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肖爻悄悄
遇見男孩這種怪物
文/肖爻悄悄
專欄作家:肖爻悄悄,一個寫字的人,一個殺『無趣』的人。已出版?zhèn)€人作品《讓你的名字住進我的表白里》。
在我還沒上學(xué)的時候,爺爺就告訴我說:“男孩是怪物,一旦靠近,保不準(zhǔn)哪天他們就原形畢露哦?!?/p>
那時電視里正在播《奧特曼》,我指著他的怪物對手問:“像這樣的嗎?”
爺爺假裝嚴(yán)肅地點點頭。
從小我跟著爺爺一起生活,他一定不知道,自己隨口說出的一句話,會像烙印一般印在我的心里。
我永遠記得小學(xué)一年級開學(xué)那天,爺爺牽著我的手去報名繳費,我在遍地都是男孩的操場上嚎啕大哭,身子抖得像一棵趕上秋天不停掉葉子的樹。
“好多怪物,好多怪物??!”我滿臉是淚,哭得撕心裂肺。
可無論如何,學(xué)還得上,怪物也得見。對那些怪物們,我只好能躲多遠就躲多遠。小學(xué)畢業(yè)時,我居然沒和班里的任何一個男孩說過一句話。
這種情況,一直延續(xù)到初一。
初一暑假,家里來了一位叫董算的客人。
董算是誰?
董算坐在我家客廳的沙發(fā)上,細細瘦瘦的身子裝在一身白衣白褲里,手里拿著一根來自我家冰箱的冰棍。在聽爺爺講話的時候,他總是瞇起狹長的眼睛,側(cè)過細長的脖子,一臉快活,像一只停在枝頭上的小鳥;聽到高興處,他垂下眼睛,認真回味的樣子讓人想起在溪邊飲水的小鹿;而他咬冰棍的模樣,則像極了一只認真對付堅果的松鼠,既靈巧迅速,又有點小心翼翼。
我看董算看呆了,右手上粘滿了冰棍融化后的糖水。
由此,我得出了一個驚人的結(jié)論。
董算不是怪物,是動物。
爺爺告訴我,董算是舅舅、舅媽的兒子,來我家過暑假。
“悄悄,你好!”董算走到我面前,拿晶亮的眸子瞅著我,離我只有半米遠,“你的眼睫毛真翹,真好看!”
我第一次沒有尖叫,第一次沒有逃走,而且第一次對男孩子說了一句“你好”。
剛開始的幾天,我只敢站在或坐在離董算十米遠的地方,小心地打量他。后來,我開始挖空心思找他說話?!澳阋员鲉幔俊薄耙野央婏L(fēng)扇再調(diào)大一檔嗎?”“你那邊的窗簾需要拉上嗎?”像個服務(wù)員似的。而董算的笑容和禮貌,也讓我深覺自己服務(wù)周到。
離結(jié)束暑假還有一周的那天,爺爺重病,臥床在家,不能像往常那樣照顧我和董算的日常飲食。在等待我爸媽到來的那晚,董算自告奮勇,為餓得能吃下一頭牛的我做了一碗面。
搪瓷碗內(nèi),面條斷成了無數(shù)小節(jié),雞蛋只見蛋黃,不見蛋白。董算臉上掛著汗珠,認真地問我,面好不好吃。
我使勁點頭,狼吞虎咽地吃著面。那是我人生中吃過的最難吃、最難忘的面。
吃完面,董算提議去頂樓乘涼。他將涼席拖到頂樓,鋪開,扔了兩個枕頭到上面。
“悄悄,好涼快,好多星星啊。”董算朝夜空伸直了細長的胳膊。
我大膽地躺在董算身邊,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男孩不過是既美好又笨拙,既友好又害羞的存在,根本不是怪物嘛。
很多時候,我們都被害怕這兩個字嚇傻了,覺得擔(dān)心,認為沒有安全感,可當(dāng)你真正邁出一步,漸漸靠近使你懼怕的人或事物時,行動的過程反而增加了你的勇氣,收獲了你缺失的安全感。
我想,這就是我從董算身上學(xué)到的事。
這就是我在即將進入初二開學(xué)季那年暑假,往體內(nèi)填充的能量。
記憶中,我從未像那次一樣,如此迫切地跨進校門,如此渴望遇見一個又一個古靈精怪、性格迥異的男孩。