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繼平譯

洛爾迦的散文詩

◎董繼平譯

費德里科·加西亞·洛爾迦（Federico Garcia Lorca，1898-1936），20世紀西班牙著名詩人，生于格拉納達，青年時代開始寫詩，詩集主要有《詩集》《深歌集》《最初的歌集》《歌集》《吉普賽人謠集》《詩人在紐約》《獻給伊格納喬·桑切斯·梅希亞斯的哀歌》《塔馬里特波斯詩集》《十四行詩》等多卷，生動描繪了安達盧西亞的城市、風景、吉普賽人、農(nóng)民、憲警、圣徒，其形式多樣，詞句形象，想象豐富，民間色彩濃郁，易于吟唱，產(chǎn)生了世界性的影響。1936年西班牙內(nèi)戰(zhàn)爆發(fā)后慘遭國家主義者槍殺。

日落

1.夏天

當太陽消失在薄霧和玫瑰的群山后面，當空氣充滿遼遠的宗教熱情的交響曲，格拉納達就沐浴在金色、粉紅色和紫色的薄紗之中。

那肥沃平原，麥地已經(jīng)干透，沉睡在黃色和銀白色的恍惚之中，而遙遠的天空容納著充滿熱情的紫色和溫和的赭色篝火。

土壤表面上，有一塊塊猶如充滿水蒸氣的空氣的模糊的薄霧，或者猶如純銀的巨大羽毛的濃霧。農(nóng)舍籠罩在暑熱和麥稈塵屑之中，城市在蔥蘢的綠意的和諧中，在充滿煙霧的黃昏中窒息。

山坡涂上了紫羅蘭色和鮮艷的藍色，而頂峰則是玫瑰紅的白色。依然有一塊塊勇敢的積雪，抵抗太陽的火焰。

河流幾乎干涸了，灌溉渠里的水懶散、緩慢地流淌，仿佛一個厭倦的、浪漫的巨大靈魂，為了下午那悲傷的樂趣，而吃力地向前拖拽自己。

群山之上的天空——那膽怯的藍色天空上，出現(xiàn)了月亮那僧侶一般的親吻。

一種奇異的眩目之光依然留在小樹叢中和葡萄園里……群山，粉紅色上面的藍色、綠色和灰色，漸漸冷卻下來，全都呈現(xiàn)出月亮那催眠的色彩。

當幾乎沒有留下一點光芒的時候，這個城市就獲得幽暗的陰影，似乎在構(gòu)想唯一的計劃，青蛙開始它們那奇異的延音，所有的樹木似乎都是柏樹……在月光觸及萬物，柔和地覆蓋樹枝的花邊之后，水中就有了光，一切可恨之物就被抹掉，距離就增加，肥沃平原深處就被轉(zhuǎn)變成海洋……后來，有一顆無限親切的明亮的星星，樹叢中的風，還有水波持久地發(fā)出的催眠之歌。

夜晚將它所有的魔術都鋪展在月光下。在肥沃平原那藍色薄霧籠罩的湖泊中，農(nóng)家的狗吠叫……

2.冬天

那肥沃平原很平坦。悲傷的冬天將它轉(zhuǎn)變成夢幻的原野。

積雪遮蓋的遠方呈現(xiàn)出鉛灰和紫羅蘭色，沒有葉片的楊樹叢成了深色的巨大光線。天空發(fā)白，因為迅疾的黑色筆畫而柔和，光芒略帶淡藍色，模糊不清，精致。農(nóng)家建筑物閃耀，消失在充滿薄霧的朦朧之中。聲音單調(diào)，充滿雪意。

鄉(xiāng)間的前景被強有力地描繪下來。有很多銀白色和綠色的橄欖樹，含淚而倦怠的高大楊樹，還有輕輕搖曳的黝黑的柏樹。從城市中升起來的，是俯首的松樹。

所有的色彩都蒼白而黯淡。深綠色和紅色支配前景……然而，當它朝著平原延伸之際，薄霧使其變得呆滯，并將其擦掉……直到在深處，它們才模糊、催眠。河流顯得猶如在泥土中切鑿而成的，水道、天空被映照在那下面。

西沉的太陽出現(xiàn)在云層中間……那肥沃平原猶如一朵無邊的花，突然張開它那遼闊的花冠，露出所有的色彩。整個風景中產(chǎn)生巨大的混亂。那肥沃平原在光輝中脈動。栩栩如生的強烈色彩到處鋪展。

在山巒的高地上，有強烈的藍色筆畫……在薄紗一般的霧靄下面，看得見鋸齒形山嶺上的積雪……

一片接一片云交替上升，狂暴地抓咬自己，變成黑色……雨開始響亮而沉沉地落下來。城市里，有一種細紋狀的金屬般的聲音，那是由猛烈沖擊青銅管道和水道的水發(fā)出來的……那肥沃平原上，有一種落到水上和草叢上的柔和而單調(diào)的水聲……落進水潭的雨，發(fā)出強烈而溫和的音符，落在草叢上，聲音模糊、微弱。

遠方，雷霆猶如怪物般的鼓聲，熄滅了夢幻……

縮小的村落被寒意凍結(jié)……道路鑲飾著巨大的銀白色斑點……雨，險惡地加大……光芒黯淡下去，朦朧加深……

黑暗和恍惚充滿那肥沃平原……

地平線上，一條迷人的細細的白光大獲全勝……然后，一件鑲繡著石榴石的黑色天鵝絨斗篷鋪蓋那平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