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上流

江湖傳言，柔夫人笑可殺人。

這個世上，沒人見過柔夫人的笑。見過柔夫人笑的人，都已到了另一個世界。

柔夫人有“賽玉環(huán)”之稱。

能與“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楊貴妃媲美，柔夫人的魅力可想而知。

柔夫人傾國傾城，武林第一美女的桂冠自然非她莫屬。

柔夫人不僅貌美無雙，凹凸有致的身子還散發(fā)著令人著迷的奇香。

試問，天下有哪個男人能抗拒得了這樣的尤物？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fēng)流。那傳言固然駭人聽聞，可追逐柔夫人的男人仍數(shù)不勝數(shù)。

柔夫人眼光極高，罕有受其青睞者。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柔夫人不屑一顧視若無睹的冷淡，反而激起一幫江湖豪客的征服欲。

甚至連平素習(xí)武成癡、不近女色的“鷹王”游蒼穹，也拜倒在柔夫人的石榴裙下。

游蒼穹皮糙肉厚，其貌不揚(yáng)，外人原以為這樣的男人定然難入柔夫人之眼。

然而，事實(shí)出人意料。

不知是天火勾動了地雷，還是游蒼穹使了什么迷魂大法，總之沒過多久，柔夫人那秋水般的明眸竟似黏在游蒼穹身上。

柔夫人與游蒼穹恰似一對神仙眷侶，如膠似漆，出雙入對，好生令人羨慕。

如果要說有何美中不足，那便是柔夫人宛若一個冰美人，從未向游蒼穹展露過笑靨。

盡管日日相伴的有明艷動人的面龐、儀態(tài)萬方的風(fēng)姿、柔情似水的目光、令人陶醉的體香，游蒼穹還是感到些許遺憾。

游蒼穹想，這女人如此美麗，如若展露笑顏，定然艷光四射，不可方物。

可是，任憑游蒼穹怎么哄柔夫人開心總難奏效，她從不以笑臉示人。

轉(zhuǎn)瞬間，柔夫人與游蒼穹在沉香塢共同生活已達(dá)百日之久。

這天早晨，睡眼惺忪的游蒼穹再次聞到那熟悉不過的體香。那氣味較之往日，似乎有過之而無不及，令人意亂情迷。

凝視著枕邊那散亂的云鬢，游蒼穹忍不住撫了一把，又撫了一把。

柔夫人緩緩地掉轉(zhuǎn)臉龐，幽深的目光將游蒼穹罩了個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石破天驚！

恍惚中，游蒼穹看到一張無以言表、美到極致的笑臉。

那笑臉，開始像雨后彩虹般賞心悅目，驚艷絕俗。隨后，又像一朵盛開的罌粟花，挾著一股無法抗拒的神秘力量，帶著游蒼穹向無邊黑暗下沉，下沉……

數(shù)日后，當(dāng)有人發(fā)現(xiàn)游蒼穹直挺挺的尸體時，沉香塢已不見柔夫人的蹤影，只有細(xì)若游絲、揮之不去的香氣。

游蒼穹嘴角上牽，帶著一抹詭異的笑影，全身上下完好無損，竟無絲毫傷痕。

鐵塔一般健壯、叱咤江湖多年的“鷹王”，就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任何痕跡也沒有留下。

柔夫人笑可殺人的傳言，再一次鋪天蓋地喧囂如潮。

這其中秘密，唯有天機(jī)老人知曉。

——柔夫人原名紫月，乃劍客慕容沖之義女。

因劍術(shù)無雙遭人妒恨，慕容沖夫婦被一幫惡徒設(shè)計害死。

為了替義父義母復(fù)仇，紫月隱姓埋名遠(yuǎn)赴西域，從一異士處獲一秘方，只身闖入毒蟲無數(shù)的萬花谷……

三年后，九死一生的紫月脫胎換骨，越發(fā)嬌妍。

更重要的是，日積月累的食花生涯，讓醉人的芳香滲入紫月肌膚。這體香初始宜人，爾后迷魂，最終會讓人因中毒太深產(chǎn)生幻覺，直至在幻覺中殞命。

重返中原后，紫月化名柔夫人，開始了自己的復(fù)仇行動。

所誅之人，皆為當(dāng)年害死義父義母的仇人。

事實(shí)上，自從踏上復(fù)仇之旅，柔夫人便不曾展露過笑顏。內(nèi)心深重的恨意與殺機(jī)，已讓她忘卻歡笑的滋味。

游蒼穹之流看到的醉人笑靨，不過是開在虛幻土壤上的招魂奪命之花。

“鷹王”游蒼穹，是柔夫人解決的最后一個仇人。

如今大仇得報，柔夫人才真正露出久違的笑容。那笑影背后，隱藏著難以言說的滄桑與悲涼。

爾后，柔夫人毅然走向大山深處……

選自《精短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