺亂的。

王東：還好你們沒見面。

為森美：我還挺喜歡他的早知道應(yīng)該見面。

王東：現(xiàn)在見面也可以。

為森美：他不是什么好人，想玩弄我的感情，如果我之前不知道他的人品被騙就騙了現(xiàn)在我知道了再上趕著被騙那就太傻了。

王東：你的邏輯真奇怪。

為森美：我和你說了我的故事你也和我說說你的事情吧。

王東：我過會要自殺。

為森美：開玩笑吧你。

王東：說了你也不相信，但是這是真的我真的要自殺。

為森美：那你還上網(wǎng)。

王東：我想在網(wǎng)吧找個電影看然后再自殺。

為森美：我還是不信。

王東：我知道你不信，今天發(fā)生的事情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為森美：發(fā)生什么了。

王東：說來話長。

為森美：說來聽聽吧。

王東：下午的時候我想自殺，然后一個哥們讓我?guī)退壖芤粋€女的，這個女的知道我要自殺后決定和我做愛，我想也不錯在死之前能和一個女的做愛，后來她來月經(jīng)了不能和我做愛，這時候我高中的女朋友知道我要自殺后也想和我做愛，我們開好房間準(zhǔn)備行動的時候他老公冒了出來把我揍了一頓，然后我就來到網(wǎng)吧碰到了你。

為森美：你是在編故事嗎。

王東：你看我就知道你不相信我。

為森美：那你為什么要自殺。

王東：活不下去了。

為森美：為什么活不下去了。

王東：你別問了，你推薦個電影吧，看完電影我就可以安心自殺啦。

為森美：你現(xiàn)在不想和女人做愛啦。

王東：不想了還是看電影好起碼自己能做主。

為森美：那如果現(xiàn)在有個女的想和你做愛呢。

王東：那我也不想了。

為森美：真不想了嗎。

王東：真的不想了。

為森美：看來你決心要死啊。

王東：當(dāng)然了我都和你說我是真心要死。

為森美：你準(zhǔn)備怎么死。

王東：跳樓。

為森美：我能看著你跳樓嗎。

王東：為什么。

為森美：我還沒親眼看到活人跳樓。

王東：可是我現(xiàn)在想看電影。

為森美：有個電影挺適合你現(xiàn)在看的。

王東：什么電影。

為森美：跳樓男。

王東：好像只有預(yù)告片吧。

為森美：那你看看簡歷和預(yù)告片就可以啦，也不是多好看的電影。

王東：好像還有床戲呢。

為森美：拍得也不是太露。

王東把地址告訴她，15053389903西辛小區(qū)，五號樓二單元，502，你過來找我吧。

為森美：我現(xiàn)在就出門。

王東：我等你。

18

王東回到住處，他敲了敲馬麗的門，沒有回音。王東感覺肚子有點(diǎn)餓，他在廚房臺子上發(fā)現(xiàn)一包吃光的方便面袋子。王東打開壁櫥，發(fā)現(xiàn)里面有雞蛋，蛋殼有點(diǎn)發(fā)白，個頭也比較小。王東開打煤氣灶磕了五個雞蛋放在碗里攪拌好，鍋里倒上花生油，把雞蛋倒進(jìn)去，鼓起一層白白的蛋沫。吃完煎雞蛋，王東喝了一碗的自來水。王東感覺暖和了些，他看了看手機(jī)，已經(jīng)是凌晨一點(diǎn)多。王東回到房間疊了疊被子，又用條帚掃了掃地，就在這時候他聽到敲門聲。王東慌忙把臟東西掃到床底下跑過去開門，門外站著兩個人，站在前面的是個年長的，后面站著一個年輕的。

年長的問，王東是住在這里嗎。王東說，他不住在這，你找錯了地方。他拿出手機(jī)撥打電話，王東的手機(jī)響了。他掛掉手機(jī)看著王東，你就是吧。王東說，你們找我有什么事。他說，為森美你認(rèn)識嗎。王東說，怎么了。年長的說，我是他爸爸。為森美的父親走進(jìn)房間說，你住在哪個房間。王東指了指開著門的房間。他走進(jìn)來看了看，又走到陽臺上看了看，他走回來問王東，你自己住在這里。王東說，是的。他拿起桌子上的一張廢報紙看了看，看完后放到自己的口袋里。為森美的父親走出房間來到客廳里，你和什么人住在一起。王東說，兩個女的。他問，她們現(xiàn)在在里面嗎。王東說，不太清楚，我們不怎么來往。他又問，知道這兩個女的是干什么的嗎。王東回答，不知道，我們平時不來往。他說，跟我走一趟。王東說，我為什么要跟你走，我不去。他說，你是不是和我女兒說你要自殺。王東說，對，我隨便說說。他問，你是不是和我女兒說你要和她做愛后再自殺。王東解釋說，我沒說，我真的沒這么說。王東連忙解釋，我沒說和她做愛，我只是想讓她給我推薦個電影。為森美的父親笑了笑，半夜三更和我女兒聊天就為了看電影，你當(dāng)我傻嗎。王東差點(diǎn)跪地求饒，我真不知道那是你女兒，可是我真的沒有想和她上床。為森美的父親說，你的意思是我女兒主動找你，對嗎。王東說，不是，你女兒想看我跳樓。他看著王東的表情，笑了起來，你剛才不是說你不自殺嗎。王東連忙擺手，對不起，剛才我撒謊了，我是想自殺來著。年輕的那個抓住王東的胳膊，行了別說這些了，回去慢慢交代。

19

老張的女兒“為森美”給老張打電話的時候，他正和保衛(wèi)科同事開著巡邏車在工廠附近巡邏。老張看到一個男的試圖爬工廠的圍墻，他把車開到男的前面，男的沒有跑。老張和同事小胡下車走到男子的前面問男子這么晚了爬墻干什么。男子看著他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老張從男子的身上搜出一把刀。老張先開車把男子押回保衛(wèi)科然后又開車來到西辛小區(qū)。老張離異多年，女兒跟他住在一起。聽女兒說一個男的在網(wǎng)上和女兒聊天要和女兒做愛時老張怒火攻心，他開車飛快來到小區(qū)，心想最好那小子當(dāng)真要自殺不然也要弄到他想自殺。后來當(dāng)老張在王東的房間里看到報紙上的遺言后，他的心情平和了許多。

20

王東走下巡邏車，工廠里到處靜悄悄的，只有辦公大樓上亮著幾盞燈。老張走在前面，小胡扯著王東的衣服跟在后面，王東的身子被拉拽的只能斜著走在路上，腳底下輕飄飄的。穿過大廳，后面的小院里有一整排平房。王東被扔到房間里，房間的中間吊著一盞節(jié)能燈，散著白白的光。一個穿黑衣服的男的蹲在角落里，房間里只有他們兩個人，男子略微抬頭看著王東，王東也看著男子。他們笑了笑。

王東在沈東武的旁邊蹲下來，你怎么在這。沈東武說，我剛進(jìn)來。王東問，你怎么了。沈東武小聲說，不走運(yùn)。王東說，你是不是又搶劫了。沈東武說，這次真不是，你呢。王東說，我想死。沈東武說，你找對地方了。

老張手里捧著一杯熱茶走進(jìn)來，他喝了一口茶水，指著沈東武說，過來，坐下。沈東武坐在椅子上。老張說，我現(xiàn)在問你話，你老實回答，聽見了嗎。沈東武點(diǎn)點(diǎn)頭。老張說，你半夜在我們廠周圍干什么。沈東武說，沒干什么。老張說，身上帶著刀干什么。沈東武說，防身，晚上不安全。老張問，不安全你晚上還出來，我們廠最近總是丟東西，你知道嗎。沈東武說，不知道。老張問，偷過東西嗎。沈東武說，沒有，倒是在公交車上被偷過。老張問，丟了東西報案了嗎。沈東武說，沒有。老張問，為什么不報案。沈東武說，怕給警察找麻煩。老張說，不把事情說明白，天一亮我把你送進(jìn)警察局，那里就沒這里這么舒服了。

21

王東坐在椅子上沒等老張問話，便主動承認(rèn)，我錯了。老張問，你和我女兒是怎么認(rèn)識的。王東說，是你女兒主動加的我。老張問，是你說要和我女兒做愛的嗎。王東急忙解釋，沒有，你可以去看我和你女兒的聊天記錄，真的沒有，你現(xiàn)在可以把你女兒叫過來求證，我真的一點(diǎn)這種想法都沒有。老張從口袋里拿出報紙，仔細(xì)看了看，這是你寫的。王東說，是。

老張?zhí)ь^看著王東，你想自殺對吧。王東說，對。老張說，是真的要自殺，還是欺騙小姑娘的把戲。王東說，是真的。老張說，那你怎么還沒死呢，報紙上的字是什么時候?qū)懙?。王東說，下午寫的，其實我應(yīng)該早點(diǎn)死了，但是有點(diǎn)事耽擱了，我上網(wǎng)的時候就想看個電影后再死，但是沒想到在網(wǎng)上碰見你的女兒，就和她聊了會，可是我保證沒有勾引她的意思，而且怎么說呢我對學(xué)生妹也沒有多大的興趣，可能是我太孤獨(dú)了就想和人說點(diǎn)話，感受下人與人之間的溫情。老張打斷王東，你著什么急，說這么多干什么呢。王東喘著氣，我只是想說我真的是要死，沒其他的意思。老張喝了口茶水。

王東回頭看了眼蜷縮在墻角的沈東武，他把頭埋在雙腿間。老張清了下喉嚨，你和我女兒見過面嗎。王東說，沒有，真的沒有，我都不知道你女兒叫什么。老張拍了下桌子，你他媽的什么都不知道，就要和我女兒見面。王東解釋，不是我，是她想親眼看我跳樓的。老張說，你的意思是我女兒不對，是嗎。王東搖頭。老張說，她為什么想看你跳樓。王東說，這我怎么知道，你應(yīng)該問她。老張說，她想看你跳樓你就同意呀。王東說，我也沒仔細(xì)想，這也沒什么不好的吧。老張說，你知道我女兒多大嗎。王東搖頭，不知道，她多大了。老張，十二歲。王東有些吃驚，不是吧，我還以為她成年了。老張讓王東說老實話，是真想死呢還是在騙小姑娘。王東說，是真想死，遺書你也看見了，是真的。老張說，我看你不像。王東說，真的，千真萬確。

22

老張走后，房間里只剩王東和沈東武蹲在墻角。他們雙手抱著腿彎曲成一團(tuán)，嘴里頻繁地呼著氣。他們時而相互看看時而無奈地低著頭。他們知道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才能天亮，寒冷讓時間變得更加漫長。王東問沈東武怎么進(jìn)來的。沈東武看了看四周對王東說，我說了你可千萬別說出去。王東說，我會保密的。沈東武說，我想翻他們工廠的圍墻然后就被帶到了這里。王東說，這些我都知道，可是你為什么要翻他們工廠的圍墻呢？偷東西？沈東武說，因為我殺了人，要逃跑。王東說，吹牛逼吧你，你什么時候變成殺手了。沈東武說，機(jī)緣巧合我成了殺手。王東說，看著不像啊。沈東武說，我猜你也不會相信我但是沒關(guān)系的因為我的確是殺了個人而且還是一個女的。王東說，那你為什么要?dú)⒛莻€女的。沈東武說，因為我是個殺手。王東看著沈東武笑了起來，你是不是發(fā)燒啦。沈東武說，你看你又不相信我。王東說，你先把他們兩個殺掉。沈東武說，殺手也沒這么隨便的。王東說，那你怎么才能向我證明你是殺手。沈東武說，我也沒說要向你證明我是殺手，對了，你是不是要自殺。王東說，是的。沈東武說，你不要自殺了，你可以讓我殺你。王東說，讓你殺了我和我自殺是兩碼事。沈東武說，有什么區(qū)別嗎你最終都是要死。王東說，當(dāng)然不一樣了自殺是自殺他殺是他殺我寧愿自殺也不愿意讓別人殺我。沈東武說，神經(jīng)病。過了會，王東對沈東武說，你殺過幾個人。沈東武說，一個。王東說，這么少。沈東武說，慢慢就會多起來的，因為我有專門的經(jīng)紀(jì)人，不怕沒生意，你看你又不相信我。王東說，你跟警察說警察都不信。沈東武說，我真是殺手，我剛剛還殺了個女的。王東說，我相信你，你女朋友知道你是殺手嗎。沈東武說，我們已經(jīng)分手了。王東說，為什么。沈東武說，殺手不允許有女朋友。王東不再說話。沈東武說，我和你講講我殺的那個女的吧。王東說，下次吧我現(xiàn)在不想聽。沈東武說，你不是要自殺嗎。王東說，現(xiàn)在不想了。沈東武說，你這人怎么這樣，我們殺手最看不起你這種人了。

王東問沈東武，你和你的經(jīng)紀(jì)人怎么認(rèn)識的？沈東武說，有天我準(zhǔn)備跳樓自殺。王東打斷沈東武的話，你為什么要跳樓自殺。沈東武說，我想想。沈東武想了一會說，我忘了我為什么要跳樓，我還爬上二十多層的高樓還扒光了所有的衣服。王東說，是不是因為失戀。沈東武想了想說，好像是吧。王東說，然后呢。沈東武說，然后我就被我的經(jīng)紀(jì)人救了下來，他看我個人條件不錯就讓我當(dāng)殺手。王東說，跳樓自殺的感覺怎么樣。沈東武說，別問我我不知道你自己試試吧。王東說，你不告訴我我就告發(fā)你。沈東武說，你告發(fā)我什么。王東說，告發(fā)你是個殺手。沈東武看著王東，你要想清楚你現(xiàn)在是威脅一個殺手。王東說，我本來就想死。沈東武說，可是我會讓你生不如死的。王東說，你怎么殺的那女的。沈東武說，不告訴你。王東笑起來，我早知道你在胡說八道還殺手呢。沈東武說，對待殺手你的態(tài)度最好客氣點(diǎn)。過了一會，沈東武說，好吧我告訴你跳樓自殺是什么感覺。王東說，快說。沈東武沉默不語。王東說，你在想什么呢。沈東武說，我在想要不要?dú)⒘四恪Ｍ鯑|說，為什么要?dú)⑽摇Ｉ驏|武說，因為你知道我是殺手，而且還是殺了人的殺手。王東說，這可是你主動告訴我的，怎么能怪我，要怪也要怪你自己口風(fēng)不緊，你要?dú)⒁惨詺?。沈東武說，我已經(jīng)自殺過了沒成功。

23

清晨，王東像機(jī)器人一樣從保衛(wèi)科走出來，經(jīng)過漫長的徒步旅行回到住的地方。王東敲了敲馬麗的門，門沒有開，他踹了一腳又踹了一腳又踹了一腳，門開了。王東看到馬麗身體朝下趴在床上，地上有一灘血，床單上也有血。王東貼著墻走進(jìn)房間看到馬麗后背上的衣服破個洞，血是從洞里流出來的。王東碰了碰馬麗的臉，冰涼冰涼的。王東又伸手拽了拽馬麗的胳膊，已經(jīng)發(fā)僵。王東退出房間去敲小楊的門，沒有回音。王東給徐大成打電話，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機(jī)已經(jīng)停機(jī)。王東跑到徐大成的住所，他敲了敲門，沒人給他開門。王東踹開一扇門，徐大成的頭從被窩里探出來看著他。王東說，馬麗死了，是不是你殺的。徐大成從床上起身，看著王東，怎么了。王東重復(fù)一遍，馬麗死了。你知道嗎。

24

我是個殺手，我是怎么成為殺手的呢。開始我不是殺手還有個女朋友，有天晚上我連續(xù)搶劫了兩個人而且都成功了但是錢我都沒要。現(xiàn)在我也覺得自己很傻逼，我當(dāng)時肯定是喝多了。回去后我女朋友要跟我分手，原來她一直跟蹤我，她說我是個傻逼搶劫的錢都不要。你不知道我是多么的愛她，不是她的話我也不會去搶劫，但是我搶劫了后她又跟我分手?？傊叶几悴磺宄钤趺赐蝗怀闪诉@個樣子。我不死心我又去找女朋友想和她好好談一談我完全可以再為她去搶劫，但是她就是不想和我在一起了。后來我想明白了她就是不想和我在一起，所有的一切都是借口，她就是不要我了。我絕望和無奈，我感到真的是沒辦法活下去了，你們不要這么看不起我，你們也永遠(yuǎn)不明白我是多么的愛我的女朋友，直到現(xiàn)在我都還深愛著她，我想她肯定跟別的男的在一起了，但是這都不能阻止我愛她。說說下面。我和女朋友談判未果后，我走在大街上突然我不想活下去了活著沒有用。冒出自殺念頭的時候我剛好經(jīng)過長發(fā)大廈，我抬頭看著大廈，它真的好高，太高了，是我永遠(yuǎn)不能企及的那種高度。我爬上樓頂站在天臺上，上面的風(fēng)很大，我看著下面，一切都變得如此渺小，我脫光衣服把衣服扔掉，下面的人都抬頭看我，看吧看吧，看一個青年死掉。我脫光衣服扶著鐵架往上爬，越爬越高，我渴望飛翔。突然，突然，我后悔了。媽的，我真的是不想死，我都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剛才我還想死現(xiàn)在風(fēng)一吹我頭腦冷靜下來我不能就這樣死掉，而且還有這么多的人圍觀看我的笑話，我不想死了，可是我脫得光光的，我往下一看真他媽的高真他媽的嚇人，我覺得自己有恐高癥，我怎么爬上來的爬得這么高，我嚇得一動都不敢動，我就這么待在上面，直到有人把我救下來。然后我就遇見了我的經(jīng)紀(jì)人，我成為一個殺手。你要是說他為什么選我當(dāng)殺手，我只能說可能想當(dāng)殺手的人不是很多，恰好他問我想不想當(dāng)殺手。殺手啊，聽起來多么酷，我就答應(yīng)了。我是殺手，是名副其實的，因為不久后我就成功殺了一個人，還是女人。

進(jìn)入正題，我是怎么殺人的。經(jīng)紀(jì)人把她的地址告訴了我。我拿著刀去敲門，女的把門打開。門一開我把刀對準(zhǔn)她。她問我是不是誰誰誰讓我來的。我都沒聽過這個名字。我?guī)氐椒块g，關(guān)上門。我對她說不要說話我只是圖財。她很聽話沒有大喊大叫，我用手巾把她的手反綁住然后用膠布粘住她的嘴。我對她說，其實我是個殺手，我是來殺你的。她嚇到了，拼命的掙扎，嘴巴里發(fā)出嗚嗚的聲音?？墒怯惺裁从枚嫉竭@步田地了。第一次當(dāng)殺手可想而知我還是很激動的，而且目標(biāo)還是個妙齡女子，我腦子里在想能不能先奸后殺，可是我及時克制住自己，對，我是殺手，殺手只是殺人怎么能干強(qiáng)奸這樣的齷齪勾當(dāng)。我把她摁倒在床上，她還在掙扎，拼命掙扎。就在這時候有人敲門，我驚出了一身的冷汗，我趕忙用手捂住女的嘴巴，她還在掙扎我狠狠看著她。門響了一陣，沒有了動靜。事不宜遲，我對女的說，你不要恨我，我是殺手，是別人指派我來的。我騎在她的身上，兩條腿夾著女的屁股。我雙手握著刀把，刀尖對準(zhǔn)她的后背，我沒有用力插進(jìn)去，這樣會濺一身的血，要慢慢插進(jìn)去磨破皮肉。這不是件輕松的事，我知道她挺痛苦的，她的眼淚都出來了，我?guī)退潦玫粞蹨I說，一會就會過去的。我對準(zhǔn)之前的傷口把刀子插進(jìn)去，血汩汩往外冒。這樣反復(fù)十幾次，整個刀身都插了進(jìn)去。我看著女的，由于失血過多她有點(diǎn)要昏厥的意思，眼皮都睜不開了。我用手指捏住她的鼻翼，幾分鐘后，她沒有了呼吸。

我現(xiàn)在對你們說這事，主要是說明我的確是殺手，雖然我目前為止只殺了一個人。更重要的是我的經(jīng)紀(jì)人告訴我風(fēng)頭已經(jīng)過去，我殺掉的那女的被認(rèn)定為自殺。今天我剛接了一個殺人任務(wù)，是個男的，這個男的我還見過兩次面。我想，這次會輕松一點(diǎn)。

25

有一天，王東在街上碰到了沈東武。沈東武看到王東后十分激動還主動要請他喝酒。他們兩個人去了一個飯館，沈東武點(diǎn)了很多菜。王東狼吞虎咽吃了不少。他們喝了許多酒，兩個人感覺十分的舒服。酒足飯飽后沈東武問王東能不能去他的住的地方待會。王東同意了。沈東武來到王東住的地方。王東遞給沈東武一根煙，兩個人坐著抽煙。沈東武問，你以前不是在這里住。王東笑著說，已經(jīng)換了兩個地方，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個小閣樓，后來我搬了和兩個女的合租，再后來我搬到了這里。沈東武問，和女的合租多好，怎么不住了。王東問，說出來怕你不相信。沈東武說，你說說看。王東說。有個女的被人殺了，沒有辦法我就搬走了，不搬走不行。沈東武說，誰殺的。王東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下手挺狠的。王東擺擺手，算了，不說這些了，說說你吧。

王東問，你現(xiàn)在還當(dāng)殺手嗎。沈東武說，沒找到合適的工作，只能當(dāng)殺手了。王東說，我也沒找到合適的工作，能介紹我當(dāng)殺手嗎。沈東武說，你不是想自殺嗎，怎么還沒死。王東說，雖然沒死，卻跟死過一次一樣。沈東武說，你要是想死的話我可以幫你。王東說，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了，我是想自殺不說被人殺，性質(zhì)完全不一樣。沈東武笑起來，這么長時間沒見，你還是死腦筋，反正都是死。王東說，不一樣的，我不想連累你。沈東武說，我不怕連累，我是殺手，你忘了嗎。王東擺了擺手，什么殺手，別開玩笑了。沈東武說，我本來就是殺手。王東笑起來。沈東武說，而且我又剛接了個任務(wù)，殺個人。王東笑起來，你還在裝，那么請你殺個人要多少錢。沈東武說，這個你要問我的經(jīng)紀(jì)人。王東說，你殺過幾個人。沈東武說，好幾個了，不出意外的話會再多一個。王東笑起來，你這人開玩笑也不笑，那么我問你，這次你要?dú)⒌氖悄械倪€是女的。沈東武說，男的。王東說，找到他了嗎。沈東武說，找到了。王東說，那你怎么還不動手。沈東武說，不急，抽完這根煙。

魏思孝，男，1986年生于山東淄博。小說見《芙蓉》《長江文藝》《西湖》《今天》等刊，首屆王小菊文學(xué)獎獲得者，著有長篇小說集《不明物》，短篇小說集《豁然頭落》《將世界記錄提高15秒》等。

責(zé)任編輯曹慶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