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泉夫
午夜兩點
我知道昨夜的情人,沉睡之花
如何醒來。我擁有她
均勻的呼吸,無序的
夢囈——在40瓦的電燈下
我的目光從書頁中移開
看見窗外的黑暗,匿名來訪的
黑暗,沿著鄉(xiāng)土
藏起了一兩聲狗吠
而在河流彼岸,白楊林深處
那些時斷時續(xù)的漢字
尚需個把時辰才能抵達黎明
午夜兩點,為了領(lǐng)取免費使用的
失眠,我曾釋放了一只
豢養(yǎng)多年的雄獅對付孤獨
婚前詩
婚期漸近,她的臉上寫滿喜悅
帖子已經(jīng)發(fā)給了需要者
在鎮(zhèn)上裁縫店里定制的
紅色的裙子,已經(jīng)大功告成
她花了三年時間用來戀愛
當(dāng)然,對于自由戀愛的青年男女
三年算不上馬拉松
婚禮,也不過是形式主義
她喜歡讀書;喜歡收到來信
并且回信;喜歡談?wù)搶淼暮⒆?/p>
——不被禁止的話題
在一首提前分娩的詩中出嫁
嫁給一個姓王的詩人
這么好的天氣,這么好的事情
事 件
事件發(fā)生在秋天,與她有關(guān)
事件發(fā)生在秋天,與愛有關(guān)
與淚有關(guān):據(jù)說容貌是一封介紹信
但要看落在誰的手里
她沒有錯誤,秋天也沒有
但婚期為什么不是花期
苦讀寒窗的少年為什么不肯回家
紅顏薄命,為什么沒有例外
壯烈的夢懸掛在清晨的
樹枝上——生不是傳奇
死,卻驚動了蚊蟲叮咬的鄉(xiāng)村
她有一個名字正被試圖忘記
她有一聲嘆息已成為生命的絕唱
山區(qū)降雪了,悲劇死不瞑目
致青春
秋風(fēng)浩蕩,山中有了些許變化
寺院不再把蟬鳴視為噪音
青春的個體戶不再為青春提供免費的
嘻嘻哈哈的解說詞活躍氣氛
天空慢慢舒展,林梢和山巔
有云飄過。成長的事物
配得上伸出雙手接住竹籃里的夢幻
——不愣神的人,哪有人生
通過不同的勞作,獲得審美支持
和命運的休憩:汽車站外
失戀的青年以淚洗面
瘋?cè)嗽豪?,失眠者細?shù)著頭發(fā)
這就是青春,欲望曾經(jīng)探頭探腦
這就是青春史,青春沒有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