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小魚
沒有光盤的CD機
那天,我真的就站到了林嘉映的面前,不到兩尺的距離。他低頭看歌詞的時候,我看著他,他一抬頭,我就用雙手捂著大大的耳麥搖頭晃腦,滿臉陶醉的樣子。
我的呼吸開始變得不勻稱,手掌心也滲出了一層細汗,林嘉映手里的歌詞,就快翻到最后一頁了!
不能等了,不能等了呀!錯過這個轉瞬即逝的機會,不知道還要等到哪一天。
我從書包里翻出一張小紙條,快速地寫上一行字,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開始數(shù)著:“一,二,三?!?/p>
天知道討厭的陸家明是從哪里冒出來的,我睜開眼睛捧上那張紙條的時候,陸家明正好橫在我和林嘉映之間,表情愕然。
“那個……林小遙,你媽喊你回家吃飯!”陸家明小聲地對我說。
“你走遠?。∥以诼犚魳?,聽不到你說話!”我假裝跟著音樂的節(jié)奏,夸張地手舞足蹈。
“林小遙,你的CD機里沒有光盤?。 标懠颐鞒吨ぷ映液?,一字一頓!
我抬頭看了看那個CD機,果然沒有光盤,甚至,那臺機子根本就沒開電源。
當人們紛紛看向我的時候,我的手腳還沒有來得及停下來。
我慌亂地逃出那家音像店,街上有涼風吹過來,可我的臉還是火辣辣的。
沒有人知道,為了尋找這個難得的機會,我足足跟蹤了林嘉映一個月。林嘉映喜歡聽歌,每隔一段時間,他都會去那家音像店聽歌,而那家音像店的墻壁上,剛好掛著兩臺試聽機。
陸家明把我那張丟在現(xiàn)場的紙條偷偷塞進門縫,上面是我摘抄的一句話,很煽情:“當我想到你的時候,而剛好,你也想起我?!?/p>
那只考拉,怎么那么沒品味
陸家明的父親是南方人,做水果生意,五年前租下了我家的臨街門市和小半個院子。于是,院子里便堆起了紅的黃的綠的紫的各色瓜果。小店的生意越來越好,等到那些瓜果快要堆到我的窗沿底下的時候,陸家明的父親便把孩子接了過來。
那個男生真的很討厭,卻偏偏和我分到了一個班。他會在第一時間向我的父母打小報告,說我哪門功課不及格;我不在的時候,他還會偷偷跑到我的書房翻看我的漫畫書;最糟糕的是,升入中學以后,他竟然知道誰是我心儀已久的男生。
我喜歡林嘉映。林嘉映和別的男孩子不一樣,他的皮膚很白,而且平時很少說話,給人的感覺有些冷。而我偏偏喜歡這樣冷的男生。陸家明每天只會和我嬉皮笑臉,那天破壞了我的表白計劃之后,又抱著他家滯銷的水果來敲我的門。
我以罰他吃掉十塊山竹皮為代價原諒了他。他問我:“林小遙,你將來有什么打算?”我說要去澳大利亞讀書,他問能不能也帶上他。我說能啊,可以把你放在桉樹上,你也只配做一只好吃懶做的考拉。后來,他就常常倒掛在院子里的柿子樹上,問我考拉是不是這個樣子??墒窃谖已劾?,這是只沒有品味的考拉,他哪里知道,是林嘉映說過,將來要去澳大利亞讀書的。
那段檸檬都變甜的時光
初三那一年,林嘉映家住城南,我家住城北。好多時候,我都會騎上半個小時的自行車,為他送上那個季節(jié)少有的水果,而我,也僅僅是為了能夠看上他一眼。
那是一段把酸澀的檸檬含在嘴里都能嚼出甜味的時光。不管是睜著眼,還是閉著眼,林嘉映的影子一直都會清晰地浮現(xiàn)在我的腦海。那段時間,感覺真的很恍惚,要不然,我怎么會在騎車回家的路上生生撞在大樹上呢。
我傷得不是很重,左前額縫了兩針,皮膚輕微擦傷。
“林小遙你醒醒吧,你的成績現(xiàn)在糟得厲害,你再去看那個男生,我就告訴你媽!”陸家明一本正經地威脅我。
“你敢那樣,我就踩爛你家的所有水果讓你卷著鋪蓋滾回老家!”我一邊說一邊把大塊的山竹皮塞進陸家明的嘴里。
沒想到我的話竟一語成讖,幾天后,陸家明家的水果店果真出事了。有人非說吃了他家的水果中了毒,在醫(yī)院搶救了好幾天。病人的家屬砸了他家的水果店。
陸家明一家真的就這樣搬走了。臨走的時候,陸家明給我剝了最后一個山竹,對我說:“林小遙,好好地去澳洲念書,我怕是沒有機會陪你去看考拉了?!彼€告訴我,山竹之所以珍貴,是因為山竹樹結出山竹果,足足要用十年時間,早摘的山竹是酸澀的。
我想,那一刻,他的話,我聽得懂!
考拉,我在哪里見過你
后來,我到澳大利亞讀書,和林嘉映在一個學校。然而,我們終究沒有在一起。直到那時,我才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上有好多東西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好,包括我最在乎的林嘉映。當初是陸家明怕早戀耽誤我的學習去找林嘉映打了架,林嘉映為了報復陸家明,偷偷在他家水果攤的橘子里注射了消毒水。大概,他也不知道自己會闖那么大禍。當我知道這一切的時候,竟然是那么想念那個一直被我欺負的朋友。
周末那天去尤加利區(qū)的桉樹林,我走著走著就撞上了一只倒掛在樹上的考拉,它睜著圓圓的眼睛好奇地看著我,我也傻傻地瞪著它。都說考拉是世界上反應最遲緩的動物,我輕輕地捏了它一把,過了好久它才驚恐地跑開,而我,亦是在那里呆呆地站了很久很久,才有滾燙的東西從眼里滑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