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10月19日,55歲的魯迅在上海病故,迄今80年矣。雖然80年的歷史變化之大、之激烈,恐都超出了魯迅的想象,但魯迅并沒有成為過去。雖然他的個人時間早就結(jié)束了,但如果將他放在1793年以來,或者1840年以來幾百年的社會時間中,也就是放在“數(shù)千年未有之變局”中,甚至放在長時段的地理時間中,即有文字記載以來的中國歷史中,如何重新理解這個獨一無二、無可替代的生命個體,理解他的文學創(chuàng)作所包含的對現(xiàn)實乃至未來的意義?我與一批生于1980年代到1990年代的年輕人,進行了一次認真的討論,他們比魯迅晚生了100多年,與魯迅的時代相比,他們面臨的這個時代色彩更為斑駁、更為復雜。
上篇 年輕人看魯迅
徐頌贊:從失語到直言
魯迅的書寫,展現(xiàn)的是底層百姓中的被損害與被侮辱者,對于這些人群,更重要的不在于他們說了什么,而是他們沒說什么,想說而說不出什么。從這個角度可以透露出近代以來中國人的生存處境。譬如如木偶人一般的成年閏土,沒法說,也無力說,沉默的意味有時比已經(jīng)說出來的更為豐富且耐人尋味。祥林嫂在喪親后,逢人便重復自己遭遇的不幸,傾訴成癮,可是話語失序,前言不搭后語,這是典型的“絮語癥”。他們無法用正常的社會語言來描述、揭示自己的生活困境。他們是失語的中國人。
20世紀初的中國,工商業(yè)、報業(yè)、教育勃興,中上階層的言論愈發(fā)活躍,文人、政治家通過辦刊、結(jié)社、演講等,生成了豐富的言論和知識。矛盾的是,此時的底層百姓愈發(fā)沉默、麻木,他們?nèi)狈鴮懩芰?,陷入了嚴重的失語狀態(tài)。魯迅創(chuàng)作的小說,就是展現(xiàn)這些話語貧困的群體。話語的貧困不僅體現(xiàn)了物質(zhì)上的貧困,更是精神上的貧困。從魯迅精心描繪的目光、動作、神情,顯現(xiàn)群體的病象,這固然引人悲哀,更令人絕望的是,只有“醉醺醺”的“蹣跚”,沒有對疾病的戰(zhàn)斗和升華。
當下我們談論魯迅,為何仍能體會到力量感?為何魯迅筆下的形象仍能揭示中國人的精神狀態(tài)?這可見有些東西還是變化不大的。但真正需要我們鄭重面對的嚴肅問題卻是:我們一次次地引用魯迅,泛濫地引用,其實是諱言、曲筆,是放棄我們的責任。這份責任是直面、直言,也就是用當下的語言、帶有我們自己風格的話語來說出它。因此,知識人要將說真理視為自由和責任。只有這樣,才能搖動麻木者的耳朵,震撼權力者的傲氣,訓練直言者的自我。
周洲:重塑民眾的身心
在魯迅的書寫中,“阿Q精神”“藥”“病”等,都是流傳至今的鞭辟入里的詞語。魯迅的文本與同時代的胡適、王造時、羅隆基的非常不同。魯迅使用的語言是文學的、想象的,更平白易懂,更具有故事性和戲劇性,而王造時和羅隆基的則是非常專業(yè)的政論。另一方面,魯迅的視角很特別,對底層民眾有更準確的觀察。胡適他們在《努力周報》《新月》雜志上的政論,討論的是好政府、結(jié)束訓政、保障人權這樣的話題,而魯迅讓我們看到底層民眾在關心什么。一般民眾與知識分子所關心的問題的斷裂,就在魯迅和他們的不同文本中突顯出來。廣大民眾最關心的是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阿Q關心的是特別現(xiàn)實的問題:自己能不能像趙秀才那樣有“特權”?華老栓無法理解夏瑜在為他們犧牲,他只想用夏瑜被砍頭后的人血饅頭給兒子華小栓治肺病。因此,魯迅那些根植于中國人日常生活深處的語詞,有很強的生命力,一直穿透到現(xiàn)在。
社會現(xiàn)實與民眾思維是相激相蕩、相輔相成的。什么樣的土壤,就會孕育出什么樣的社會現(xiàn)實。反過來,社會現(xiàn)實也會對人們的思維和身體產(chǎn)生一系列的影響。這要么是良性的相互激蕩,要么是惡性的相互激蕩。魯迅企圖以自己的語言來展現(xiàn)那個年代民眾身體和精神上的疾病,企圖喚醒人們的麻木,形成健康的身體與思維,從而建立起一套現(xiàn)代文明的社會規(guī)則。他用文學代替手術刀,因為文學可以代替砍頭這類與現(xiàn)代文明格格不入的酷刑,有效地重塑民眾的身心,此所謂付諸教化。
徐定之:活得體面和體面的問題
我想從社會背景的角度談談魯迅筆下的人物。魯迅筆下的人物之所以愚昧、自私、勢利,和中國農(nóng)耕社會長期以來的物質(zhì)生存條件極其艱難有關。自從明代以來,馬鈴薯從美洲傳入中國,導致中國人口大爆炸,大量人口只能掙扎在生存線上。底層民眾只能過著“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并沒有余力去追求形而上。田園牧歌從來都只是士紳階層的太虛幻境,真實的農(nóng)耕生活是窘迫而慘烈的。在人血饅頭這個故事可以看到,在一個生存本身就是極為艱難的社會里,道德是奢侈品。于是,在這種長期掙扎在生存線上的惡劣環(huán)境中,底層民眾就演化出了自私勢利的國民性。
與之對應的是另外的階層,那些士紳階層,那些活得相對體面的人,他們自然可以思考體面的問題。魯迅屬于這一階層,所以有能力去思考人的尊嚴,所以看到了華老栓的卑劣。但魯迅之所以能活得體面,首先建立在魯迅的家庭背景之上,他祖父是個翰林,他自幼接受了比較好的教育。從這個角度看,也許我們多少能原諒魯迅筆下那些不太體面的人了。
今天,中國人的生存環(huán)境已經(jīng)得到了極大改善,至少大部分中國人已經(jīng)脫離了貧困線。但是,當下的中國貧富差距擴大,還是有大量人被生計所迫。當然,這里說的“生計所迫”,相比起魯迅的時代,是更高標準的“生計”。那么,在我們這個時代,底層民眾是否已經(jīng)走出魯迅所描繪的國民性,活得體面的人是否如魯迅一樣,關心不太體面的人?這是值得我們思考的問題。
陳雨石:魯迅的不中不西、不新不舊
我想從魯迅的思想資源去切入他的小說敘事。魯迅的思想資源,在中國傳統(tǒng)知識方面,他從小有經(jīng)史方面的閱讀,另外在日本受到章太炎的影響;域外新思想這部分,他留學日本后,閱讀了很多日譯本的外國小說,尤其對俄國小說和俄國知識分子興趣很大。從中可以看出他自身的一些矛盾性。比較同時代的知識分子,魯迅在國學方面的積淀比不上章太炎和梁啟超,他從章太炎那里學到的東西,反過來用作批判傳統(tǒng)文化、批判國民性;在新思想方面,他只是受到日譯歐美著作的影響,他自己缺乏深入了解歐美文明的語言能力,不能和留學英美的胡適、章士釗等相比。
從魯迅的人生經(jīng)歷看,他早年在教育部當一個小公務員,當了很長時間,他自己也很不快樂。后來輾轉(zhuǎn)在幾個大學任教,又受到排擠。最后落腳上海,成為一個文人。魯迅其實一直處于邊緣地位,后來受魯迅吸引的年輕左翼文人,在當時也屬于邊緣的知識分子群體,和胡適他們相比,在話語權上完全不可同日而語。魯迅內(nèi)心充滿著像俄國知識分子那樣的道德沖動,這一點和梁漱溟很像。梁漱溟回憶說,早年看到底層勞動人民的困苦生活,內(nèi)心升起悲憫之心與匡扶社會的志向。魯迅卻沒有走到梁漱溟那樣親身實干做鄉(xiāng)村建設運動或社會改良運動的路上,最終還是回歸到以言論去警醒國人的啟蒙路徑。我不知道魯迅是否有過那種通過實際行動去參與政治的想法,比如參加政黨或者社會運動,去實踐他心中改造社會的理想,但就從他本人的實際選擇看,他一直處于一種不上不下的夾縫中。這種夾縫狀態(tài)成就了魯迅在文字上的深刻,但也讓魯迅在思想上產(chǎn)生了偏激的特點。魯迅的思想缺乏建設力,因為他自己很少參與有建設力的事情。
但魯迅的特別之處在于,他與那些同樣受到托爾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影響的年輕知識分子不一樣,當這些年輕人后來紛紛投身激烈的政治運動時,魯迅沒有從閱讀俄國著作這條路上走向激進,而是有自己的思考。這與他身處夾縫狀態(tài)有關聯(lián),因為他處于一種不中不西、不新不舊的狀態(tài)。魯迅是一個極其復雜的個體,這也是他何以偉大的一個因素。
魏凡超:向來不乏破壞者,卻缺少建設之人
在中國人的觀念中,向來知有權勢、貨財之權利,而不知有天賦人權之權利,這是常態(tài)。古人即便將“權利”二字連用,也同樣解作權勢、貨財。作為破壞者而生的魯迅,意識到不破則不立,“(我們)中國人對于不是自己的東西,或者將不為自己所有的東西,總要破壞了才快活的……他(張獻忠)原是想做皇帝的,但是李自成先進北京,做了皇帝了,他便要破壞李自成的帝位。怎樣破壞法呢?做皇帝必須有百姓;他殺盡了百姓,皇帝也就誰都做不成了。既無百姓,便無所謂皇帝,于是只剩了一個李自成,在白地上出丑,宛如學校解散后的校長一般”。說句誅心的話,非有張獻忠之人格,焉能看透張獻忠之心事?其實并不足怪,魯迅不是被公認作“最勇敢的戰(zhàn)士”么?既為戰(zhàn)士,難免殺人。魯迅一支筆,橫掃五千軍。自他馳騁文壇以來,筆下殺敗之人,可謂不勝枚舉。然戰(zhàn)士終有死亡的一天,而他手下的敗北者,大可趁此機會放幾支冷箭。魯迅生前就預言道:“戰(zhàn)士戰(zhàn)死了的時候,蒼蠅們所首先發(fā)見的是他的缺點和傷痕,嘬著,營營地叫著,以為得意,以為比死了的戰(zhàn)士更英雄。但是戰(zhàn)士已經(jīng)戰(zhàn)死了,不再來揮去他們。于是乎蒼蠅們即更其營營地叫,自以為倒是不朽的聲音……”
破壞已成,更急迫的需要是建設。中國向來不乏破壞者,卻缺少建設之人。面對強權,建設者需要有所妥協(xié),而妥協(xié)精神在中國屬于稀缺資源。魯迅身上缺少的,恐怕也是妥協(xié)精神。
下篇
傅國涌:今天,還有誰能成為“中國的肺”?
魯迅在作品中提出的問題,有些即便在今天看起來好像還一樣。魯迅雖死,阿Q猶在,魯迅沒有過時,他的問題還具有現(xiàn)實意義。我試圖從三個方面來解讀我們重新討論魯迅的意義。
雜文傳統(tǒng)
我首先思考的是,站在百年中國言論史的角度,拿魯迅與同時代言論界的代表人物作比較,如邵飄萍、張季鸞、胡政之、周作人、范旭東、汪精衛(wèi)、蔣介石等19世紀的“80后”,胡適、傅斯年、羅隆基、王造時、徐志摩、陶行知、晏陽初、錢穆、盧作孚、梁漱溟等19世紀的“90后”。他們或是職業(yè)報人,或是新一代的實業(yè)家,或是職業(yè)政治家、職業(yè)軍人,他們都生活在同一個時空背景,就是辛亥后的中國,經(jīng)歷了“五四”的淘洗。魯迅與他們的區(qū)別在哪里?魯迅與他們的共同點又在哪里?
2004年,我曾寫過一篇短文《遙想季鸞當年》,比較了魯迅開創(chuàng)的雜文傳統(tǒng),與張季鸞發(fā)揚光大的時評傳統(tǒng)。兩人都是“80后”,雖然年齡相差7歲,留日回國的時間卻差不多,只不過一個從事文學,一個從事新聞;一個主要用白話寫作,一個主要用文言寫作。1936、1941年,他們相繼離世,在以后的歲月里,張季鸞被遺忘了,相反,魯迅成了一個顯赫的符號,雜文成了引人注目的文體,有過長久的繁榮。這其中有一些值得思考的東西,詳見《遙想季鸞當年》一文,此不贅述。
民族的肺
第二個層面,可以將魯迅與世界的作家進行比較??ǚ蚩?、哈謝克、羅曼·羅蘭、高爾基、蕭伯納等,是魯迅的同時代人。魯迅與他們之間有怎樣的差距?不僅在文學上,更重要的是與本民族精神關聯(lián)上的差異。這是值得尋思的。
同是1883年出生的捷克作家卡夫卡和哈謝克,他們分別為世界文學史貢獻了《好兵帥克》及《變形記》《城堡》這些杰作。他們作品的喜劇性、超越性,都是中國文學所匱乏的。中國文學最多提供了悲劇性的范本,提供了一些病弱的人物形象。魯迅亦是如此。
僅從文本上我們即可看出差異,更不用說文本后面的精神世界。哈謝克1923年就死了,卡夫卡也在1924年死了,他們和魯迅一樣都是肺病患者。在20世紀前半葉,文學史上許多人都有肺病,他們是帶著病體寫作的。一個人的身體有病是病體,如果一個社會、一個國家有病,也是病體,活在其中的人都背負著這個沉重的病體。肺是一個人的呼吸器官,我們往前推一層,誰是一個民族的肺呢?肺就是這個民族的精神代表,一個民族也需要呼吸。什么叫呼吸?呼出去吸進來,這是精神、思想的層面。中國這個病體的問題出在哪里?就出在肺上,就出在精神上。我們的病是精神病。這個精神病不是病理學上的精神病,而是精神意義上的精神病。
卡夫卡和哈謝克是捷克的肺,或者說是捷克的精神代表,雖然他們也得肺病死了,但他們留下的文本,特別是小說,具有巨大的超越性,具有強烈的形而上關懷。魯迅是“中國的肺”,一個民族的肺。
如果說那時“中國的肺”是魯迅,但很不幸,“中國的肺”是有病的,因肺病不治而終。在某種意義上,中國的病體與個體的病體是同構、同質(zhì)的。但是,魯迅沒有在1923年、1924年停止呼吸,而是到1936年才停止呼吸,對這個民族還是有幸的。雖然在1924年之前,魯迅最重要的文本,兩本小說集《吶喊》《彷徨》已經(jīng)完成,在后來的十多年里他還是留下了大量的雜文集,在與形形色色的力量較勁、論戰(zhàn)中耗盡了自己的病體。
再想起1866年出生的法國作家羅曼·羅蘭,他活到1944年才去世,他活躍在世界文學舞臺上的年代跟魯迅是有交集的。1935年,羅曼·羅蘭應高爾基的邀請訪問蘇聯(lián),寫下了一部《莫斯科日記》。他不敢公開,留下遺囑說50年內(nèi)絕不公開,連一個片段都不可公開,世人直到1985年才看到這本書,知道了他當時對蘇聯(lián)的真實看法。魯迅沒有去過蘇聯(lián),不知道蘇聯(lián)的真相,大致上只知道蘇聯(lián)美好的一面,不知道其殘酷的一面。魯迅所仰慕的蘇聯(lián)作家高爾基生于1868年,跟魯迅同一年離開這個世界。魯迅生前甚至沒有機會讀到高爾基在十月革命前后發(fā)表在《生活報》上的那些不合時宜的思想。這些文字我于1996年偶爾在《讀書》雜志上看到一篇介紹才知道。1998年,我買到了高爾基《不合時宜的思想》中譯本,才了解到這位比魯迅高一輩的蘇聯(lián)作家,在中國的“五四”時代,也就是十月革命后,曾經(jīng)有過怎樣的言論,對新生的蘇聯(lián)有怎樣的洞察和批評。由此知道高爾基不僅僅是蘇聯(lián)的吹鼓手,他更是蘇聯(lián)的肺。
再來看看蕭伯納,英國文學史的龐然大物。他于1856出生,1950年才謝世,他是魯迅唯一親身接觸過的世界級文學家。蕭伯納1925年就拿到了諾貝爾文學獎,1930年代訪問中國時,已是譽滿全球的劇作家。蕭伯納訪問中國時,與魯迅在上海見過面、合過影。蕭伯納是英國人,他身上有英國文明傳統(tǒng)中陶冶出來的樂觀、博大、寬厚、包容的品性,他是在洛克、休謨的故鄉(xiāng)成長起來的作家,他身上的許多因素是比他小20多歲的魯迅所不具備的。這是個體的差異,也是民族的差異、文明的差異。
通過這兩個層面,把這些國際的、國內(nèi)的,跟魯迅在同一時空中有交集的作家放在一起,可以有許多新的聯(lián)想。我認為,如果以非歷史的態(tài)度研究魯迅,只是以文學研究文學,永遠都走不出文學。還是要在更寬闊的背景中看待魯迅,看待“中國的肺”,看待他的病體和中國的病體。
今天,還有誰能成為“中國的肺”?
魯迅之里
魯迅原創(chuàng)的人物與意象,之所以有強大的力量,穿透時間的層層云霧,正是因為他帶著個體的病體,與國族的病體呼吸相通,中國的肺”就是中國的??ǚ蚩ā⒐x克代替不了他,芥川龍之介和川端康成也代替不了他,泰戈爾、高爾基、蕭伯納、羅曼·羅蘭更代替不了他。
從思想史、文學史、言論史乃至政治史,我們看見的都只能是魯迅之表,只有進入到心靈史或者說精神史層面,我們才能真正看到魯迅之里,同時也看到一個民族的里面。錢理群先生早年的博士論文叫《心靈的探尋》,用了“心靈”這個詞。27年前的那個早春,我第一次在故鄉(xiāng)小城中讀到就怦然心動。不過,那時他似乎沒有想到過心靈史或精神史的表述。只有進入到一個民族的心靈史或精神史層面,我們才能進入這個民族的里面,來洞察她的身體與病體,洞察她的過去與將來。從“過去的現(xiàn)在”到“將來的現(xiàn)在”,因著“現(xiàn)在的現(xiàn)在”,我們對魯迅的解讀也就活了,活在了一起。如果我們站在言論史的角度看魯迅,我們只能看到當下性、現(xiàn)實性,不具備超越性。但是站在心靈史或精神史的層面,我們可以看見,魯迅作為一個符號,一個古老民族在轉(zhuǎn)型時代的精神符號,他具有高度的濃縮性,具有深刻的超越性。他超越了他所在的時間,即使今天,他仍能讓我們反復言說、解讀,因為他的人物,他筆下的阿Q、看客們,觸及了這個民族政治文化中最頑固、最難改變的部分,那些世代累
積起來的深層文化結(jié)構里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