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近代德國統(tǒng)一后，出于各自的安全和利益考慮，俄德奧三國先后于1873年、1881年兩次締結三皇同盟。表面上，三皇同盟延續(xù)了俄德的傳統(tǒng)友誼，但由于俄德之間缺少共同的戰(zhàn)略需求，盟約無法有效緩和俄德關系的緊張，三皇同盟與三國同盟的對立，俄德關系在本質上開始松動。

關鍵詞：三皇同盟；親善；松動

地緣因素，王朝聯(lián)姻和共同抑制、鎮(zhèn)壓波蘭的民族要求，是近代俄國與德意志各邦國聯(lián)結的支點。正因如此，俄德兩國的親善曾是雙方外交政策的基石，在合作的基礎上俄德各取所需，互為表里。然而，德國統(tǒng)一后的俄德關系卻因中歐局勢的改變而變的撲朔迷離。俄國無法再像過去那樣縱橫捭闔于普、奧、第三德意志三個政治因素之間。俄德“未來沖突的種子無疑是存在的，普魯士勢力的異常迅猛的發(fā)展遲早會使沖突驟然爆發(fā)，新興的德意志帝國若不威脅俄國的安全就再也不能擴張”。[1]普法戰(zhàn)爭后的局勢，使得俄德接近不能以法俄敵對為前提。因此，俄德親善開始松動。近代俄國外交實踐證明：三皇同盟的形成標志著俄德親善的關系開始松動。

1 第一次三皇同盟的建立

歷史和安全因素決定英、俄、奧匈是德國統(tǒng)一后值得結盟的國家。1870年11月，俾斯麥向英國提出結盟的要求，期望以英德同盟的方式拱衛(wèi)自身的安全利益。但此時的英國對歐洲大陸事務秉持孤立主義的態(tài)度，在英國人眼中，歐洲大陸的爭端不會傷及英國的利益，憑借其他國家無法企及的海軍實力，英國的貿易會安然無恙。此外，英國認為歐陸上的新格局會使德國、法國、奧地利和俄國的對抗力量在不同方向上相互抵消，因此，英國沒有必要插手做任何事情。所以，俾斯麥的結盟要求被英國拒絕。

1866年普奧戰(zhàn)爭失敗后，奧地利與匈牙利于1867年合并建立了二元君主國——奧匈帝國。奧匈帝國最初主張同法國接近，聯(lián)法抑德，以求重獲中歐地區(qū)的大國地位。但隨著普法戰(zhàn)爭法國的戰(zhàn)敗和德國統(tǒng)一的完成，哈布斯堡王朝重新稱霸德意志的夢想化為泡影。因此，奧匈帝國的外交政策重點逐漸轉向巴爾干地區(qū)的爭奪，近東問題成了奧匈帝國主要的利益皈依。1871年5月，奧匈帝國外交大臣弗里德里?！げ┮了固叵驃W皇建議：緩和同德國的關系。11月，朱麗葉·安德拉西出任帝國外交大臣，主動謀求和德國的合作。此后，德奧兩國君臣頻頻約見，德奧關系惡始善終。

俄德之間存在著傳統(tǒng)的王朝友誼，在俄國的權力結構中，親德力量的比重一直很大。加之兩國在波蘭問題上的合作，普法戰(zhàn)爭中的俄國的“善意中立”和1871年倫敦會議俾斯麥的知恩圖報，使兩國很快地走到一起。1873年5月6日，俄德兩國在圣彼得堡簽訂了《俄德軍事協(xié)約》，規(guī)定：“如果兩帝國之一遭到任何一個歐洲國家的攻擊，另一帝國應立即以精銳部隊二十萬人予以援助?！盵2]表面上，俄德延續(xù)著此前存在的外交關系，互為基石，但實質上此時的合作與友好僅僅限于共同對抗并抑制波蘭問題上?！百滤果湉牟蛔尪韲税阉^去在近東支持他們。他希望最終能同俄國及奧匈結成保守主義同盟，像所有以原則為基礎的結盟一樣，它具有提供了安全卻不必為此付出代價的好處?！盵3]

在俾斯麥的精妙安排下，1872年俄德奧三國首腦會晤。雖然俄德關系、德奧關系都在可控范圍內，并有合作的基礎，但這次會晤沒能達成任何三方共同協(xié)定。但另俾斯麥感到欣慰的是俄奧之間出現(xiàn)了合作的跡象。鑒于東南歐的糾紛愈演愈烈，俄奧雙方同意致力于維護現(xiàn)狀，協(xié)同解決在東南歐地區(qū)的沖突。這一外交合作的出現(xiàn)，為日后俄德奧三方合作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只有俄奧關系改善了，俄德奧三方合作才可能實現(xiàn)。

1873年6月，在外交大臣哥爾查科夫的陪同下，沙皇亞歷山大二世前往維也納，試圖說服奧匈帝國參加俄德軍事協(xié)約，但遭到奧匈的拒絕。奧匈認為，這可能使其卷入反英戰(zhàn)爭中，會破壞英奧雙方的傳統(tǒng)友誼，于是向俄國提出用政治協(xié)定來代替軍事專約的外交實踐。1873年6月6日，俄奧雙方在興勃隆“懷著鞏固目前歐洲的和平狀態(tài)的目的，并且愿減少足以擾亂這種和平狀態(tài)的戰(zhàn)爭機會”[4]而簽訂協(xié)定，雙方協(xié)議：“兩國國家利益在某些特殊問題上出現(xiàn)了一些分歧，他們要進行磋商；遇有第三國侵略危及歐洲和平時，兩國應立即進行商談，采取共同的行動方針；如需要采取軍事行動，兩國應締結特殊協(xié)約予以規(guī)定?！盵4]俄奧合作邁出了實質性的一步。同年12月

22日，德國加入俄奧興勃隆協(xié)定，第一次三皇同盟成立。

2 第二次三皇同盟的建立

1878年柏林會議及會后，俄國外交陷入兩難的境地。德奧因為俄國農(nóng)產(chǎn)品鼠疫問題及關稅問題越來越多的采取一致行動，俄國對此判斷德奧的親密關系在未來會超出了俄德關系，這會置俄國于不利的處境中，俄國可能會遭到再一次克里米亞式聯(lián)盟的反對甚至是孤立。德國置身俄奧之間，如果繼續(xù)按照歷史傳統(tǒng)在俄奧之間秉持中立則難免也遭到孤立，如果支持俄國，又明顯站在少數(shù)派一邊。俾斯麥一向認為：“歐洲事務就像一盤棋，所有的大國都遵循這樣一條公式：即在五大國的不穩(wěn)定的平衡中努力成為三個大國中的一員。”[5]為了保證德國在中歐的安全利益，俾斯麥積極斡旋，德奧兩國于1879年10月7日簽訂了《德奧同盟條約》，條約規(guī)定：兩帝國之一遭到了俄國的進攻，兩締約國有義務以其帝國的全部軍事力量實行互助，而且也只能在彼此同意后共同媾和。顯然，這是一個針對俄國的同盟，德奧兩國在加強自身抑制俄國力量的同時，又改善了各自在歐洲政治格局中的地位。

此時，俄國除了要面對德奧關系的無限親密，還要面對日益升級的近東問題的激烈對抗。對此，俄國想要謀求與地中海大國結盟來限制英國的對俄行動，確保自己在近東爭奪中的利益，但俄國的外交提議相繼被意大利和法國拒絕。兩難中，俄國只有重走三皇同盟的老路，在同盟中協(xié)調俄奧矛盾以緩解和改善近東爭奪中的局面，同時利用同盟適當削弱德奧同盟的影響。對德國而言，德國向英國提出結盟遭拒后，重建三皇同盟就顯得尤為重要了。1880年，形勢急轉直下。抨擊奧匈巴爾干政策的格拉斯頓重掌英國內閣，奧匈聯(lián)英的可能不復存在了。俄德奧三國基于既得利益和安全因素的考慮，于1881年6月18日訂立《三皇同盟條約》，規(guī)定：“如締約國之一與第四大國作戰(zhàn)，另外兩個締約國應對它保持善意中立，并且應盡力使沖突局部化?！盵4]德國憑借同盟排除了俄法聯(lián)盟的可能性，避免了陷入兩線作戰(zhàn)的困境；三國承認海峽治理具有歐洲的和相互承擔義務的性質，由土耳其來執(zhí)行，俄國從中獲利；奧地利允諾不反對兩個保加利亞聯(lián)合，作為報答，俄國承認奧匈吞并波斯尼亞和黑寒哥維那。由此，第二次三皇同盟建立。

3 三皇同盟的建立與俄德親善的松動

三皇同盟在近代史中曾先后兩次締結，這在近代歐洲外交中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然而三皇同盟的整體走向更傾向于德國，俄國在同盟中并未獲得太多實際利益。

第一，第一次三皇同盟中的三個國家缺少共同的基礎，同盟無法從根本上改變俄德關系緊張的狀況，同盟僅僅是當時歐洲大國關系相互掣肘的反映。從俄德奧三國的出發(fā)點及盟約內容可以看出：第一次三皇同盟的簽訂除了在維持歐洲政治現(xiàn)狀這點存有共識外，其他方面沒有任何一致看法。德國加入同盟的目的是想繼續(xù)孤立法國，避免“聯(lián)盟的夢魘”，奧匈則想借同盟的力量強化其在巴爾干地區(qū)的實力，（下轉第頁）（上接第頁）重獲實際利益重塑其國際形象，俄國打算利用同盟推進其在巴爾干地區(qū)的爭奪，并在中亞地區(qū)對抗英國。可見，俄奧雙方的矛盾在未來的近東問題中一定會激化，這是德國憑一己之力無法調和的。在對待法國問題上，俄德之間的芥蒂表現(xiàn)更為明顯。德國的目標是想借同盟徹底孤立、反對法國，而俄國則認為保存法國的實力是維系歐洲大國關系的重要因素，“在和平條件下，德國沒有任何正當?shù)睦碛删拖虺嗍挚杖姆▏蛽溥^去，把它徹底消滅，我們對此不能袖手旁觀。失去這樣一個重大的政治因素，是同我們的利益不相容的?！盵6]受制于國內農(nóng)奴制和克里米亞戰(zhàn)爭的影響，俄國調整其外交重點的方向，將其外交布局的中心轉向了東方，同時出于對法國共和制政府的恐懼和對波蘭的擔憂，俄國暫時容忍了德國的壯大，但俄國的態(tài)度絕對不是支持德國對付法國，充其量只是保持中立。沙皇亞歷山大一世表示，“我將非常喜歡得到一個像法國這樣的盟友，這將是和平的同盟而不是戰(zhàn)爭和征服的同盟?！盵3]由此可見，第一次三皇同盟的締結沒有任何共同的基礎，締約國各揣心腹，俄德矛盾表面上得到了緩解，雙方同處于一個同盟中，但這只是雙方的權宜之計，矛盾并沒有解決，俄德親善的基礎已經(jīng)十分脆弱了。

第二，第一次三皇同盟締結時，同盟成員國之間的同盟契約是極為含糊的，俄德矛盾無法通過盟約得以解決。在締約過程中，俄德雙方達成一項軍事條約，但沒有政治協(xié)議。這樣，俄國的保留意見及對法國地位的認知使得同盟在對法問題上無法達到德國的預期目的。俄奧雙方達成一項政治協(xié)議，但沒有軍事條約，兩者之間的猜疑和潛在的敵視使得同盟在解決近東問題時顯得束手無策。雖然三皇同盟以保守主義原則為基礎，但三國中沒有任何一國愿意為這些原則做出犧牲。從締約國之間的關系來看，三皇同盟的存在及發(fā)展嚴重依賴俄奧兩國關系的走向，如若俄奧關系能保持在可控范圍內，則同盟還能存在下去，如若俄奧矛盾徹底激化，則同盟的存在就只能寄希望于德國的調節(jié)能力。俾斯麥試圖通過傳統(tǒng)的三國王朝外交價值觀來約束三方的關系，但這一外交手段無法帶來長久的和平，一旦俄奧矛盾激化，德國只能在俄奧中做非此即彼的選擇。受到德奧歷史傳統(tǒng)和民族因素的影響，德國的選擇往往偏向于奧匈，這使得俄國多次遭受到了克里米亞式聯(lián)盟的孤立。羸弱的第一次三皇同盟在德法危機、近東危機中受到了致命的打擊，俄德關系急轉直下。

第三，第二次三皇同盟的締結與1882年的三國同盟互相矛盾，德國將俄奧矛盾玩于股掌之間，根本無視俄德關系的改善及調整，其主旨是以德國利益為中心的。1882年5月20日，德意奧三國在維也納簽訂三國同盟條約，條約規(guī)定：當法國攻擊意大利時其他兩締約國應給予意大利以軍事援助，當法國攻擊德國時意大利也有同樣的義務；發(fā)生奧俄戰(zhàn)爭時，意大利要恪守中立，發(fā)生德法戰(zhàn)爭時，奧匈要恪守中立。對比三皇同盟盟約和三國同盟盟約，“俾斯麥的兩個杰作‘三皇同盟和‘三國同盟是直接互相矛盾的，前者建立在奧俄合作的基礎上，后者則是為奧俄戰(zhàn)爭做準備”。[3]由此可見，三國同盟的締結是對三皇同盟無法根本協(xié)調俄奧矛盾采取的針對俄國的預防性的措施，加之1879年締結的針對俄國的德奧同盟，俄德關系的重要性對德國而言已經(jīng)讓位于德奧關系，因此，俄德親善已成明日黃花。

第四，三皇同盟的締結與俄國的安全防御問題密切相關，縱使俄德關系出現(xiàn)裂痕，俄國依然固守王朝間的聯(lián)合。與保守朝廷聯(lián)盟的政策是俄國外交中的一項傳統(tǒng)性的、長久性的選擇。俄國的安全防御同它的地理位置是緊密相連的，其心臟區(qū)域大致在圣彼得堡與莫斯科之間，這一帶不但沒有天然的地理屏障，而且西面門戶洞開，非常容易遭到經(jīng)由波蘭與德國而來的入侵。因此，俄德奧三個北方朝廷的聯(lián)盟以及俄德之間的親善傳統(tǒng)，保證了俄國西部邊界地區(qū)的安全。三皇同盟的締結既是俄國傳統(tǒng)王朝聯(lián)盟政策的延續(xù)，又是其不得已而為之的無奈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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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于寧寧（1981—），男，黑龍江安達人，碩士，副教授，主要從事近現(xiàn)代國際關系史方面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