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超
在一個桃花朵朵開的晚上,桃花又來到二蛋山貨收購部。門敞著,二蛋正躺在沙發(fā)上看電視。
上學那陣子,油腔滑調的二蛋拼死拼活地追桃花,桃花卻偏偏喜歡上了老實憨厚的土豆。后來,桃花和土豆結了婚。這些年,兩口子一直為了生計疲于奔命,漸漸就把二蛋這家伙忘了,只知道二蛋畢業(yè)回家后在他們那地方開了一家山貨收購部,掙了不少錢。
“到底借不借?”桃花進門單刀直入。
“你已經想好了?”二蛋不咸不淡地問了句。
“不想好能來嗎?”桃花也不想拐彎子。
“真的想好了?”二蛋又不咸不淡地問了句。
“借,還是不借?給句痛快話,借,咱們就……”桃花一個字也不想多說,順手關了門,開始脫衣服。
“他知道嗎?”二蛋有了反應,欠了欠身子坐了起來。
“他知不知道與你有關系嗎?”桃花大聲說。
二蛋說的“他”是桃花男人土豆。土豆在一次交通事故中死了。桃花每每要做重要決定都要到墳上去告訴土豆的。二蛋知道。
“她知道嗎?”二蛋又問。
“她知不知道與你有關系嗎?”桃花又大聲說。
二蛋說的“她”是桃花的婆婆。婆婆患急性胰腺炎住在醫(yī)院里,還等著桃花拿錢去交手術費。
“她還沒出院?”二蛋又問。
“出院?出了院還輪得到你狗日的占便宜?”桃花說,衣服扣子已經解開,手停在褲腰上。
“借,還是不借?”桃花有些不耐煩了。
“借,咋樣?”二蛋來了精神,嬉皮笑臉地問,一雙小眼睛滴溜溜地盯著桃花白花花的胸脯。
“借,咱們現在就……醫(yī)生說,娘的病明天早上必須做手術,晚了就……我沒有時間跟你瞎磨嘰。”桃花把褲腰往下滑了一點,露出粉紅色的內褲。
“不借又咋樣?”桃花急,二蛋一點也不急,一副欲擒故縱的樣子。
“不借,咱就……”桃花又把褲腰往上提了一點。
“你要來真的?”二蛋還是不慌不忙地問。
“你不是想嗎?你只要答應,我就……”桃花說。
“你這樣做值嗎?”
“值不值跟你沒關系?!?/p>
“我覺得你這樣做不值?!?/p>
“我覺得值就值?!?/p>
“何況,她又不是你親娘。”
“在我眼里她就是我親娘?!?/p>
“真的?”
“真的。”
二蛋下了床,去里間的保險柜里取出一沓錢,折回來重新回到沙發(fā)上坐下。
二蛋把錢放在茶幾上。
桃花一只手提著褲腰,騰出一只手去拿錢。
桃花的手剛伸出去,二蛋—下子又把錢從茶幾上迅速拿了回去。
“真的想好了?”二蛋又問。
“信不過我?沒想好能大老遠從城里趕回來?”桃花說。
“不后悔?”
“后悔就不來了。”
“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借,就能,不借,就拉倒?!?/p>
“能,就借,不能,就拉倒。”
“好。”
“當初,你為什么非要跟窮得叮當響的他好?”
“他比你厚道?!?/p>
“厚道就能讓你過上好日子?”
“日子是苦了點,但過得踏實?!?/p>
“現在他不在了,你總不能一輩子守著一座墳過日子吧?”
“這個好像不是你該考慮的問題?!?/p>
“我得考慮,必須考慮?!?/p>
“與你有關系嗎?”
“有,我想娶你……”
“不可能,我有婆婆……”
“如果你肯嫁給我,你的婆婆就是我的娘。”
“你不可能那么好心?!?/p>
“我是真心的,我不騙你?!?/p>
“在學校時,你就不是個好東西。”
“人是會變的,我是說如果……”
“沒有如果……”
“有沒有如果我都等你?!?/p>
“你真沒結婚?”
“沒,等你。”
“和你同桌的那個不是千方百計地討好你嗎?”
“沒成,心里老裝著你……”
“裝著我,裝著我還能做出這么下流的事?哄你娘的鬼去吧!咱賣血也……”
桃花穿好衣服,頭也不回地走了。
桃花連夜趕到醫(yī)院時,天剛蒙蒙亮,婆婆已經進了手術室。桃花大吃一驚:“不是要先交手術費才能手術嗎?”
“你男人已經把手術費交了?!笔召M員說。
“我男人?”桃花一下子蒙了。桃花來不及細想,轉身去手術室門口等婆婆做完手術出來。她剛拐進手術室走廊,就看見一個疲憊不堪的男人正靠在門口的椅子上打著呼嚕。
桃花一愣,旋即瘋了一樣沖過去,抬腳就狠狠地踢了那個男人兩腳。
“二蛋,你個狗日的……”桃花沖那男人吼了一嗓子。透過走廊窗戶,桃花看見院子里前天還含苞待放的桃花一夜之間竟然全開了。
選自《華文小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