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葉,本名王永華,上世紀七十年代出生,安徽師范大學文學碩士,現(xiàn)供職安徽省文聯(lián)。著有詩文集《在鐵錨廠》等三部,作品曾多次獲獎并入選多家選集。
微信圈
春天來了,那些活過、也腐敗過的植物,正致力于贖回自己的前世?
坐在匡河邊,我有些羨慕
貼近地面的枯草,它們已經(jīng)探出了怯生生的瑣屑綠意,
我生疏太久的童年,被邊上的螞蟻拖來拖去,最終笨拙地拖進
石縫邊上不注意觀察會難以看清的一處洞穴。
多么有趣!驚嘆于洞穴之小,而忙碌的螞蟻,從容地鉆了進去,
正如你靈巧的手指正在點擊屏幕,微信圈拖曳而出。
我細心點數(shù)了一下,三個女的,兩個男的,不怎么說話,靠著木質(zhì)的橋墩,
低頭撥弄掌中的手機,遠看起來,都很有趣,
一任春光流泄,蟲與鳥在陽光下空忙。
今天下午的天空是一塊嶄新的屏幕,確實值得
讓你沾沾自喜地把眼睛交給那些在遠方閃爍的無窮元素。
存在之詩
簡單說來,這世上最好看的,莫過于人;抒情的,
當然也是人。這不是我的發(fā)現(xiàn),你看高崗連綿,江水奔流,
藍天與萬物空自晤談。
一人指認說,那是風景。一人營造風景。只需要一個動詞,
我就可以擊敗另一人的陳腐,把他所贊嘆的風景拆解,
可那究竟有什么意義呢?或者說,當存在轉(zhuǎn)過身、彎下腰,
被抽取,被注水,依然是存在,無從增益與減損,
無論你撲倒在多少形容詞與名詞的身上。一只喜鵲掠過松枝,
撲棱棱飛到另外一根松枝上,站立;眼尖的人連忙感嘆,
喜事,喜事,你看……這是在靈光寺,
一群人在一起,我在其中,無意識地度過的瞬間:看,抒情,喝茶,
就這樣,我們的聲音,不知不覺推遠了這個下午。
招遠之詩
還有多少人像我一樣,日出時分會摁亮電燈,
到晚上,會獨自拆卸自己的骨架,取出內(nèi)臟。它們
被煙堿腌得松黃,實在不能恭維,但已無法清洗。
不垢,不凈,古老的法則不適用于暑熱的露臺,
你站立其上,手里攥著智能手機,看不清
灰蒙蒙的天空中,半人馬座星群的過去和未來。
那個渾身披覆著電磁波的青年學生,手舞,足蹈,
又背著書包,擠上公交車,低著頭。
他想笑什么?一輛汽車在紅燈前短暫停頓,悄無聲息地駛過。
暗物質(zhì)涌動的生活,在日光下,顛來倒去地擴散,
……微信里勾引你的的那顆手指頭,開始發(fā)酸;
電梯自動地升起,隔壁的老人顫巍巍走了進去,
又下降,走出來的卻是匆匆的青衣婦人。
夜晚的天空的確配得上稱為蒼穹,樂于這游戲的無窮種變化,
條理清晰地分拆下骨和肉,你和我的,城市的包子店和鄉(xiāng)村的電灌站的,
分別投擲于花前,樹籬下,郊區(qū)鐵路橋的涵洞中,如同月光。
這游戲我本嫻熟,黎明時分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還不了原,
求助于復雜的巫術,卻荒廢有年。我焦躁地打開放置在書柜下層多年的手抄本,
黎明時分,從窗戶外面吹過來的微風,干擾著;它蘊含的無窮微粒,
紛紛揚揚。粽葉包裹的糯米與臘肉,交還給了運轉(zhuǎn)不息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