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國楠

摘要：特定情形下的證人作證特免權，是反對強迫自證己罪、維護特定社會關系、保護人權等思想在訴訟中的重要體現、也是訴訟民主化、文明化的必然要求。追究犯罪活動雖然是刑事訴訟的目的，但也并不是唯一目的。本文從理論角度對證人作證特免權進行了釋義，指出證人作證特免權制度確立的重要價值，借鑒域外經驗，從我國實際出發(fā)，指出了我國證人作證特免權主體范圍、適用階段、具體操作程序、配套措施等方面的問題。

關鍵詞：證人作證；特免權；價值平衡

證人作證特免權，是指在法定情形下，特定公民享有的拒絕作證或制止他人作證的權利。此項制度在許多國家都得到了承認，這些國家在規(guī)定公民具有作證義務的同時，也基于人文關懷、職業(yè)道德等的需要，免除了相關證人的作證義務。

一、刑事證人作證特免權的價值

（一）有利于親情倫理關系以及其它特定社會關系的穩(wěn)定

從親屬倫理關系上來說，一個社會的良性運行離不開穩(wěn)定的各類社會關系，親屬關系在社會關系中屬于最穩(wěn)定的一環(huán)，如果不規(guī)定親屬之間的作證特免權制度，會使人們心中產生嚴重的不信任，而導致社會關系的基礎崩塌。從其他特定社會關系上來說，現在交往越發(fā)廣泛，人們基于生活和精神需要，會與更多的職業(yè)產生聯系。而在諸如律師、記者、醫(yī)生等特定職業(yè)中，與客戶之間產生的信賴關系會成為其職業(yè)得以存在和發(fā)展的重要基礎。

（二）有利于人權保障，體現人文關懷

人權是每個公民享有的基本權利，國家應該尊重和保障人權。假設具有特定職業(yè)的人，諸如律師、醫(yī)生等出庭指認委托人和當事人，必定會使他們之間基于職業(yè)關系產生的信賴利益受損，此時特定職業(yè)者的職業(yè)威信喪失，不利于人權的保障。特定職業(yè)者如此，對關系更密切的親屬關系更是如此。

（三）有利于節(jié)約司法資源，保證訴訟效率

刑事訴訟中，國家積極地投入全部的資本，將一切知情人都作為證人且出庭作證是不現實的。對于證人來說，其會因身份、利益等多方面的牽連，不能客觀陳述案件事實，有時甚至還會歪曲事實，此時這些證人的證言的證明力是非常弱的。此時在追求公正的基礎上，立法機關就需要作出選擇，篩選出一些對案件證明有有實質意義的知情人作證十分有必要。這有利于排除掉可采信度不高的證人證言，有利于訴訟程序良性的運行。

二、域外關于刑事證人作證特免權制度的考察

（一）英美法系對證人作證特免權制度的立法規(guī)定

1、英國對證人作證特免權制度的立法規(guī)定。英國對證人作證特免權規(guī)定的比較早，早在17世紀后半期，英國就有確認夫妻之間有權拒絕作證的案例。而關于職業(yè)秘密的證人作證特免權，英國法律規(guī)定：律師有權對其與當事人之間的秘密交談和通信包括有關訴訟的問題及非訴訟的法律事務拒絕作證。

2、美國對證人作證特免權制度的立法規(guī)定。美國對證人作證特免權制度的立法規(guī)定美國是英美法系國家的代表，它作為一個判例法國家，對于證人作證特免權一般是由法官根據個案進行裁量，直到后來才漸漸地轉向了成文立法。美國各州對于證人特免權的規(guī)定又不完全一樣，美國《聯邦證據規(guī)則》草案擬定的時候準備對特免權的種類進行縮減，關于證人作證特免權的13項規(guī)定中，其中9項要求聯邦法院必須認可。

（二）大陸法系對證人作證特免權制度的立法規(guī)定

1、德國對證人作證特免權制度的立法規(guī)定。德國的法典中對特免權制度有著十分詳細的規(guī)定。德國《刑事訴訟法》第52、53條規(guī)定了被告人的近親屬、神職人員、律師、特定咨詢人員、聯邦國會、州議會或下院的成員等人員均有免于作證的權利。①

2、法國對證人作證特免權制度的立法規(guī)定。法國也是大陸法系中的一個重要代表性國家。但同德國相比，它在證人作證特免權制度的規(guī)定上要簡單許多。法國刑事訴訟法109條規(guī)定：“任何被傳喚到庭作證的人，均應當出庭、宣誓并作證；有刑法典第二百二十六條13和14規(guī)定的情況除外。”②法國刑法典第226-13條規(guī)定，處于地位或職業(yè)，或因職務或臨時性任務、受保管機密情報資料的人泄露此種情況的，要受到監(jiān)禁和罰金的處罰。

（三）兩大法系證人作證特免權制度的比較

從兩大法系國家證人特免權制度中可以發(fā)現，英美法系國家與大陸法系國家的證人特免權制度的規(guī)定，既有相同，又有不同之處。

相同之處主要表現在：一是兩大法系國家均普遍地確立了證人特免權制度。雖然兩大法系國家在特免權的種類方面不盡相同，但都普遍確立了親屬特免權、不得自證其罪特免權、職業(yè)特免權等。二是，享有特免權的證人主體范圍都限制在與當事人有緊密關系的人之中，如親屬關系或基于信賴關系、特定職務而知曉秘密的人。三是兩大法系國家法律在賦予證人特免權的同時又都有例外。如一旦對國家利益、社會公共利益有危害，此時證人不得拒絕作證。

不同之處表現在：特免權制度規(guī)定的主體范圍不同。大陸法系國家規(guī)定的證人特免權主體范圍相對英美法系國家來說更廣泛。究其原因，主要是由于兩大法系的訴訟制度和證據制度不同。大陸法系國家以職權主義訴訟模式為主，對證據的審查判斷依賴法官的自由心證，因此對證人證言這種主觀證據的限制也就較多，而英美法系的訴訟是以當事人為中心，證人證言在訴訟中十分重要，因此對于證人的范圍不宜過多限制。

三、我國刑事證人作證特免權制度的現狀及問題

（一）我國刑事證人作證特免權制度的現狀

我國新《刑事訴訟法》第一百八十八條規(guī)定：“經人民法院通知，證人沒有正當理由不出庭作證的，人民法院可以強制其到庭，但是被告人的配偶、父母、子女除外?！边@雖然比之1997的《刑事訴訟法》有很大的進步，但仍然存在一些問題。

（二）我國刑事證人作證特免權制度的問題

1、主體范圍狹窄。新《刑事訴訟法》中規(guī)定了被告人的父母、配偶和子女可以拒絕出庭。此時如果其他關系十分密切的近親屬出庭作證，仍然不利于家庭關系的穩(wěn)定。此外，我國也沒有規(guī)定與當事人有著信賴關系的特定職業(yè)者的特免。

2、適用階段不明。我國的刑事訴訟中，在整個刑事訴訟過程中都會涉及到證人作證問題，公安機關、檢察機關在偵查或者審查起訴的過程中都有詢問證人的權力。那此時在偵查和審查起訴兩個階段中，并沒有規(guī)定證人可以拒絕作證的，這就存在權利行使階段不對接的問題。這樣，設立特免權的初衷也難以實現。

3、具體操作程序不完善。新《刑事訴訟法》僅對親屬特免權主體做出了規(guī)定，不僅對特免權主體范圍沒有過多考量，對該權利的具體運行程序也是模糊不定的。法律沒有具體規(guī)定特免權的取得、批準和救濟等程序，這就使權利主體在運用特免權的時候仍存在障礙。

4、配套措施不完善。特免權意味著部分人享有拒絕出庭作證權利的同時，另一部分人仍需要出庭作證，不然案件真相難以還原，事實也無法認定。新《刑事訴訟法》依舊諸如保護證人的義務主體不明確；關鍵證人的界定不明等問題。這就使特免權制度之外，相關證人配套程序不完善，制度之間不能形成良好的呼應，此時的證人特免權制度也是孤掌難鳴。（作者單位：四川省社會科學院）

注釋：

① 朱文奇.國際刑法證據規(guī)則的一個例外.法學家，2003，2.

② 余叔通，謝朝華譯.法國刑事訴訟法典.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8：54.

參考文獻：

[1] 王永杰.完善我國刑事案件證人拒證權制度——以新《刑事訴訟法》為視角.探索與爭鳴，2012，4.

[2] 潘金貴.證據法學.法律出版社，2013-2，1.

[3] 高雅.關于刑事訴訟證人拒證權制度的理性思考.北京人民警察學院學報，2010，6.

[4] 何家弘，南英.刑事證據制度改革研究.法律出版社，2003.

[5] 劉昂.論不完整意義上的親屬拒證權.證據科學，201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