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遠倫,苗族,居重慶,上世紀七十年代生。著有《兩個字》等詩集四部,另著有小說、隨筆、評論等若干。獲得過巴蜀青年文學獎等獎項。參加第七屆全國青創(chuàng)會。
我配不上一朵格桑的愛
格桑,世界上最瘦的花
我靠近她的時候,她會輕輕讓開
當我的頭發(fā)突然被大風刮亂
只有格桑,沒有亂
纖細的身骨,在凌厲的氣流里
一點不躲閃,一點不倒伏
她只是習慣在高海拔上回首人間
人間里有我,不值得一株植物
開著三種顏色的花,來愛
幾朵格桑鉆進她的白裙子
天空有些發(fā)灰,可格桑越是發(fā)亮
她們總是喜歡雜居在一起
用紅色去擠開白色
用粉色去彌補白色
有時候,會用幾條細紋
把她的頭顱,改寫成幾個碎片
輕輕推開她們的人,蹲在草叢里
格桑們,允許她發(fā)呆
調(diào)皮的幾朵,鉆進她的白裙子
一時半會,她們都不會出來
我和格桑什么也沒做
她該呆在山凹里就呆在山凹里
該生長就生長,該開花就開花
該用白色開花絕不用紅色
該被我遇見就絕不繞道行走
可我對她什么都沒有做
我的想象依舊距離藍天有些遠
我的手指依舊距離格桑有些遠
早起的格桑從不等人
在初秋的晨曦中,我攀爬二十八道拐
我以為我是一個早起的人
可露珠,依然被輕輕張開花瓣的格桑獲得
凝聚起的水分,加重了一朵格桑的身骨
當陽光穿越深重的霧氣
整個川河蓋,變輕了一些
整個川河蓋的格桑,也變輕了一些
只有格桑不懂得孤獨
川河蓋太野曠,他是孤獨的
可他安置在心臟處的格桑們,都很歡樂
不懂得孤獨,也不懂得自己
一旦走出川河蓋,就會遭遇懸崖
好在她們從未想過逃離
即使相愛的那幾朵,也只懂纏繞
不懂私奔。一生情話
都趕在夕陽之前說完
當我匍匐其間,我就是一個隱形的人
葬于花間的樣子,只讓你看見
格桑花愛著的
也許你真的會不見了,格桑
等到來年再見你,這也不好
來年你改頭換面,我會認不出
我會在另一朵格桑的脖子上
尋找我的指紋
這樣下去,我也許真的不見了
你將看到更純粹的川河蓋
抹掉人世一切。依舊有些涼意
依舊干凈到無私
我是如此想與這朵格?;í殣?/p>
可她要愛的,是整個大地
那些云,那些雨,那些羊
那些冷冷清清的枯枝敗草,那些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